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拉比蜷缩在角落里,既惊恐万状,又束手无策。

杀手一把夺过拉比的手机,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进了马桶。

“谁…谁派你来的?”拉比结结巴巴地说。

“干我这一行有个好处,”杀手回答道,“那就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谁想杀你。”

此刻拉比气喘如牛,浑身直冒冷汗。突然他双眼外凸,双手抓挠胸口,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不会吧?

杀手面带微笑心想。他心脏病发作了?

拉比的身体乱扭着,脸憋得通红,眼睛里透出乞求的目光,两手还一边抓挠脖子一边抓挠胸口。最后他倒在脏兮兮的地上,脸贴在瓷砖上浑身颤抖。他裤子湿了,地上淌过一股尿流。

终于,拉比一动不动了。

杀手蹲下来听他还有没有呼吸。一点儿气息都没有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得意地笑了。“碰到你这样的,我的活就好干多了。”

说完杀手便大踏步朝门口走去。

克韦什拼命憋住气。

他演了一出这辈子从没演过的戏。

克韦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听着杀手的脚步声穿过卫生间往外走去。这时他已经恍恍惚惚快不省人事了。只听外面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咔嗒”一声关上。

然后没有动静了。

克韦什强迫自己又憋了几秒钟,确保杀手走远一点儿。之后他再也憋不住了,吐出一口气,接着就深呼吸起来。这个时候,就连卫生间的臭味闻起来都是上天的恩赐。

他慢慢睁开双眼,但因为缺氧视线有点模糊。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等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可是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在紧闭的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黑影。

戴棒球帽的男子正低头看着他笑呢。

克韦什一下子愣住了。他根本就没离开厕所。

杀手向前两大步,老鹰抓小鸡似的卡住克韦什的脖子,猛地把他的脸摁到地上。

“你可以不喘气,”杀手怒吼道,“但你没法让心脏也停止跳动。”他哈哈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

不一会儿,克韦什感到脖子一阵灼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进来。这股灼热的火似乎流进了他的喉咙,冲上了他的脑袋。这一次他的心脏真的停止了跳动,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拉比耶胡达·克韦什大半辈子都在研究神秘的天堂[205]——神以及良善之人死后的居所,他知道所有的答案只不过是心跳与不跳的距离。

第44章

湾流G550飞机宽敞的洗手间里,安布拉·维达尔独自站在洗手盆前,任凭温水轻柔地从指间流过。她凝视着镜子,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她又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回想起几个月前那些安静的日子——默默无闻,独自生活,整天忙于博物馆的工作。但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从胡利安向她求婚那一刻起,那样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她责备起自己来,是从你答应他的求婚之后才一去不复返的。

虽然还没完全摆脱今晚的谋杀带给她的恐惧,但她已经开始理性地思考谋杀可能给她带来的可怕后果。

是我把杀害埃德蒙的凶手请进博物馆的。

皇宫里有人给我设了圈套。

现在我知道的太多了。

没有证据证明胡利安王子是这次血腥暗杀的幕后黑手,甚至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知道暗杀计划。但安布拉怀疑,即便王子没有授意,他也是知情的,要不然这一切肯定不会发生。皇宫里的那点事她已经见识得多了。

我跟胡利安说的太多了。

最近几个星期,因为未婚夫是个醋坛子,安布拉越来越觉得有必要把他们不在一起时的分分秒秒都跟他解释清楚,所以私下里她对胡利安说了很多关于埃德蒙发布会的情况。现在她觉得,自己那么坦诚简直是鲁莽。

安布拉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拿过酒杯一口干了。眼前的镜子里她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曾经非常自信的职业女性,现在心里却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和愧疚。

短短几个月我就犯了这么多错误…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情景。她幻想着如果能重新选择结果会怎样。四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安布拉正在马德里出席雷纳索菲亚现代艺术博物馆[206]的筹款活动…

大部分宾客都到206.06展厅观看博物馆最著名的作品——《格尔尼卡》[207]。这幅毕加索的作品长达二十五英尺,表现的是西班牙内战期间巴斯克一个小城所遭受的骇人听闻的轰炸。安布拉觉得这幅画令人痛心,根本无法直视,因为它栩栩如生地提醒着人们,法西斯独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在1939年到1975年间对西班牙人民犯下过滔天罪行。

她独自走进一个安静的展厅,去欣赏她最喜欢的西班牙画家之一马鲁若·马洛[208]的作品。这位来自加利西亚的超现实主义女艺术家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打破了西班牙限制女艺术家发展的天花板。

安布拉独自站在那儿欣赏着《市场》——一幅充满复杂象征意义的政治讽刺画。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比这幅画还要漂亮。”[209]那人说道。

说什么呢?

安布拉目视前方眼睛都懒得动一下。在此类活动中,博物馆有时让人感觉不像是文化中心,反而更像个低俗的酒吧。

“你觉得这幅画要表达什么?”[210]她身后的声音又接着问道。

“不知道。”她敷衍道,希望通过说英语让那人知难而退,“我就是喜欢。”

“我也很喜欢,”那人用近乎纯正的英语回答道,“马洛超越了她的那个时代。让人痛心的是,对那些不懂欣赏的人来说这幅画表面的美掩盖了它的内涵。”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像你这样的女性,肯定也经常碰到这样的问题吧。”

安布拉哼了一声。对女性说这种话真的管用吗?

她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转过身去,想把那人打发走。“先生,您这话真是过奖了,可是——”

安布拉·维达尔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