兰登跑过去抓住倒下的围栏往下拉,然后和安布拉一起从上面跳了过去。当他们跌跌撞撞来到柏油路上时,只见飞机的舷梯早已经放下,一个身穿制服的飞行员正朝他们挥手,让他们赶紧登机。
安布拉看着兰登勉强地笑了笑。“还怀疑温斯顿吗?”
兰登无话可说。
两人赶忙登上舷梯走进豪华的客舱。此时兰登听到副驾驶员正在驾驶舱内跟塔台通话。
“是的,塔台,收到。不过,你们的地面雷达是否出现了偏差。我们没有偏离滑行弯道。我再说一遍,我们还在滑行弯道上。我们的信号灯警报已经解除,正准备起飞。”
飞行员启动飞机反推装置的时候,副驾驶员“砰”一声关上了舱门。飞机开始一点点往后滑动,慢慢驶离倒下的围栏,之后拐了个大弯回到跑道上。
罗伯特·兰登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坐在安布拉的对面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机舱外,飞机引擎开始轰鸣。当飞机沿着跑道快速滑行时,他感受到飞机加速所带来的那种压迫感。
几秒钟后,飞机开始爬升,机身倾斜着朝东南方向拐了个大弯,然后划破夜空朝巴塞罗那飞去。
第40章
耶胡达·克韦什冲出书房,穿过花园悄悄溜出大门,走下台阶来到人行道上。
我在家里已经不安全了。
拉比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我必须到教堂去。
烟草街教堂不仅是克韦什毕生侍奉的教堂,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堡垒。高高的围墙,带倒钩的栅栏,以及二十四小时的安保,在在提醒着人们布达佩斯长期的反犹太历史。克韦什很庆幸,自己今晚可以带着钥匙躲进这样一处铜墙铁壁中。
教堂离他家步行只需十五分钟。克韦什每天都会静静地来回溜达。但今晚当他走上科苏特拉约什街时,却感到不寒而栗。启步前,他低着头警惕地看了看前面各处的阴影。
一个人影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马路对面有个黑影前倾着坐在一条长凳上——那人块头很大,身穿蓝色牛仔裤,头戴棒球帽——正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在手机亮光的映衬下,满脸的络腮胡子特别显眼。
他不是这附近的。克韦什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戴棒球帽的男子抬起头盯着拉比看了一会儿,随后又摆弄起手机来。克韦什迈开大步继续赶路。走了一个街区后,他紧张地往后看了一眼。令他惊慌的是戴棒球帽的男子已经不在长凳上了。他已经穿过街道跟在克韦什身后。
他在跟踪我!克韦什加快了脚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不知道离开家是不是个严重的错误。
巴尔德斯皮诺劝我待在家里!我到底该相信谁?
克韦什曾打算等巴尔德斯皮诺的手下来护送他去马德里,但那个电话改变了一切。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马上就会生根发芽。
电话里的女人警告他说:主教派来的人不是护送你的,而是要除掉你——就像除掉赛义德·法德尔那样。
接着她还拿出有力的证据,克韦什只好落荒而逃。
现在克韦什行色匆匆地赶往教堂,但他担心自己根本无法安全到达。戴棒球帽的男子仍然跟在他的身后,离他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空,把克韦什吓了一跳。他立即意识到那是一辆公交车在前面站点停车的声音,这让他喜出望外。克韦什赶忙朝公交车冲过去,推搡着挤上了车。此刻他觉得这辆车就是上帝派来救他的。公交车里塞满了喧闹的大学生,其中两个很有礼貌地在车厢的前部给克韦什让了个座。
“谢谢。”[187]
克韦什气喘吁吁地说道。
还没等公交车开走,身穿牛仔裤、头戴棒球帽的男子快步赶了上来,在最后一刻上了车。
克韦什一下子愣住了。可是男子从他身边挤了过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然后在后面找了个位子坐下。通过前挡风玻璃的反射,拉比看见男子又埋头摆弄起手机来,显然是在玩电子游戏。
耶胡达,别疑神疑鬼了!
他自责道。他对你不感兴趣。
公交车到达烟草街站后,克韦什满怀渴望地看着只有几个街区远的教堂尖塔,但他不能离开这虽然拥挤但很安全的公交车。
如果我下了车,那人再跟踪我…
克韦什继续坐在座位上,他觉得在人堆里可能会更安全些。我就在公交车上坐着喘口气吧!
他心想。不过他现在多么希望能在仓促离家前上趟厕所啊。
几分钟后,公交车驶离了烟草街。这时克韦什才意识到,他的计划有个致命的漏洞。
今天可是周六,而且乘客都是年轻人。
他意识到,车上所有人几乎都会在同一个站点下车——还有一站就到布达佩斯犹太区的中心了。
“二战”结束后,这个区域还是一片废墟。但现在这些年久失修的破烂建筑却成为全欧洲最具活力的酒吧聚集地——著名的“废墟”酒吧,藏身在破烂建筑里的时尚夜店。每逢周末,成群结队的学生和游客就会聚到这里举行派对。这里的仓库和旧房子在战争期间遭到了严重破坏,但现在却涂鸦遍地,重新安装了全新的音响系统,还装饰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别具一格的艺术品。
果然到下一站公交车“吱嘎”一声停下后,所有的学生都鱼贯而出。可是戴棒球帽子的男子仍坐在后面神情专注地玩着手机。直觉告诉克韦什要赶紧下车,于是他吃力地站起身,急忙穿过过道下了车,然后一头钻进大街上成群结队的学生当中。
公交车轰起油门刚要开走,又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最后一名乘客——戴棒球帽的男子也下了车。克韦什再次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然而男子这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背对着人群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打着电话。
别胡思乱想了!克韦什告诫自己,努力安下心来。
公交车开走了,这群学生马上顺着大街朝酒吧走去。为了安全起见,克韦什会尽可能和他们待在一起,然后再冷不丁地离开,走回教堂。
这里离教堂只有几个街区。
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双腿沉重、内急难忍了。
废墟酒吧人满为患,纵情喧闹的客人都已经挤满大街。到处充斥着活力四射的电声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啤酒味,还混杂着索皮亚纳香烟的臭味和烟囱蛋糕的香甜味。
走到一个街角附近时,克韦什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他放慢了脚步,又偷偷往身后扫了一眼。谢天谢地!身穿牛仔裤、头戴棒球帽的男子不见了。
在一个漆黑的入口处,有个人影猫在那里一动不动足足有十秒钟,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暗影里探出脑袋朝拐角瞄去。
老家伙,想得倒美!
他一边庆幸自己躲过了克韦什的回头一瞥,一边心想。
男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注射器,然后走出阴影,正了正棒球帽,匆匆朝目标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