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扇门

    当夜晚还未来临时,别去赞美白天;当女人还未焚身殉葬时,别去赞美女人;当刀剑还未经受考验时,别去赞美刀剑;当少女还未出嫁时,别去赞美少女;当冰层还未被跨越时,别去赞美冰层;当啤酒还未被品尝时,别去赞美啤酒。

    ——维金古谚

    北京时间2005年5月28日上午8点

    伦敦大本钟停了?

    醒来后心里一直念着这件事,我在窗边看着上海的早晨,再一次打开手机,读着春雨从万里之外发来的短信。

    到现在也没想好该怎么回复她短信,但我相信她不会是乱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大本钟停摆这种大事件,也不是任何人能开玩笑想得出的。

    但愿能从网络上证实这一消息,在国内几家门户网站里,还没发现这样的报道。我又登陆了英国的网站,看到了几条即时消息,说大本钟在近两小时前突然停摆,十几分钟前刚刚开始走动。

    春雨的短信没错,大本钟确实停了。

    “大本钟——昏然睡去。”

    神秘预言至少已应验了一半,那么后几句呢?

    “黑暗中的主宰——将为我开启——地狱天堂旋转门。”

    地狱天堂旋转门?

    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四年前在英国留下神秘壁画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高玄。

    或许你们早已经猜到了,但请允许我把关子一直保留到现在。

    打开搜索引擎,我键入“大本钟”三个字,显示出几千个相关网页。

    瞬间,历史凝固在电脑屏幕上,如魔镜再现——1843年,伦敦威斯敏斯特宫毁于大火,宫中一口大钟也被烧成废铁。政府决定重造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好的钟。皇家天文官拟定大钟规格,要求报时误差不超过一秒钟。1856年大本钟落成,为纪念工程负责人本杰明·霍尔,人们把大钟叫做“大本钟”(BigBen),又译“大苯钟”。

    大本钟有四个钟面,每个直径6.8米,各由312块乳白色玻璃镶嵌而成。钟面外有2.75米长的时针和4.27米长的分针,每件重达200磅。二战中伦敦经历无数次空袭,但大本钟始终未间断过钟声。后来每年11月第一个周日上午11时,成为悼念二战阵亡英国军人的时刻,大本钟的钟声会响彻伦敦,全城交通都要停止,约翰牛们脱帽肃立,仰望雄伟的大本钟。

    过去看过一部叫《三十九级台阶》的电影,结尾有个极其惊险的镜头,主人公双手吊在大本钟的时针上。后来才知道,这部与大本钟有关的《三十九级台阶》,并非希区柯克导演的经典悬疑间谍片《三十九级台阶》,不过是两部同名电影。

    从遐想中抽出来,我又回到窗边。此刻的上海已是朝阳东升,而伦敦应该正是鬼魂出没的午夜吧。

    不知彼地此刻春雨在做什么?

    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5月28日凌晨0点01分

    午夜十二点。

    车窗外已从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幽静的郊外,宽阔的马路上车辆不多,只有龙舟开着他的POLO在不停地“飘移”。

    春雨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拉着车窗上的把手,默默看着子夜的伦敦。这是恶魔杰克出没过的城市,也是福尔摩斯坐着马车碾过的城市,更是丘吉尔拿着手杖走过的城市。

    突然,惯性使身体往前冲去,幸好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座位上,同时耳边传来尖利的刹车声。

    龙舟拍了一下方向盘:“哈,只用了二十八分钟半!”原来他还准备了一个秒表掐时间呢。

    后排的春雨解开安全带,发现POLO已拐到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黑压压的树林,车前灯照出了一栋建筑物的轮廓。

    路边竖着一块指示牌,龙舟跳下车用手机屏幕光照了照:“Revolvingdoorhotel——对,就是这里!”

    春雨也下了车,子夜的伦敦郊外有些寒意,一阵莫名的大风刮来,她的头发如丝绸般扬起,仿佛在召唤荒野的精灵。

    POLO的大光灯一直打着,但看不清楚那栋建筑,前方好像传来幽幽的声音,“拽”着春雨的衣角走去。

    “等一等,不要乱闯!”

    龙舟在身后叫了起来,但她没听到,依旧痴痴地走向那栋房子。

    是的,那个声音就在前面,他在旋转门里召唤着她。

    而她无力抗拒,这命中注定的一劫。

    眼前一切都仿佛沉入了黑暗,只剩下一扇十字旋转门在不停的回旋着。从正面看是从左向右转,一道幽冥般的光线照射在门上,四扇玻璃都发出耀眼夺目的反光。它就这样飞快地转啊转啊,似乎从世界诞生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旋转门扇出了许多风,直扑到春雨的脸上,似乎还有高玄身上的气味——这仅仅只是她的想象。

    看着春雨像中邪一样继续向前走,龙舟只能把她的行李提出来,服务生般跟在后面。

    终于,她来到了那栋建筑物跟前。

    旋转门?

    不,春雨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景象,根本就没有那扇十字形的旋转门,眼前就是一栋灰扑扑的三层楼房,看起来已很有些年头了。

    底楼挂着个不起眼的招牌:Revolvingdoorhotel——旋转门饭店,就是这里了!

    不过,令春雨大失所望的是,饭店大堂只有两扇普通的玻璃拉门,里面透出暗暗的光线,没有看到服务生,也没有看到一个客人,好像都睡着了似的。

    当她拉开那扇普通的玻璃门时,再也难以掩饰心底的怅然,要是一扇旋转门该多好啊:她可以从容地从两扇门之间插入,再跟着旋转门的节奏“转”进大堂?或天堂…….

    可惜,“旋转门”里没有旋转门。

    这是个名不副实的“旋转门”饭店。

    龙舟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把行李拉进了门。

    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大灯,但光线十分昏暗,只能大致看出一个宾馆大堂的格局:玄关处铺着几块陈旧的地毯,角落里是沙发和茶几。正对着宾馆大门的是前台,旁边好像还有道走廊,但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后面墙上挂着一排大钟,表示现在全球各个地方的时间,这个倒是在国内的酒店大堂里常见的。

    也许是刚从大本钟脚下过来的原因,春雨借着昏暗的灯光,凝视着这些挂在墙上酷似枪靶的钟面——

    此刻的London正是12点10分;NewYork是7点10分;LosAngeles是4点10分;Tokyo是9点10分;Beijing是8点10分。

    而那个人是在几点钟呢?

    地球上的男男女女们,到底是生存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还是相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呢?

    在这死寂的饭店大堂内,春雨得不到答案。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嗅到什么古怪的气味,漂浮在大堂的空气里。

    两人走到前台跟前,里面空无一人,电脑和账本之类一切用具齐全,难不成误入了鬼店?

    伴随着浑身上下的哆嗦,龙舟清了清嗓子叫道:“Excuseme!”

    几秒钟后,只听得前头黑暗的走廊里,传来了几下幽幽的回声,宛如走入地底或山洞。

    春雨却毫无惧意,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仿佛未卜先知必然会有服务生前来。龙舟忽然发现台子上有个小铃,赶紧按了一下。

    午夜铃声回荡在旋转门饭店。

    又等待了片刻,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渐渐浮出了黑暗。

    果然有人来了?或者是鬼?龙舟心里嘀咕了一下。

    那人缓缓走进前台,才看清了模样,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男子。他有着灰色的头发和眼睛,相貌看起来很是普通,就像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那些英国男人,但他穿着件大红色的服务生制服,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分外扎眼。

    他似乎没睡醒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来人,嘟囔出一句:“Goodnight!CanIhelpyou?”

    春雨先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他有没有空房间。

    服务生看了看电脑问:“请问你的姓名?有没有预订?”

    “ChunYu”

    “What?”

    老外听不惯中国人单音节的姓和名,更谈不上拼写了。

    于是,春雨自己动手填上了“ChunYu”这几个字母,随即把护照拿了出来。

    服务生看看护照,随后为她办理了入住手续。春雨不知道要住几天,便先交了两天押金。虽然伦敦的物价贵得吓人,但这间饭店的房费却异常便宜。

    “欢迎你光临旋转门饭店!”

    服务生走出柜台,从龙舟手里抢过行李,引着春雨踏上了楼梯。

    龙舟有些郁闷,向春雨喊道:“喂,你就这么上去啦?”

    “谢谢你。”

    她继续向楼上走去。龙舟又叫了一声:“记住我的手机号码——”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大声地报了一遍。

    春雨已默默记在心里了。

    “都是中国来的留学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龙舟说完这句话时,楼梯上已看不到春雨了。诺大的饭店里,传来幽幽的脚步声。

    他忽然有了种莫名的失落感,怅然地叹了一声。最后再环视一圈,总觉得四周的空气在死寂中蠢蠢欲动,仿佛有什么会在宁静中厉声尖叫。

    究竟是什么黑店啊?春雨这惹人怜爱的女孩会遇到麻烦吗?她是第一次出国……..心烦意乱中走出饭店大门,后半夜的天空下,乌云盖着月光,只有几只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

    回头仰望黑暗中的饭店,除了底楼全是一片漆黑,不知春雨被带到了哪个房间?

    小POLO依然停在那里,他看了一眼路边的指示牌——Revolvingdoorhotel

    下地狱去吧!

    龙舟诅咒着这家饭店,坐进车里飞快地驶上了公路。

    但愿这次不要再被警察拦下……..

    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5月28日清晨7点

    那个人在空气里漂浮,从壁画里走出来,从地底下钻出来,从云朵里生出来,从指缝间长出来。

    他时而宛如一团火焰,时而又好似一泓清泉,每当她要拥抱那个人时,就会在烈火中烧成灰烬,或是在洪水里沉入泥沼。

    这是她最近几天做的相同的一个梦。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随着嘴边呢喃的这句话,春雨渐渐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她已回到人间。假设这里不是地狱的话。

    睁开眼睛,她看到了黄色的天花板,贴着红白格子墙纸的墙壁,还有一扇紧闭的窗户,外面是青色的天空,还有几根树枝突兀在这幅画面里。

    我在哪里?

    心里默念着这个问题,从上海到北京到荒村到公寓到地狱再到天堂都问了个遍,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NO。

    忽然,她看到墙上挂着幅大本钟的风景照,才想起自己正在一座大西洋中的孤岛上,孤岛的名字叫不列颠。

    这里是伦敦的郊区,某个偏僻的不知名的角落,旋转门饭店——充满暧昧的名字,将她引到了这个房间。

    回忆渐渐解冻,想起昨晚所有细节——她没来得及向学校报到,去了伦敦最著名的景点大本钟,未曾想大本钟竟停摆了。随后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高玄。她确信那就是高玄本人,不管是幽灵还是活人,她绝不能让他再离去。在他说出“旋转门”三个字后,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无故闯入的龙舟帮助了她,带她来到了“旋转门”——Revolvingdoorhotel,这家位于伦敦郊区的古老饭店。

    昨晚子夜和龙舟道别后,春雨只记得那服务生高瘦的背影,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三楼,未看到一个人影。她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最里间,廊灯正好照亮了门牌——319

    服务生帮她打开房门,把房卡交给她,说了声“Goodnight”就下楼去了。

    他在房间里等着她吗?

    冰凉纤手在墙上触摸,当电灯如炬般照耀房间,她臆想中的幽灵,却悄悄钻入了空气。

    环视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忽然感到肩膀如此的冷,她将孤独地度过这第一个异国的夜晚。

    房里一切都很干净,和普通的宾馆并无二致,窗外黑糊糊的一片。两小时前,她刚在大本钟底下淋过雨。虽然已换过了衣服,头发差不多也干了,但还是得洗个澡。

    有人对国外的卫生间有恐惧感,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细菌。不过现在春雨什么都顾不上了,在莲蓬下冲了个热水澡,蒸汽雾蒙蒙地环绕她的身体,一如雨雾永远笼罩着伦敦。直到皮肤被热水冲得红红的,整个身体溶化在浴缸中。

    洗完澡一头倒在床上,任凭旋转门不停地转啊转啊,带着她转向那个致命的圆点…….

    然后,她从恶梦中醒来。

    深深吸了口清晨房间里的空气,就当和他交换着鼻息。春雨理了理乱乱的头发,心想现在一定很丑吧。

    双眼朦胧来到窗前,才发现是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窗外是春意盎然的花园,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橡树和栎树,不知名的鸟儿在树叶间鸣叫。花园和林子非常幽深,高大的树冠遮挡了三楼的视线,看不清后面还藏着什么。

    看来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恐怖吧。

    春雨走进卫生间,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楚楚可怜的美丽女孩,眼角竟有了一丝憔悴损。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指尖划过薄薄的白皙皮肤,几乎可以看出底下青色的毛细血管,这是谁抚摸过的脸?她给了自己一个无奈的苦笑,轻声吟出了一句话:

    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既然高玄说他在“旋转门”,那就当随时都能看到他吧。“女为悦己者容”,无论地狱是否已在脚下,即便是想象中的希望,她也要让自己美丽起来。

    没有再把头发挽在脑后,而让它如瀑布般飘在肩头。脸色也比昨天刚到时好了一些,两只眸子恢复了诱人的明亮,谁都不舍得让她们藏在深闺里。

    走出319房间,走廊里亮着微暗的光。春雨仔细看了看饭店的内部装饰,无论墙纸还是天花板都是十九世纪的,就连壁灯都那么精致,充满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

    下到底楼,昨晚的服务生正端坐在前台,对她笑了笑说:“Goodmorning!”

    他请春雨到餐厅去用早餐,还做了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Jack(杰克)。

    春雨知道Jack也是臭名昭著的“开膛手”的名字。

    “Thankyou,Jack!”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对不起,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Gaoxuan的客人?”

    “Gao——xuan?”

    “高玄”这两个汉字的发音在杰克耳中听起来实在太怪异了。

    “或者是Mr.Gao或Mr.Ko?”

    她把这两组词写在纸上,因为老外的习惯一般是单说姓氏。

    杰克看了看这两组词,然后把它们输入电脑:“Sorry,我们没有登记这位客人。”

    春雨心里一凉:“那会不会已经退房了呢?能不能查查过去的记录呢?”

    “最近三个月的记录都已经查过了。”杰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住进过这位客人。”

    “他会不会是用了其他姓名呢?”

    对啊,或许高玄不敢用自己的本名,而使用了某个化名。

    杰克还是耸耸肩膀无能为力。

    春雨依旧不放过他:“那最近有没有中国人或者说亚洲人到过这儿?”

    “很少有亚洲客人会来旋转门饭店,总之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我不记得接待过东方人面孔的客人。这里前台都由我一个人接待。”

    老天,怎么会呢?她还想再问什么,但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不相信高玄会与这家饭店无关,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或许他正隐藏在饭店中的某处,只是连饭店服务生都不知晓罢了。

    餐厅就在底楼大堂的后面,没想到这家老饭店的餐厅,竟如此富丽堂皇,足有一百多个平米,中间竖着十几根柱子,天花板上吊着银色的大灯,窗户正对着饭店后面的花园。墙上悬挂着十几幅巨大的油画,全是十八、十九世纪的人物肖像,每个人都穿着那个时代贵族的服装,表情威严肃穆地俯视着清晨进餐的人们——没错,春雨看到了一群老头子。

    这一幕真让人意外,昨晚来到这里还空无一人,但眼前的餐厅却坐了十几桌,粗算下起码有五十个。这些人里看来年纪最年轻的,也足够做她的爸爸辈了,大多不是头发花白就是头顶寸草不生。至于其中最老的几个,脸上已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张开嘴假牙就会掉出来,估计已经“奔八”了。

    这场景更像国内的老干部活动中心,不过这些“外国老干”都非常安静,除了餐具碰撞的声音外,整个餐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彼此间没有交谈,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那一份。与中国人吃饭的声势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安静得仿佛在葬礼聚餐。

    或许是国外常见的老年人旅行团吧,欧美的老人大多既有钱又有闲,常用丰厚的退休金到世界各地游山玩水。不过看他们吃饭的样子,实在与旅行团沾不上边。

    没人注意到春雨的存在。她悄悄坐到餐厅角落,有人给她端上了早餐:牛奶和三明治。

    她发现餐盘上印着个特别标志:一扇敞开的十字大门,背景似乎是某个城堡或庄园,粗看起来还有些像旋转门。不过这个图案很是古朴,有些像英超足球俱乐部的标志,或者是什么悠久品牌的商标。

    春雨又趁人不注意,悄悄看了看其他桌子上的餐盘,发现全都有这样一个标志,甚至连勺子和刀叉上也打上了这个图案。她低下头看到桌布底下,也印着同样的标志——也许这是旋转门饭店的什么标记吧。

    看着餐盘和刀叉上的“门”,春雨在满腹疑惑中吃完了早餐,便匆匆“逃”离了餐厅。

    她没有回房间,而是来到底楼走廊尽头,推开小门便到了饭店背后,迎面正是绿树葱葱的花园。清晨郊外凉爽的空气直扑鼻孔,使她感到一丝难得的惬意。

    一道矮矮的篱笆挡住了去路,旁边有个敞开的口子,两棵高大茂盛的橡树,如大门一样守在左右。这里就是花园的入口吧,她回头看了一眼饭店,背后看来和正面没什么不同。

    在入口犹豫了几秒钟,春雨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高玄的蛛丝马迹。走进花园,脚下是柔软的绿草,身边是缠绕大树的常春藤,露水还聚集在四周树叶上,几只鸟儿从她的头顶掠过。这小径似乎仍停留在十九世纪,那时的贵族小姐们常常散步于此,或与心上的人儿幽会,或在孤独中伤春吟诗,一如身后那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脚下是铺着卵石的小径,在疑惑中绕过一个弯,视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扇生锈的大铁门。

    铁门并没上锁,随手就可推开,门里竟有一个中国式的凉亭,上下都被茂密的树叶簇拥起来。亭子有四根木柱支撑,即便放在国内也有些年头了。春雨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再看看周围的绿色,差点忘记了自己正身在欧洲,仿佛已回到中国南方的山水间。

    忽然,她注意到凉亭后面还有道门,它有着奇怪形状,圆圆的就像轮十五的满月——这是苏州园林里常见的月亮门,开在中国式粉墙中间。月亮门有两扇木板门关着,白色的围墙向两边的树林蜿蜒过去,看来只有这一道门才能进入。

    春雨走下凉亭,停在这扇充满中国味的月亮门前,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植物气味,难道门后面还别有洞天?

    花园里的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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