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一张胖脸正对着我,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正向我的嘴边送,看见我醒了,胖脸龇牙笑了起来:“醒了醒了,不是我说,吴主任这招还真好使。”
是孙胖子。我慢慢地反应过来,在睁开眼的一刹那,我的脑子有点混沌,还是迷迷糊糊的,竟然把他认成了高亮,平时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两个胖子竟是这么像。
再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怎么这么眼熟?刚才闻到的那股恶臭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说起来,这股臭味好像以前在哪里闻到过,闻着令人作呕不算,为什么我的心里还一阵地别扭?突然,我的心里猛地一翻个,想起了小瓷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尸油!这时孙胖子还将装着尸油的小瓷瓶向我嘴边凑:“辣子,你能醒多亏了这个东西了,来,再来一下。”
再……来一下?他什么意思?这不是第一口?我再也忍不住了,翻过身子哇的一声。将胃里仅剩的一点酸水也吐了出来。一直到再也吐不出来什么了,我才强忍着干呕,抬头对着孙胖子说道:“你……刚才给我喝了多少瓶子里面的东西?”
孙胖子貌似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啊,我就是比划比划,不是我说,那东西臭烘烘的,哪敢给你喝。”
“你说我能信你吗?我听见你明明说了再……来一下的。”我站起来瞪着眼睛对孙胖子说道。孙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辣子,再来一下是让你闻的,不是让你喝的。不是我说,这东西黏糊糊的,你喝没喝自己能不知道?”
我咂吧咂吧嘴,嘴里面好像还真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的东西,这时心里稍微稳了稳,才有心思左右看了看。这已经不是刚才我昏倒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的体育场里。这个时候天应该已经大亮了,可这里还是黑洞洞的,里外都没有一点光亮。
“不说那个了,”我原地转了一圈后,对着孙胖子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上来的?杨枭和吴仁荻呢?还有熊万毅、西门链他们……”
孙胖子本来还嬉皮笑脸的,听见我这么问了,他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喘了口粗气后,说道:“别提了,咱们让人算计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孙胖子露出过这副表情,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可还没听说过他吃过谁的亏。刚想再问一句时,孙胖子自己忍不住又说道:“四室的林枫来了,你刚昏倒时,林枫就到了。”
“林枫?”我拦住了孙胖子的话,“他不是和高局长、萧和尚他们去了南海了吗?”
“熊万毅他们早就向高局汇报了这里的事情,高胖子不放心,让林枫带人回来看看。”孙胖子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谁知道林枫真的就是过来‘看看’,等那两口子烧成了灰。吴仁荻和你都昏倒了,杨枭站都站不起来,他和他四室的人才晃晃悠悠地出场。不是我说,我怀疑他早就到了,等我们拼完了,他才露头的……”
孙胖子好像和林枫的八字犯冲,一提到林主任他的牙根就直痒痒,说个没完没了的。我只能再次拦住他:“林枫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吴仁荻、杨枭他们呢?还有那些学生呢?他们人都哪去了?”
孙胖子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哪些小姑娘?不是我说,邵一一就邵一一,你明白说出来不就完了,来回兜什么圈子?还把杨枭和吴仁荻也拉进来打掩护。”
“你瞎说什么!”我瞪了他一眼,“敢拿邵一一开心,让吴仁荻听见,他要是收拾你,别让我帮你求情。”
话题里有了女人,孙胖马上子又恢复了他嬉皮笑脸的本来面目,他呵呵一笑:“吴仁荻,他听不见。你昏倒的时候,吴主任就醒了。林枫本来想安排人把他送到南海去的,不过吴仁荻死活不去。不是我说,辣子,别看他们都是主任,可论起气势来,林枫差着吴仁荻好几条大街。吴主任一瞪眼,林主任就怂了,最后吴仁荻和杨枭自己先走了。他俩去哪,林枫也不敢问。不过吴仁荻走之前,把这个给了我。”
说着,孙胖子掏出了那个小瓷瓶,在手里一抛一抛地:“他说你要是过了三个小时不醒,就让你闻闻这里面东西的味道。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灵,臭归臭,还真醒脑。”说着还要将小瓷瓶抛给我。
“别给我,你自己留着玩吧。”我连连摆手,又说道,“熊万毅、西门链他们呢?”
“他们回民调局了,好像高局有什么东西,要他们顺路回去取一下。”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情,这所学校已经整个搬空了,所有的人都已经安排回朱雀市内了。”
“都走了?就剩你和我怎么还留在这?”听到女校的人都走光了,整个学校只剩我和孙胖子,而脚下的地宫里还有几十具干尸,我又开始觉得脊梁沟冒凉气了。
孙胖子还没等答话,地宫的入口处突然有人说道:“不只是你们俩。”说着下面走上来十几个人,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扛着一个黑漆漆的袋子。为首的一人好像郝文明一样细高挑的身形,正是四室主任——林枫。
看见林枫出现,孙胖子到底是做过卧底的,能屈能伸,还主动迎上去,笑嘻嘻地说道:“林主任,你们来了就不闲着,哥几个这一趟一趟的,这是……扛的什么好东西?”孙胖子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角落里的黑色袋子已经堆成了一大堆。
林枫倒是也没有主任的架子,他微笑地说道:“是不是好东西,就看怎么看了。”说着将身边一个调查员身上扛着的袋子接过来,解开了袋子上的封口。我和孙胖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
是干尸!严格地说起来,袋子里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是干尸的胳膊、腿、大胯、头……虽然刚才看惯整个的了,但是冷不丁看见分散的,我还是一阵恶心,孙胖子也看得直皱眉头。林枫他们这是将干尸解决掉之后,拆成各个零件装在袋子里的。
林枫看了看我和孙胖子,微笑着说道:“下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在这里善后。你们俩要是没有事,就先跟我回去。”就这么看他,完全不像孙胖子嘴里那个等我们拼光了,才出来捡现成的林主任。
现在这里林枫最大。主任发了话,我和孙胖子就只能跟着他的人,将干尸的枯骨和地宫里面有关鬼道教的一应事物由专机运回了首都的民调局。
在飞机上,我找了个由头,向林枫打听了1975年南山墓地的事情。林主任一听到“南山墓地”四个字,脸色就变了,他当场翻脸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的?郝文明说的?”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摇头说道:“不是郝主任说的,是我在资料室里看见的。资料里面好像说了鬼道教里一个姓陶的教主。我刚才想起来,才想到找你问问。”
林枫冷笑一声,说道:“资料室里看见的?你什么时候升主任的?那件事情的档案进了保密程序,要有主任级别的授权才能查看。就凭你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那件事。说!谁告诉你的!”
林枫说着,手上已经加了力道。我被掐得差点上不来气。孙胖子看见了,急忙过来拉架:“林主任,有事慢慢说,您这是干吗?有什么事都冲我了,您先把手松开。”
林枫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几分,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我不管是不是郝文明告诉你的,记住了,我只说一次,那件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我要是再听见有人提起那件事,就算是高局长也保不了你!”
飞机上那件事过后,林枫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盯着我,一直到回到首都,进了民调局。背后盯着我的眼神才终于消失不见。
回到了民调局,发现这里竟然冷冷清清的,除了在楼上偶尔出现几个撑场面的人之外,地下那几层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林枫指挥他的手下们运送装着干尸碎块的黑色袋子。我和孙胖子趁着他没注意,一个弯道跑回了民调局后面的宿舍。
我和孙胖子的宿舍紧挨着,我进门后还没等把气喘匀,就听见隔壁的孙胖子大喊一声:“辣子!你快过来!”听他的这一嗓子几乎是颤着音喊出来的。我当时的反应是出大事了,急忙翻出来三叔给的那把短刀。我操着家伙就跑到了隔壁,就看见孙胖子正对着一个小小的空鱼缸发愣。
本来鱼缸里还有几条金鱼,后来金鱼被孙胖子处理掉,鱼缸给那只财鼠安了家。孙胖子走之前,特地拜托了旁边宿舍的邻居来照看财鼠。现在里面空空的,连一个耗子毛都没留下。
财鼠八成是自己跑了。孙胖子本来想靠这只财鼠发财的,一次都还没用上,就把它这么丢了。依照孙胖子的性格,没一口血喷出来就算不错了。
我连忙把房门关上,对孙胖子说道:“大圣,再好好找找,保不齐你老婆就是饿急眼了,去找吃的了,那什么……可能晚上还能回来睡觉。”
孙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耗子借着用用。下面落款又写了两行字:是萧和尚让我拿的,有什么事找他——熊。
字条是熊万毅写的,我看了纸条呵呵一笑,说道:“没丢就好,大圣,没事,萧老道就是借你老婆用用,用完了还能还你。”
孙胖子瞪了我一眼,将那张小纸条一把抢了回去后,撕成了碎片,咬牙切齿道:“萧老道,要是我家耗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说着开始换衣服收拾行李。
我看着孙胖子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向他问道:“大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孙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活没有停,他说道:“去南海,我找他们去。不是我说,不问自取,还没王法了?”
看着我没有动的意思,他又说道:“辣子,你还愣什么?换衣服走啊!”
我看着他说道:“刚回来,我换什么衣服?往哪走?”
孙胖子看着我,语气坚定地说道:“一起走啊,这样的事我什么时候落下过你……”
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要这辈子还。最后我竟然被孙胖子软磨硬泡地说动了,答应了和他一起去南海找萧和尚和熊万毅算账(还有一个原因,林枫现在还在民调局,我实在不想继续和这哥们儿打交道)。
收拾了一番之后,我和孙胖子直奔机场,搭上了飞往福州的航班。
下了飞机后,孙胖子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熊万毅打了电话。原来熊万毅他们几个只比我们早四个小时,提前一个航班到的福州,不过早已经有专车将他们带到了码头。听他在电话里面的意思,熊万毅他们几个这时已经上了船。
听到我们追来了,他倒是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还大咧咧地将码头的地址告诉给了孙胖子。最后来了几句:“孙胖子,船还有一个小时开,要来就快点,晚了你们就游过来吧。”
“熊玩意儿!你给我等着!孙爷立马就过去!”孙胖子对着电话大吼一通,还想要继续骂时,那边已经关了电话。
孙胖子气哼哼地收了电话,转头对我说道:“辣子,一会儿见了熊玩意儿帮我打断他的狗腿。出了事我兜着!不是我说,打残了我蹲大狱,打死了我枪毙!”他气得已经胡言乱语了。
我听得已经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道:“大圣,你这是要和熊万毅并骨啊。你们俩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的?这叫什么?生不同床,死同穴?”
说笑之间,我们搭上了出租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熊万毅说的码头。本来在车上还担心他们乘坐的船不好辨认,但是下车后一眼就找到了那艘船。整个码头只空荡荡地停了一艘客货两用的混装船。
熊万毅和西门链正站在甲板上向下张望,看见我们连忙招手示意,招呼我们上了船。
“你们怎么才来?”熊万毅还布满,他继续说道,“本来十五分钟前就要开船,就是为了等你们,才拖到现在。”
孙胖子没理他这茬儿,瞪着眼睛对熊万毅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熊万毅!我们家耗子呢?不是我说!它少了一根毫毛,我就卸你一条大腿赔它!”
熊万毅撇着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一只耗子吗?你和萧顾问都把它当成宝了。你们不知道耗子是四害之一吗?”
熊万毅说话的时候,西门链从甲板下面的机房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装的正是孙胖子的那只财鼠:“你们家耗子,数数吧,看看少了几根毫毛。”
笼子里面的财鼠本来已经蔫头耷脑了,可见了孙胖子之后马上又来了精神,两只小耗子眼盯着孙胖子吱吱叫着,还在笼子里来回直窜。
孙胖子一把从西门链的手上抢过笼子,将财鼠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这只大耗子直接爬到了孙胖子的肩头,在上面张牙舞爪地叫着。
“大圣,你也和你们家耗子团聚了,我们是不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郝文明。他传达了高局长的指令:民调局内所有在外的调查员在今晚之前,全部来福州XX码头集中,搭乘远大号客轮到达指定海域集合。
关了电话之后,我和孙胖子互相看了一眼,这次算是自投罗网,想跑都跑不了。同时,熊万毅他们和船长也接到了电话,原定发船时间取消,等民调局的人到齐了之后,再行开船。
这次是不用走了,本来还想回民调局后休息几天的,计划打乱了,现在只能在船上生闷气。我们在船上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多,除了零星几个调查员之外,最后是林枫带着他四室的调查员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