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站在车厢上看了看,发现那个通风口的位置,距离火车大概只有二十米之遥,不禁暗叹华伯涛时间掐的真准。
此刻,正有一缕缕柔和的阳光从通风口中射入,给隧道镀上了一层白纱。
隧道两边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痕,积水里漂浮的污血也并未散去,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那两名阴阳师的尸体依旧镶嵌在墙壁里,低垂着头,就像是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
“杨开,下车吧!”华伯涛说完,一脚踢掉了驾驶室的铁门。
说是门,其实烂的只剩下一个铁皮子框架了,而且布满了锈迹,还不知道上面寄生着多少细菌和破伤风病毒。一路上,这个铁门叮叮咚咚的摇来摇去,就没消停过,华伯涛早就看它不顺眼了,这次正好,让它彻底分了家。
踢掉铁门之后,华伯涛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精神头似乎还不错。
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大难不死,自然是喜事中的大喜事了。
看到华伯涛下车,车厢上的众人也一一跳了下来,张鹤生,赵勇德两个伤员则是被杨开和独眼龙小心翼翼的抱下来的。
两个人的脸已经全无血色,绷带缠绕的地方,红呼呼的一片,显然,经历了一番颠簸,病情又加重了。
“杨开,通风口是找到了,但我们怎么上去呢?”华伯涛犯了难。
隧道的这个位置,属于腹部,大约离地有四米多高。按道理说,四米高不算什么,但难就难在这地方没有爬梯,不能说插着翅膀飞上去吧。
“我有办法。”杨开说完,对独眼龙打了个眼神。
两人搭档了多年,独眼龙瞬间就明白了杨开的意思,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到了通风口之下。顺着通风口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蓝的天空。
以前杨开就知道,越冷的地方,天空就越美。因为这里的空气很洁净,人烟也稀少,并没有那么多的污染。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能站在一片冰川之中,欣赏头顶的璀璨天空。
“独眼龙,把我抱上去。”杨开说道。
这句话刚说完,独眼龙就弯下了腰来,然后箍紧了杨开的双腿,抱着他站立了起来。而杨开也随着独眼龙的站立,身体缓缓抬高。
搭人梯,是教导队特种作战的基础课程之一。其中有双人梯,三人梯,六人梯等等,杨开现在和独眼龙采用的就是最简单的双人梯,再此就不一一介绍了。
感觉到距离差不多了,杨开便伸出双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了通风口的边角上。
他这是为了找支撑点,给下面的独眼龙省力。
“独眼龙,现在可以往上推了。”杨开一边说,一边十指用力,两个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下面的独眼龙闷哼一声,直接将杨开给送了上去。
爬上通风口后,杨开发现自己又回到大坝的顶端了,只不过这个顶端并不是原先有雷达室的那个顶端,而是另一个顶端。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或者说暂时没发现日本人的踪迹。周围都是高高的圆拱形房子,房门有两人多高,都是厚厚的铁板门,每个门上都写着一个阿拉伯字母,从1开始排列,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端详了一阵,杨开才发现了这里的奥妙所在。
原来这个大坝从侧面去看的形状,是阶梯状的。众人原先身处的那个有雷达室的顶端,是上一个阶梯,而这里是下一个阶梯,因为这个阶梯的宽度并不是很长,当时的大家也没细看,所以自然而然就忽略了。
确定安全之后,杨开再次走到了通风口边,弯下腰来说道:“九筒,把软梯丢给我。”
在矿井的时候,杨开特意提醒九筒带上软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派上用场。
“指战员,接着。”九筒说完,将软梯丢了上去。
杨开伸手接住,然后抓住一头,将软梯从通风口抖落下去。
“九筒,你先上,然后是华教授,陈老板,刘医生。”杨开吩咐道:“独眼龙和石头,你们用登山绳把赵勇德和张道长捆住,最后配合着我把他俩吊上来。”
“是。”独眼龙和石头点了点头,便去行李箱忙活去了。
杨开做的没错,对于这两个重伤的人来说,安安稳稳的吊上去,是最好的办法。
片刻,众人便相继上了通风口。华伯涛走上通风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身来,果然,再往前十多米的距离,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天然峡谷,整个峡谷高大雄伟,连绵不绝,这也证实了华伯涛先前的猜想,这条隧道还真是延伸到峡谷里的不假。
杨开所看到的那些大房子,大多数都是挨着峡谷建立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华教授,你知道那些房子是干什么的了?”杨开检查了一个卡宾枪弹夹里的子弹,说道。
眼下虽然没看到日本人,但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
“好像是小鬼子的后勤仓库。”华伯涛推了推眼镜。
“因为据我所知,在日本的建筑风格里,只有仓库和厂房里,还会使用这种圆拱形的混凝土外壳,还有一点,那就是窗户开的很高。这样的话,不但利于通风,还会减少屋子里的湿度,防止主人储存的东西霉变。”
“走,过去瞧瞧。”说完,华伯涛走在了前面。
看到这一幕,杨开赶紧做了个战术姿势,然后小跑着跟上了华伯涛。独眼龙背着赵勇德,石头背着张鹤生,九筒则抱起散弹枪,尾随众人之后。
有人打头,有人殿后,这样的话,即便遇到了日本人,也会在第一时间火力还击,掩护着大家朝着正确的方向撤退。
后勤仓库就挨在山边上,所以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不过拦在众人面前的卷叶门却是个难事。杨开抓住锁眼上的把手,使劲往上提了一提,发现铁门纹丝不动,显然是锁住死的。
他本想用枪把锁眼轰开,但却被华伯涛
给阻止了。
“杨开,你想让整个大坝的日本人,都知道我们到此一游吗?”华伯涛冷冷的说道。
“但是华教授,不把锁打开,我们怎么进去。”杨开苦笑道。
“想办法。”华伯涛说道:“就算想不出办法,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开枪。”
听到两人的谈话,后面的陈天顶皱了皱眉,毛遂自荐的说道:“杨开,老华,不如让我来试试。我三叔闯荡盗墓界的那会儿,一双手就没有打不开的锁,因此被起了个绰号叫做‘锁王’。我也曾跟三叔学了点小本事,普通的锁,想打开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是不知道这日本人的锁,稀罕不稀罕……”
经陈天顶一说,杨开这才想起小组里有个这方面的高手。
而且陈天顶的开锁本领,也不是发挥一次两次的,就连刚进黑龙江腹地那会儿,遇到印有血手印的铁门,不也是他打开的吗?
开锁的事儿,不找陈天顶,那可就真是屈才了。
当下,杨开连连点头说道:“是我大意,差点把陈老板给忘了,陈老板你来看看吧!”
说着,他给陈天顶让开了一条道。
陈天顶笑了笑,走到了卷叶门面前,然后蹲下身,研究起了锁眼来。
锁眼是十字形的,而且每条十字横纹上,都有一个个不规则的凹痕,如此一个锁眼,恐怕里面的机簧绝不会少于五六个。
“有点复杂。”陈天顶端详了片刻,说道。
“那么陈老板,你能打开吗?”杨开问道,说实话,当听到陈天顶说复杂时,他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能!”陈天顶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的这句话,让杨开刚刚落下来的心,顿时一喜。
“只要还是机械锁,我都能把它们打开。”陈天顶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
布包里躺着几根不起眼的钢丝条,但杨开看了几眼,就发现了这些钢丝条的特殊之处。第一,这些钢丝条的长短都是不同的,第二,这些钢丝条的粗细也各不相同。就像是什么样的螺丝刀配什么样的螺丝一样,分工及其明确。
陈天顶比对着锁孔,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根中等粗细的钢丝,然后用手指将其拧成了一个弯钩的弧度,指甲盖一压便成型了。
随即,陈天顶将这个小弯钩伸进了锁孔之中。
“我所学的东西,虽然是奇技淫巧,上不了台面。但好歹也是长辈们一代代传下来的精华,又岂是小鬼子可以懂得的?”陈天顶笑道。
“这锁虽然是把好锁,但栽在我陈天顶手上,也不冤了。”
说完,陈天顶将深入锁孔的小弯钩一拧,众人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咔嚓声。
“陈老板,锁开了?”杨开算是长见识了,原来一根钢丝,在能人手里,竟能玩出这般门门道道来。
“还没有,稍安勿躁。”陈天顶说道:“只差最后一步。”
说到这,他又拿起一根较粗的钢丝,从锁孔的正中心塞了进去,把剩下的机簧,全部给抵了进去。
“解决了。”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陈天顶右手抓住卷叶门上的扶手,唰的一下就打开了门。
仓库里的布置很简单,中间空荡荡的,两边堆了一排集装箱。杨开等众人鱼贯而入之后,随手拉上了卷叶门。
本来他还想留一条缝隙的,不过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再次下压,把门又给锁上了。
“杨开,怎么把门给锁了?”陈天顶不解的问道。
要知道,这种仓库用的卷叶门可是只有一个锁头的,而且锁头在外面。就算是有钥匙,也得从外面开,才能开的开。
杨开这样做,无疑就是把大家都锁在了仓库,再想出去,除了开枪打烂锁孔之外,可就再没有办法了。
“他做得对。”没等杨开回答,华伯涛就开了口。
“我们有两个伤员,而且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所以势必需要在仓库里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华伯涛说道。
“为了防止中间有日本人过来,发现破绽,我们只能将仓库门再次锁死。”
“但是老华,这样做的话,不是和你刚才的话自相矛盾吗?”陈天顶摊了摊手。他可听得清清楚楚,刚才杨开想要破门而入,却被华伯涛严词拒绝了,当时华伯涛的理由就是枪声会惊动周围的日本人,但现在华伯涛却又同意了杨开锁死仓库大门。
同意锁死仓库大门,也就意味着,华伯涛同意出去的时候,开枪破门。
“不矛盾。”华伯涛笑了笑说道。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恐怕也是一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再加上在隧道里待得那段时间,日本人恐怕早已发现了电力部里的尸体,这种事儿,是瞒不了多长时间的。陈老板,你想想,人家警报都拉响了,你开枪不开枪,还有什么区别吗?”
“但是现在开枪就不同了,现在开枪的话,很可能会引来大批的日本巡逻兵,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又能对付得了几个?”华伯涛反问道:“要按兵法上说,那便是以疲惫之师攻精锐之旅,不智也!”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拉的很长,显然是用以提醒陈天顶。
“哦,我明白了。”陈天顶一拍额头。
“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呀!”
“陈老板,不是我们考虑的周到,而是目前的局面,逼得我们不得不这样去做,其实想想看,也是挺无奈的。”杨开苦笑道。
“好了,我看这间仓库里的东西摆放的都很整齐,地面的灰尘上也没有脚印,显然日本人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我们正好安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杨开便让石头和独眼龙找个干净的地方把两个伤员放下来,保持平躺着的模样。此刻,张鹤生的手指已经微微有了些颤动,但是赵勇德双手,还有胸口上的绷带,却是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来,就连背他的独眼龙,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