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胡利安?”
“这不是明摆着嘛!”温斯顿说,“在皇宫里只有王子才能下令逮捕指挥官加尔萨。”
安布拉的双眼闭了好长时间,兰登能感觉到她心中无比惆怅。她原本希望她的未婚夫在整个事件中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但现在看来,胡利安卷入此事已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这让她仅存的一线希望化为了泡影。
“这些都跟埃德蒙的发现有关系。”兰登说,“宫里有人知道我们正想方设法要公开埃德蒙的演讲,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出来阻止我们。”
“也许他们认为只要让埃德蒙闭嘴就万事大吉了。”温斯顿补充道,“但他们没有料到事情并没有完。”
两人都无言以对,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安布拉,”兰登平静地说,“我虽然不了解你的未婚夫,但我怀疑在这个问题上,胡利安肯定会听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别忘了,在埃德蒙被暗杀之前,埃德蒙和巴尔德斯皮诺就已经起冲突了。”
安布拉点了点头,但也吃不准是不是这样。“不管是谁听谁的,反正你已深陷险境了。”
突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警笛声。
兰登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我们现在必须找到那首诗。”说着他又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只有公开了埃德蒙的演讲,我们才能安全。到时,不管想让我们闭嘴的是谁,都会意识到要阻挠为时已晚。”
“没错,”温斯顿说,“但当地警方仍然会把你当成绑匪来追捕的。只有以其人之道对付王室,你才能安全。”
“怎么以其人之道?”安布拉问道。
温斯顿不假思索地继续说道:“王室利用媒体来对付你,但这方法是一把双刃剑。”
兰登和安布拉仔细听着,温斯顿很快勾勒出一个简单易行的计划。兰登不得不承认,计划一旦实施,对手马上就会乱了阵脚。
“好,就这么干。”安布拉欣然同意。
“你打定主意了?”兰登慎重地问她,“那样的话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罗伯特,”她说,“是我把你扯进这件事的,现在有危险的是你。王室居然还有脸拿媒体来对付你,现在我准备还治其人之身了。”
“正是如此。”温斯顿又说道,“靠剑讨生活的人,迟早死于剑下。”
兰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埃德蒙的电脑真的只是对埃斯库罗斯[259]的诗进行了解释?
他很纳闷,引用尼采的“与怪兽搏斗的人,要谨防自己变成怪兽”不是更合适吗?
还没等兰登提出异议,安布拉便拿起埃德蒙的手机朝藏书室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说:“罗伯特,一定要找到密码!我马上回来。”
兰登看着她消失在一个狭窄的角楼处,塔楼的旋转楼梯直通米拉之家那出了名的岌岌可危的屋顶露台。
“小心点儿!”他冲着她消失的身影喊道。
此刻兰登只身一人在埃德蒙的公寓里沿着像长蛇一样蜿蜒曲折的长廊,试图从他看到的东西中理清思路——各种难得一见的工艺品;一幅上面写着“上帝已死”的装裱语录;高更价值连城的画作,主题突出了埃德蒙今晚早些时候曾向全世界提出的那两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往哪里去?
对这些问题兰登至今没有任何发现,他不知道埃德蒙会给出怎样的答案。迄今为止他在埃德蒙的藏书中只搜到一本貌似相关的书——《神秘的艺术》。那是一本画册,内容都是些神秘的人造建筑的照片,其中包括巨石阵、复活节岛上的摩艾石像[260],以及纳斯卡[261]随处可见的“沙漠巨画”——众多的地质印记,规模庞大到只有在空中才能看得出来。
没有什么用!他心想,于是接着在书架上找起来。
外面,警笛声越来越响了。
第57章
“我没有丧失人性。”在N240公路上一个废弃的服务区里,阿维拉一边站在肮脏的小便池旁撒尿,一边喘着粗气大声说。
他身边的优步司机在瑟瑟发抖,紧张得都尿不出来了。“你在威胁…我的家人。”
“只要你乖乖听话,”阿维拉说,“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你就送我到巴塞罗那,然后我们好聚好散。我会把钱包还给你的,从此忘记你的家庭地址,你也不用再想起我。”
司机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吓得嘴唇直哆嗦。
“看来你信教啊!”阿维拉说,“我看到你的前挡风玻璃上挂着教皇十字架。不管你怎么看我,你只要知道自己今晚是在为上帝干活,心里就能平静了。”阿维拉撒完了尿。“造物主做事都是神秘的。”
阿维拉向后退一步,检查了一下别在腰带上的陶制手枪。手枪里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到它。
他走到洗手池前洗手时,看到手上的文身。这个文身是摄政王为防止他被抓命他文上去的。这种防范真是多此一举!阿维拉当时想。可现在他总觉得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在黑夜中四处游荡。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镜子,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上次阿维拉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时,他还穿着衣领笔挺的白色礼服,戴着海军帽。现在他脱掉了外面的制服,只穿着V形领的T恤衫,戴着从司机那里借来的棒球帽,看上去像个货车司机。
看着镜子中这个衣冠不整的男人,阿维拉想起了令他家人丧命的那次爆炸之后的日子。那时候他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自暴自弃地度日。
当时我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
他知道转折点就是他的理疗师马尔科忽悠他驱车到乡下去见教皇的那一天。
阿维拉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走近帕尔马教堂诡异的尖塔,穿过一道道高大的安全门,从一大早就跪在地上做祷告的信众身边经过走进教堂的那一幕。
整个教堂只靠从彩色玻璃高窗中照射进来的自然光照明,而且教堂内弥漫着焚香后留下的味道。看见镀金的祭坛和抛光的长木凳时,他意识到帕尔马教会拥有巨额财富的种种传闻都是真的。这座教堂跟阿维拉见过的其他教堂一样漂亮,但他也明白这座教堂又与众不同。
帕尔马教会是梵蒂冈的死敌。
与马尔科一起站在教堂后面眺望着教堂里的信众,他心想帕尔马教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罗马教皇唱对台戏,它又是如何做到香火旺盛的呢?显然帕尔马教会的信众大多都对信仰持保守态度,所以帕尔马教会公开指责梵蒂冈日益明显的自由主义做派的做法在信众中产生了共鸣。
阿维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穿过过道,感觉就像一个可怜的瘸子到卢尔德[262]朝圣,希望自己的瘸腿被奇迹般治愈一样。一个引座员过来跟马尔科打了个招呼,把两人领到最前排用警戒线隔离起来的座位上。旁边的教友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阿维拉真希望马尔科当时没有劝他穿这身海军礼服。
我想我马上就要见到教皇了。
阿维拉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祭坛。祭坛上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教友正在朗读《圣经》。阿维拉听出他读的是《马可福音》的内容。
“‘若想起有人得罪你,’”朗读者读道,“‘就当宽恕他,好叫你在天上的父,也宽恕你们的过犯。’”
还要再宽恕?阿维拉皱着眉头心想。在恐怖袭击之后,他感觉在心理治疗师和修女那里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一千遍了。
朗读结束后,教堂里响起了管风琴震耳欲聋的乐声。信众全体起立,阿维拉勉强站起来,痛苦得脸直抽搐。祭坛后面的隐藏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
此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身板笔直,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炯炯有神的目光大有压倒一切的气势。他身穿白色法衣,披着金色披风,腰系绣花腰带,头戴珠光宝气的教皇法冠。他面向信众张开双臂走上前来。在朝祭坛中心走过来的时候,他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来了。”马尔科兴奋地小声说,“教皇英诺森十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