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进化

    离开1号室,副院长带我们来到b区二楼的72号室门前。跟随我们同行的工作人员用遥控器打开了室内的电灯。

    我和冯伦通过门口的玻璃看到,这间屋子内住的两个活死人是一男一女。和“麦田的守望者”不同,他们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上前“迎接”,而是坐在两张靠在一起的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不过活死人也许任何时候的表情都是这样。

    “这是一对夫妻。很不幸,他们中的一个感染上solanum病毒后,传染给了另一个,于是两个人都变成了活死人。”副院长说,“根据他们变成活死人之前的意愿,我们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这样做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吗?”我问。

    “一开始我们以为没有,觉得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安排。但是现在,经过四年之后,我们发现这是有意义的。”

    “他们也出现变化了?”

    “是的,想起四年前他们刚刚入住这里的时候,两个‘人’没有丝毫的接触和交流。但是半年前,我们观察到,他们会时不时地对方的脸颊或头发,似乎在传达某种感情,这令我们感到吃惊。”

    “我很吃惊:“他们不会是认出彼此了吧?”

    “没有任何研究表明活死人已经丢失的记忆还有复苏的可能,但也许只是研究不够透彻而已,借用你刚才提出的概念,也许这真的是一种‘进化’吧。”

    我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会不会,他们在相处几年之后出现的这种变化,与他们曾经是夫妻无关?我的意思是,如果让两个之前完全陌生的异性活死人居住在一起,也许他们也会在几年之后慢慢产生感情?”

    副院长有几分赞赏地望着我:“我觉得你完全具备当一个科研人员的潜质!啊,对了,你的父母都是著名学者,肯定对你有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这么说你们也这样认为?”

    “不只是这样认为,我们已经这样做了。在b【应该是b,看不清】区,我们就将一些年龄相仿的异性活死人安排在同一间房,试图检验你刚才提出的那种可能性。但是这项研究是从半年前才开始的,要看到结果的话,恐怕要到几年后才行。”

    这时,冯伦指着室内的那对活死人夫妻说:“看呐,他们挨在一起了。”

    我们凑到玻璃窗前观察,看到他们俩互相把头朝中间靠拢,依偎在一起,像一对幸福的情侣。

    “真是太奇妙了。”副院长感叹道,“虽然我不是第一看到,还是会感慨不已,他们看上去就和一般夫妻一样恩爱,除了……”

    他停下不说,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冯伦问道:“除了什么?”

    “除了不能发生之外——活死人是没有性能力的。”

    我和冯伦微微有些脸红。

    “如果忽略这点的话,我想,他们的这种状态大概是真正的‘长相厮守’吧。”副院长望着那对活死人夫妇,若有所思。

    “活死人真的能够‘永存’吗?从医学角度来说,他们其实已经是死人了,为什么身体不会腐烂呢?”我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涉及很强的专业性,我只能简单说明一下。”副院长说,“你大概知道,导致尸体腐烂的主要因素是微生物的袭击。人活着的时候,免疫系统在微生物和它们的目标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屏障。人死后,这一屏障就小时了,微生物们在进食的同时开始指数性的繁殖,并因此在细胞层面上使尸体解体。但是,当一个人变成活死人后,几乎所有和普通人类尸体的分解有关的微生物,都会本能地避开被病毒感染的细胞,从而有效地使丧尸防腐,这就是活死人为什么身体不会腐烂的原因。”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提出新的问题:“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除非一些微生物能够忽视由solanum病毒导致的排斥效应,否则的话,活死人就能实现永存。起码目前来说,我们这里接纳的每一个活死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陷入深深的思考——加入活死人能够活到天荒地老,而他们又在一惊人的速度进化——那么活死人的终极形态,会事什么样的呢?而未来的世界,又会变成怎样?

    冯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已经八点五十了,快到晚自习下课哦时间了。”

    “你们要回去了吗?”副院长问。

    “嗯,我们是瞒着父母和学校到这里来的。”我说。

    “我知道了,那么今天晚上的实践就到这里吧。”副院长说,“明天晚上同样的时间,我仍然在办公室等你们。”

    我们向副院长告别,在夜色中离开了活死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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