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陈虹慢慢从保险公司的大楼里走出来。

  她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路上的斑马线,脸上全是茫然,似乎忘记了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过街的绿灯亮了。身边的行人匆匆穿过马路。她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走过的行人撞到她,她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原来也要到马路对面去,于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却没注意到绿灯已经换了红灯。

  一辆公交车夹着刺耳的刹车声,在陈虹面前停住。司机探头出来破口大骂:“找死啊!不长眼睛也没长耳朵?红灯看不见?按喇叭听不见?不会走路滚回家去!”

  陈虹抬头看司机,像是不知道司机在骂她,神情恍恍惚惚的。

  司机看到陈虹那样子,把剩下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嘟嚷了一句,车开走了。陈虹的身子贴着公交车的边,就站在马路当中,任凭身边车来车往,一动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保险公司那个业务员异样的眼神,那意味深长的暗示,还有推三阻四的托辞……既使陈虹反应再迟钝也能明白,丈夫临死前精心安排的计划,很有可能出问题了。

  在收到那封信之前,陈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一直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丈夫,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点子,竟然会瞒过所有人,安排一个这样的计划。她更没想到,丈夫其实早就对她的背叛了如指掌,却还在这样的了解中默默忍耐,并且为了她的未来,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陈虹读完丈夫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以及丈夫指定她看的那篇日本推理小说后,她忽然意识到,她真是永远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那个多年来一直用全部身心爱着她的男人。即使陈虹从未完全真心地爱过陆天诚,她也无法不感到一种真实悲哀。

  她哭了整整一夜。内心情不自禁地比较着丈夫与情人对她的爱。这是她第一次真诚地为了丈夫而哭,而丈夫却永远不可能听到这哭泣。

  哭过,悲伤过,忏悔过……陈虹擦干眼睛,准备最后一次接受丈夫因为爱她而做出的安排。

  陈虹根据陆天诚留下的材料,去保险公司找到业务员王德,带着真实的悲伤情绪,要求保险公司支付陆天诚的死亡赔付款。起初一切顺利,王德按规定开始办理理赔手续,并告诉陈虹所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陈虹怀着忐忑而焦急的心情开始等待。

  但是事情似乎突然发生了变化。理赔日期将到,陈虹忽然接到了业务员王德的电话,请她到保险公司走一趟,补充一些资料。但当陈虹见到王德时,得到的信息却是,陈虹设法提前从派出所弄到的陆天诚的意外死亡证明,经警方鉴定无效,必须等待警察的最后调查结果,否则不予赔付。

  陈虹没办法不心慌意乱。

  如果警察弄清了丈夫自杀的真相,意味着丈夫精心安排的计划泡汤,更意味着陈虹将无法得到那笔巨额赔款。而丈夫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从今往后,该由谁来照顾陈虹、照顾还只有五岁的儿子凡凡呢?

  陈虹又一次在人生路上面临着选择。正像多年前的那次选择一样。那一次,陈虹选择了貌不惊人、忠厚老实但颇具发展潜力的陆天诚作为人生伴侣,尽管她对他并没有爱。这一次,她又应该如何选择呢?

  而这不能由陈虹一个人决定。

  陈虹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当中,忽然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甚至等不及穿过马路,立刻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乔海明的手机。陈虹明白,自己的未来必须由乔海明来负责。如果他不能承担婚姻,就必须付出金钱的代价。这是乔海明欠下的债。不是欠她陈虹的,而是欠陆天诚的。

  电话一直响,却没人接,直到断线。陈虹知道乔海明在躲自己。自从她向警方翻供说陆天诚不是自杀后,乔海明就和她翻脸了。陈虹理解乔海明的心情,两人原本商量好的证词,被陈虹突然**,而这很可能给乔海明带来灭顶之灾,乔海明怎能不恼火?

  问题是,他乔海明不也在恼羞成怒后反咬她一口吗?他不也不顾陈虹安危地告诉警察,说陆天诚其实是陈虹推下大桥的吗?难道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两人过去的温情全部一笔勾销了?这不是无情、不是残忍,又能是什么?

  既然他无情,既然他残忍,陈虹也不会再有丝毫的顾忌。她必须和乔海明面对面地、开门见山地谈一次。她必须逼乔海明为她和凡凡的未来负责,逼乔海明做一个选择。否则——陈虹已经下了决心,她宁可与乔海明拼个鱼死网破。

  绿灯亮了。陈虹夹在行人中穿过马路。她走到路边一棵树下,再次拨打乔海明的手机。陈虹想,如果乔海明坚决不接她的电话,她就会直接到乔海明家,当着张蕊的面与他谈。乔海明的家,陈虹很熟悉。那个家远比陈虹自己家更宽敞、更漂亮,卧室里的床是两米宽的,在上面打几个滚都不会落地。

  正这么想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乔海明的声音明显很不耐烦。

  “说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他忿忿地说,“没完没了啊?”

  此时的陈虹却格外的心平气和。她用她一惯温柔的声音说:“我有事儿要和你谈。今晚你来我家吧。”

  乔海明冷笑起来:“你以为我脑子有病?”

  “你当然没病。”陈虹平静地说,“不过你是个聪明人,警察问你什么,你都知道怎么应付。不像我,糊里糊涂,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经常会弄错。”

  乔海明迟疑片刻,压着恼怒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虹忧伤地说:“还能怎么样?现在咱们关心的都是一件事——我丈夫的死到底跟谁有关。”

  乔海明在电话那头吼:“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觉得别人会相信?”乔海明越发火,陈虹越冷静,“你想想,要是我跟警察说了不该说的话,警察会相信你跟这事儿没关系吗?”

  “你什么意思?”乔海明听起来快崩溃了。

  “就是你想的意思。”陈虹说,“除非你愿意来,咱们好好谈谈。”

  乔海明好一会儿没出声。陈虹几乎以为电话断线了。

  可这时,乔海明的声音又冒了出来。陈虹能听出那声音里压抑的气急败坏,以及不得不屈服的退让。

  “行,谈谈也好。”乔海明说,“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陈虹松口气,轻松地说:“看谈的结果吧。”

  乔海明又是一阵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平静了一些。也许下决心了。

  “几点见面?”他问。

  陈虹想了想,看看表,说:“九点吧。太早了外面人多。”

  乔海明犹豫一下,问:“家里没别人吧?”

  陈虹笑了,说:“还有几个警察。”

  “我是说,”乔海明可没心情开玩笑,有点儿紧张地说,“你儿子……”

  陈虹这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凡凡,的确不方便。她略一迟疑,说:“我马上把他送到爷爷家。”

  “他们不是跟你闹翻了吗?”乔海明不放心,“会不会东问西问的?你可别跟他们乱说,他们要知道……”

  陈虹不耐烦了。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跟自己的丈夫比,实在太怯懦。

  陈虹打断乔海明,说:“海明,我想跟你谈的是咱们的大事,你以为我真那么傻?放心!我不会害你……害你有什么好?现在害你,不等于害我自己吗?”

  乔海明叹口气,没说话。

  “行了,我得赶紧去幼儿园接儿子,然后送到爷爷家。”陈虹又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她匆匆说,“晚上见。对了,到时候我给你留门,省得别人听见。有几个邻居烦死了,整天盼着我出事,等着看热闹。”

  乔海明答应了。陈虹又嘱咐他别迟到,这才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幼儿园放学的点儿,陈虹怕儿子等,急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幼儿园接儿子了。

  2

  陆天晴和父母吃过晚饭,正在收拾饭桌,听见有人敲门,陆天晴想过去开门,靠近门口的母亲顺手把门打开了。

  结果门口站着陈虹和凡凡。

  凡凡亲热地叫了奶奶。陈虹也小声地说:“妈。”

  母亲立刻沉下脸,不看陈虹,问:“你来干嘛?”

  陆天晴在客厅里问:“妈,谁啊?”

  这时凡凡已经挣开陈虹的手,跑到客厅,亲热地跟陆天晴说话:“姑姑,是我呀。”

  陆天晴一愣。走到门口,看见门虽然开着,但母亲一手扶着门,显然没打算让陈虹进来。

  陈虹小心地说:“妈,今晚我有事儿要办,能不能让凡凡在这儿住一晚上?”

  陆天诚的母亲冷冷地看了陈虹一眼。那目光让陈虹有些发慌。她避开老人的目光,视线投向陆天晴,似乎在用眼神向陆天晴求援。

  陆天晴回头看看凡凡,又看看母亲,平静地说:“行,放这儿吧。”

  陈虹松口气,想走,又顾忌陆天诚的母亲,忙赔着笑说:“明天一早我就来接凡凡,然后送他去幼儿园,不用你们送。”又对里面的儿子大声叮嘱,“凡凡,在这儿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捣蛋啊。”

  凡凡却从里面窜出来了,大声问陈虹:“妈妈,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陈虹忙板着脸说:“路上不是说好了?妈妈有正经事儿,不是去玩。你在这儿乖乖的!”

  陆天诚的母亲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又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陈虹大窘,脸一下子涨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陆天晴注意地看着陈虹的反应,平淡地问:“你要出门?”

  “嗯,跟人约了谈点儿事情。”陈虹撒谎。“约了喝茶。”

  “什么时候回?”陆天晴疑惑地问。

  “说……说不准。看情况吧。”陈虹的回答有些结巴,她急着要走,“谢谢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对陆天诚母亲点点头,又看陆天晴一眼,快步下楼去了。陆天晴想叫陈虹,迟疑一下,却又没叫。她母亲却在一旁忿忿地发起了牢骚。

  “害人精!”母亲低声骂,“看见她我就来气!”

  “算了,妈。”陆天晴劝母亲。“毕竟她是凡凡的妈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母亲更生气了,提高音量嚷:“她也配当妈妈?告诉你,明天她来接凡凡,我不可能让她接走的!以后凡凡我来带!就是再难再苦,也比跟这个坏女人在一起强!”

  陆天晴叹气,说:“妈,别说气话了。这世界上,谁能真的代替妈妈?何况咱们都看到了,陈虹不管怎么样,还是很爱凡凡的。”

  母亲一时语塞。随即她又想到一些别的,不服气地说:“好,就算她对凡凡还不错,我想问问她,现在天诚走了,她的靠山没了!就她那点儿工资,又那么爱慕虚荣,只怕给她自己买衣服还不够,她打算怎么养活凡凡?”

  陆天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母亲又说:“瞧着吧!现在口口声声爱凡凡,不知道能撑几天!到时候撑不下去了,又没别的本事,肯定还得想办法找男人!她要找了男人,会对凡凡好吗?不可能!凡凡是咱家陆家的骨肉,你哥没了,咱们再怎么着也不能再让凡凡受委屈……要我说,凡凡迟早得接回来,迟接不如早接!”

  陆天晴听母亲说得有理,也没办法反驳,只得说:“妈,这事儿咱们慢慢再商量吧,别急着下结论。”

  刚说到这儿,忽听到凡凡怯怯的声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悄悄跑到墙根那儿,显然听到了陆天晴与母亲的议论。

  “奶奶,姑姑,妈妈不要我了?”

  陆天晴忙上前抱起凡凡,笑着说:“瞎说!好好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那奶奶为什么说要把我接回来?”凡凡怀疑地看一眼奶奶。

  陆天晴忙给母亲使眼色。母亲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勉强对凡凡笑笑,说:“奶奶宝贝凡凡呗,舍不得凡凡走呀。”

  凡凡似乎还半信半疑,陆天晴忙把才给凡凡买的玩具拿出来,凡凡的注意力被玩具吸引,这才算将话头岔过去。

  陆天晴默默地看着凡凡兴致勃勃地玩玩具。凡凡完全沉浸在他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世界里,对他迟早都要知道的灾难一无所知。陆天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里渐渐蒙上一层忧愁的阴影。

  3

  陈虹听见轻轻的敲门声,急忙跑到门口开门。

  乔海明立刻从外面闪进来。

  “不是说好给我留门的?”他一进门就低声抱怨,“怎么又没留?”

  陈虹忙解释:“正好接了个电话,你碰巧就来了。没人看见吧?”

  “没有。”

  乔海明有些没好气,走到客厅里,看见客厅的窗帘没拉严实,忙走过去,将窗帘拉严了。陈虹只在室内留了一盏小灯,所以室内光线比较暗。陈虹走到乔海明面前,乔海明却像躲避**一样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说吧,”他显得有些焦虑,催促道,“我趁空跑出来的,马上得回去。”

  陈虹用那种幽怨的目光看着乔海明。这种目光曾是吸引和打动过很多人,乔海明也是其中一个。但现在,乔海明看着这种目光,只觉得像赶不掉的苍蝇般令人厌烦,并且希望能够尽快摆脱。

  “好吧,那我可直说了。”陈虹像在故意折磨人。

  “得了,别卖关子了。”

  “海明,你必须在三个月内离婚,然后娶我。”她终于说出来了。

  乔海明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陈虹又重复了一遍。

  “你必须在三个月内离婚,然后娶我。”她又补上一句,“今天你就得当我面写下保证书,要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回家,我自己去跟张蕊谈。”

  乔海明简直气懵了,忘了控制声音,大声说:“你做什么梦呢,陈虹。都这会儿了,你还指望我跟你结婚?要是你找我来,就想谈这个,我看咱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说完,乔海明转身就要往外走。陈虹却不拦,冷冷地看着他走到门口。乔海明倒有些心虚了,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看着陈虹。陈虹显得很镇定,嘴角甚至挂着个笑容。

  乔海明又走回到陈虹面前。他用了几秒钟,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半天他说:“陈虹,咱们也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也想想,过去我待你怎么样?除了没给你名份,你的要求我是不是都满足了?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自己也有数。本来也想这样一直到头的,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想到。你也冷静一点儿,让我离婚娶你,这肯定不可能。要真那样,不说别的,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死……”

  “我不怕。”陈虹插话,简直像在故意气人。“只要能跟你做夫妻,我什么都无所谓。”

  乔海明简直哭笑不得。但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陈虹。

  “你不怕我怕。我不是什么能人,就是个政府公务员。舆论对我来说就是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要是翻了船,别说顾不了你,自己也只能变成落水鬼。”乔海明苦口婆心地说,“真的,我不是吓唬你。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我要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你跟着我又有什么意思?陈虹,你还年轻,又漂亮,现在老公死了,没约束了,就算嫁不到好的,想找个比我有钱有势的情人还不容易?你要是怕找不着,我来帮你介绍,我认识很多有钱的老板……”

  陈虹被乔海明的话激怒了,脸涨得通红。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帮我拉皮条?”她忍不住嚷起来。

  乔海明忙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

  陈虹再次打断乔海明。显然,她已经彻底看清了乔海明的“情义”,一下子心冷如冰。

  “乔海明,我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了。”陈虹冷笑一声,说,“现在就算你想离婚娶我,我也不可能跟你这种人。”

  乔海明暗自松了口气。他努力在脸上堆出笑容,说:“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这样吧陈虹,我知道你现在没依靠了,经济上肯定比较窘迫。我呢,手头钱也不多,但我可以全部拿出来,也算是对过去一番情义做个了结……你看怎么样?”

  陈虹目不转睛地看着乔海明,乔海明一阵紧张,直到看见陈虹微微一笑。

  “行呀。”陈虹说,“不过我想问一句,你打算给我多少?”

  乔海明试探着说:“我手上还有一万左右的私房钱……”

  陈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你以为你打发叫花子呢?”她轻蔑地说,“咱们在一起睡过多少次?就算找小姐也不止这个价吧?”

  乔海明咬咬牙,说:“那你开个价吧。不过别把我当冤大头,多了我也办不到!”

  陈虹沉默片刻,轻松地吐出几个字。

  “五十万。”

  乔海明再次张口结舌。

  “你疯啦?”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你疯啦?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上哪儿给你弄那么些钱去?啊?把我卖了也没那么多啊!”

  “我不管!”陈虹不容置疑地说,“三个月内,不给我五十万,你就得离婚娶我。我已经把纸笔都准备好了,你现在就给我写,要么写五十万的欠条,要么写离婚保证……”

  陈虹真的拿出纸笔,塞到乔海明手里。

  乔海明气得一把将纸撕碎,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放你妈的屁!”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嚷嚷,“老子凭什么怕你?不就是跟你睡了几次?反正我老婆都知道了!也答应不追究了!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威胁我?现在哪个男人没这种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最多给你两万!算可怜你!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说完他再次转身往外走,被陈虹一把拉住了。

  陈虹也生气了,大声说:“你不要脸,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别忘了你还有大麻烦没解决!”

  乔海明一怔,不由停下,看着陈虹。

  陈虹咬着牙说:“事到如今,我也跟你说实话吧。乔海明,你知道我老公到底怎么死的?”

  乔海明有些惊恐地回答:“我不知道,反正跟我……”

  “反正跟你没关系是吧?”

  乔海明改口说:“反正我只知道,他不是我推下去的。”他斜了陈虹一眼,补充说,“我相信警察迟早能查清!”

  他害怕再被陈虹纠缠,快步往外走。陈虹看着他走到门口了,孤注一掷,抛出了最后的底牌。

  “其实他是自杀。”陈虹说,“我说的是陆天诚。”

  乔海明一呆,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虹。

  陈虹从乔海明的反应看出了他内心脆弱,又变得沉着了。她用蛊惑的声音说:“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洗清嫌疑。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秘密。只要我对警察说出真相,你就不用继续背着杀人的黑锅。你觉得,这个秘密值不值五十万?”

  乔海明慢慢走回到陈虹面前,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陈虹。

  “你骗我!”他咬牙切齿地说。

  陈虹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

  乔海明一把揪住陈虹的衣领,低吼:“那你还不告诉警察真相!”

  陈虹微微一笑,说:“我不是在等你的表现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乔海明吼,“你想害死我!”

  “没办法,”陈虹显得很无奈,“我也得生活,你说是不是?”

  乔海明不由松开揪住陈虹衣领的手。他眼睛发红,有些茫然地四下看看。不知怎么,他的目光停留在电视机柜上的那个花瓶上。

  陈虹用冷酷的声音催促乔海明说:“别指望我再让步。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怎么样,想好没有?”

  乔海明随手就抄起那个大花瓶,高高举起,朝着陈虹的头部狠狠砸去。

  4

  彭大勇看过陆天诚的那份验尸报告,问普克:“你跟陆天晴谈的怎么样?”

  “没什么新情况。”普克摇摇头说,“本以为陆天诚跟她关系近,可能会跟她说些什么。”

  “也不奇怪,这事儿毕竟不光彩,而且稍一露风,恐怕就得黄。不说也是正常的。”彭大勇替普克解释。

  普克叹口气说:“这么也说得通。可不知怎么,我老觉得有什么地方好象怪怪的,又说不清。”

  彭大勇拿着那份报告说:“无所谓。现在有了这份报告,再加上保险公司的证据,不信陈虹不认帐。她再说假话,那可就成了陆天诚骗保的同谋,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普克明白彭大勇的意思。相比之下,现在陈虹是他们破案的入手点。她虽然谎话连篇,但还没有精明强干到足以与警方对抗。只要他们拿着证据对陈虹施压,陈虹应该不会坚持太久。

  他们决定再次将陈虹请来,并向她摊牌,彻底撕破她的防线。

  但是当他们在上班时间去陈虹单位直接找她时,单位的人却说陈虹没来。打电话到陈虹家,也无人接听。再打陈虹手机,也是无人接听。

  普克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以及不详的预感。他立刻给陆天诚父母家打了个电话,是陆天诚母亲接的。一听是普克,陆天诚的母亲先把陈虹骂了一通。

  “真不自觉!不负责任!”她牢骚满腹地说,“说好早上她来接凡凡,送凡凡上幼儿园,我们等到八点她还没来!打她电话也不接!天晴只好自己送去!害得凡凡迟到!”

  普克忙问怎么回事儿。老人把前一晚上陈虹将凡凡送回来的事情一一说了。

  普克心里暗叫不好。挂了电话,他和彭大勇急忙驱车赶往陈虹家。一路上,普克暗自期望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但事实正与他的期望相反。他们怎么也敲不开陈虹家的房门,当彭大勇设法打开房门,两人进入房间时,一幕惨景出现在他们眼前。

  客厅里,散落着一地的花瓶碎片。陈虹倒在血泊中,血液已经发黑、凝固。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嘴微微张着,似乎在惊讶地说着什么。但是当普克检查她的温度、脉博时,发现她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显然,陈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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