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想是的。”温斯顿回答道,“他酷爱读书,还把这个藏书室叫作‘知识战利品陈列室’。”

“这里有没有放诗歌的书架呢?”

“我只知道其中的一些非文学类书籍,我读过它们的电子版,是为了和埃德蒙讨论这些作品的内容——我怀疑他也不是真想读这些书,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罢了。很遗憾,我不了解他整个藏书的分类,所以要想找到你们要找的,就只能亲自动手翻了。”

“我明白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可能感兴趣——就在你翻找时,马德里传来突发新闻,是关于你未婚夫胡利安王子的。”

“出什么事了?”安布拉话一出口又突然打住了。她仍在纠结胡利安是否可能参与了针对埃德蒙的谋杀案。但她又提醒自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表明胡利安暗中帮忙把阿维拉的名字加到了宾客名单上。

“最新报道称,”温斯顿说,“皇宫门外正在举行示威游行。有证据进一步显示,埃德蒙遇刺案是由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秘密策划的,可能是与皇宫内的某个人里应外合,没准那人是王子。埃德蒙的拥护者现在正担当示威人群的纠察队。你看。”

埃德蒙的智能手机里开始播放愤怒的人群聚集在皇宫几个门口抗议示威的视频画面。其中有人高举着标语牌,上面用英文写着:本丢·彼拉多[243]杀了你们的先知——而你们杀了我们的先知!

还有人拿着带有喷绘图案的床单,上面只喷着一个词的战斗口号——“叛教!”[244]另外还印上了一个图标。这个图标如今在马德里的人行道上随处可见。

在西班牙自由青年群体中,“叛教”已经成了流行的战斗口号。与教会一刀两断!

“胡利安发表声明了吗?”安布拉问。

“这正是问题之一。”温斯顿说,“胡利安一个字都没说,主教和王室也都保持沉默。持续的沉默已经让大家生疑。各种阴谋论炒得沸沸扬扬,现在全国新闻媒体已经开始质疑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面就这场危机发表意见?”

“我?!”安布拉一想到这点就心生恐惧。

“你目睹了谋杀。你是胡利安王子的至爱,是未来的王后。公众希望听到你说话,希望你亲口告诉大家胡利安没有参与这起谋杀。”

安布拉的直觉告诉她胡利安对埃德蒙谋杀案可能并不知情。每当她回想起两人相知相恋的时光,她都觉得他这个人温柔真诚,追求浪漫,肯定不是凶手。

“此时此刻,兰登教授也面临着跟胡利安相同的问题。”温斯顿说,“媒体已经开始质疑,教授在埃德蒙演讲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有,就人间蒸发了。一些支持阴谋论的博客暗示,他的消失实际上可能与他卷入埃德蒙谋杀案有关。”

“但是这也太离谱了!”

“这个话题越来越有意思了。这种说法要追溯到兰登过去寻找圣杯和基督血统的经历。显然耶稣基督的撒利族后裔与卡洛斯运动有着某种历史渊源,而刺客的文身——”

“打住!”安布拉打断温斯顿的话,“这太荒唐了。”

“还有人说兰登之所以人间蒸发是因为他自己也已经被盯上了。一时间大家都成了坐在扶手椅上高谈阔论的大侦探。此刻全世界都在通力合作,要搞清楚埃德蒙揭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又是谁想杀人灭口。”

蜿蜒曲折的走廊上,兰登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安布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在他拐过弯时,她转过身来。

“安布拉?”他哽咽着说道,“你知道埃德蒙病重的事吗?”

“病重?”她吓了一跳说道,“不知道。”

兰登把在埃德蒙卫生间里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听兰登说完,安布拉大吃一惊。

胰腺癌?埃德蒙脸色这么苍白、身体这么消瘦,都是因为胰腺癌?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埃德蒙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生病的事。安布拉终于明白过去几个月他为什么如此拼命工作了。埃德蒙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温斯顿,”她问道,“你知道埃德蒙生病的事吗?”

“知道。”温斯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二十二个月前他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于是立刻改变饮食习惯,开始加大工作强度。他还把住处搬到这间阁楼,因为在这里他能闻到只有博物馆里才有的气息,同时也能免受紫外线辐射的伤害。服用药物让他变得对光非常敏感,所以他必须尽量待在阴暗的环境中。其实,埃德蒙已经超出了医生的预测,多活了很长时间了。可是最近他全身器官开始出现衰竭。根据我从全世界数据库收集到的有关胰腺癌的实验数据,我分析他的病情正在恶化,我估计他只能再活九天。”

九天!想到这里,安布拉因曾嘲笑埃德蒙素食和玩命工作而感到十分愧疚。他虽然病入膏肓,仍不屈不挠地与死神赛跑,只为在生命耗尽之前创造最后的辉煌。

想到这里,安布拉很难过,但这更坚定了她找到那首诗、完成埃德蒙未竟事业的决心。

“我还没找到任何跟诗歌有关的书。”她对兰登说,“到目前为止,找到的都是科学方面的书。”

“我想我们要找的诗人可能是弗里德里希·尼采。”说完,兰登便把埃德蒙床头上那幅装裱过的尼采语录告诉了她,“尼采的这句话虽然不是四十七个字母,但暗示埃德蒙肯定是尼采的拥趸。”

“温斯顿,”安布拉说,“你能不能找一下尼采的诗集,梳理一下有哪些诗行是由四十七个字母组成的?”

“当然可以!”温斯顿回答道,“找德文原版还是英文译文?”

安布拉停顿了一下,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先找英文的。”兰登干脆地说,“埃德蒙得把这行诗输入手机,但他的手机键盘很难输入德语变音字符和德语字母?。”

安布拉点了点头。聪明。

“我已经找到你们要的了。”温斯顿几乎是马上回答道,“我找到了近三百首英译的诗,其中有一百九十二行正好是四十七个字母。”

兰登叹了口气。“这么多?”

“温斯顿,”安布拉催促道,“埃德蒙把他最喜欢的诗句当作预言…关于未来的预言…一个正在变成现实的预言。你看到符合这种描述的内容了吗?”

“很抱歉!”温斯顿回答道,“我没有发现与预言相关的内容。从语言的角度看,那些诗句都是从较长的诗节中抽出来的,表达的意思似乎不完整。要我把这些诗句都展示给你们看吗?”

“太多了!”兰登说,“我们必须找到那么一本书,但愿埃德蒙用某种方式对他最喜欢的诗句做了标记。”

“那我建议你们快点。”温斯顿说道,“你们来这里好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为什么这么说?”兰登问道。

“据巴塞罗那新闻报道,一架军用飞机刚刚在巴塞罗那普拉特机场降落,两名皇家特工已经下了飞机。”

在马德里郊外,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逃出皇宫,这让他感到很欣慰。在侍僧的迷你欧宝轿车后座上,巴尔德斯皮诺挤坐在胡利安王子身旁,满心希望正在秘密上演的闪人计划能帮助他重新夺回今夜受到极大威胁的控制权。

“去王子屋[245]。”侍僧将车开出皇宫以后,巴尔德斯皮诺对他下达了命令。

王子屋坐落在一个僻静的乡村,距离马德里四十分钟车程。王子屋虽然叫“屋”,其实是一座豪华府邸。这间“屋”自十八世纪中期以来一直就是西班牙王位继承人的私人住所——在他们担负治国重任之前,这个僻静的地方才是他们的乐土。巴尔德斯皮诺告诉胡利安,今晚撤到他的王子屋去要比待在皇宫里安全。

其实我没有打算把胡利安带到王子屋去!

主教心里很清楚。他看了一眼王子,看到王子正在凝视窗外,显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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