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是香烟烫伤的啊!”飙哥感叹道,“虽然她不是瘢痕体质(瘢痕体质:特殊个体的特异性体质,有些人在皮肤遭受暴力形成创面后,会形成凸出于皮肤的疤痕疙瘩。),疤痕形成得不明显,但是这么多处形态相似的疤痕,还是应该考虑是香烟烫伤的。”

“她才初二,没听说有什么不良记录,是个老老实实的小孩子。”我说。

“看来,通过这次尸表检验,我们发现了新的犯罪。”飙哥惋惜地摇了摇头,“虐待。”

我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小女孩父亲的模样:“你是说,是她爸爸干的?没有依据啊。”

“调查反馈回来的情况,小女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做作业、做家务,没有其他的活动轨迹,谁又有机会能够这样欺负小女孩而不会被她的家人发现去报案呢?再说,你仔细想一想小女孩的遗书,她是在和她的妈妈告别,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飙哥分析道,“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小女孩的母亲在外打工多年,她一直都由父亲照顾,自杀前却不提她的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一分钟不到,飙哥又改变了他的判断。

“这可能不只是一起虐待案件了。”飙哥检查完死者的会阴部,说,“是强奸。”

我国的刑法规定,凡是和十四周岁以下女性发生性关系的,一律以强奸罪论。

“处女膜可见多处陈旧性破裂口。而小女孩到她死的那天,刚刚才十三岁半。”飙哥补充道。

“这个,不会也是她爸爸干的吧?”我顿时一阵作呕,恶心的情节在脑中浮现。

“依据上述的分析,不是他,还能是谁呢?”飙哥用止血钳夹着纱布,提取了死者的阴道擦拭物,“不管怎么样,赶紧做出DNA结果再说别的。另外,得找办案单位赶紧把她的父亲控制起来。”

通知过办案单位,我们将检材送往DNA实验室。

四个小时以后,DNA实验室传来消息:在死者阴道擦拭物中检出人的精斑,但是和死者的DNA比对后,确证精斑的主人和小女孩无亲缘关系。

2

“我说嘛,这么恶心的情节也只能编编电视剧,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否认了这是一起乱伦事件后,我感觉如释重负。

“DNA的结果只是肯定了不是她的父亲干的,但是,没有肯定不是李斌干的,对吗?”飙哥说。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李斌的犯罪嫌疑还是最大的,是吗?”我很快理解了飙哥的意思,问道。

“是的,如果这孩子不是李斌的亲生女儿,那么李斌作案的嫌疑就更大了。”飙哥说,“打电话问问,这么久了,怎么办案单位还没反馈抓人的消息?”

我刚把电话拿起来,发现侦查员小张卷着裤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这边结果怎么样?”

“有生物检材,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李斌干的,人抓到了吗?”飙哥紧张地看着小张。

“他…可能畏罪潜逃了。”

原来,侦查员赶到李斌家里时,发现家里只有小女孩的母亲陈玉平一个人。据陈玉平陈述,她知道女儿自杀以后,就去工厂结了工资、辞了工作,但当她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丈夫李斌并不在家,而且他平时捕鱼用的工具和工作服也都不见了,当时她以为李斌是去捕鱼了,可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民警到家里找人时,李斌仍没有回来。几名民警在他家附近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进行了搜索,依旧一无所获。

“我先赶回来了,他们去李斌经常捕鱼的水塘附近找去了。”小张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后说道。小张看到飙哥一筹莫展的样子,神秘地笑道:“飙哥,你看我带回了什么?怎么样,有证据意识吧?”

我们抬眼一看,小张的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牙刷。当时的南江市,基层民警对提取DNA证据都有了一定的认识,这次小张在搜查李斌住处的时候,顺便提取了李斌的牙刷,这根牙刷上面,很有可能提取到李斌的DNA。

飙哥很是高兴,把牙刷送到DNA实验室,对DNA实验室的同志说:“看来,你们又要辛苦了。”

话音刚落,飙哥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飙哥一看是前线侦查员打来的,迅速接通了电话:“怎么样?有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个水塘边找到了李斌的一些捕鱼工具和他的胶鞋,还有他平时当作小船划的木盆,怀疑他可能是在捕鱼的时候落水了,现在正在打捞。”

“落水?”这一结果,出乎了我们意料,飙哥说,“走吧,我们还是去现场看一看吧。”

我们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整整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了偏僻的现场。到现场的时候,李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湿漉漉地放在岸边,头发还在滴着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阴森恐怖。

尸体的周围站着几个民警,也湿漉漉的,看来为了打捞这具尸体,费了不少劲儿。陈玉平也已经到了现场,呆呆地坐在一旁,村长在和她说着什么,但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木木地看着前方,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就那样平静地坐着。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青紫,口鼻腔附近还黏附着泡沫,窒息征象明显,口唇和颈部没有损伤,胸腹腔膨胀。我用止血钳扩张死者的鼻腔,发现里面有不少泥沙,再撬开闭合的牙列(牙列:整齐排列的成排牙齿,称之为牙列,牙列之间则通往口腔。),发现口腔内也有不少泥沙,这些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所谓的溺死,就是生前入水、溺水死亡,而不是死后抛尸入水,这一点是很明确的。

“溺死征象明显。”我一边检验一边和飙哥说,“他不会是畏罪自杀吧?”

“不会,他要是自杀,没必要带着这么多工具,还有木盆。”飙哥指了指旁边的一些捕鱼工具和木盆。

“是啊,有道理。可是他水性很好,怎么可能是意外溺死?”我疑惑道。

“完全有可能。这水底下啊,全是水草!”刚才负责打捞尸体的民警一边说,一边用长竹竿拨动水面,“看到没有?幸亏我们是在岸边用长竹竿打捞的,要是下水的话,估计明天咱们几个的名字上全加黑框了。”

“他水性好,别人不会用推他下水这么笨的杀人手法,所以只有可能是意外落水后被水草缠住,然后溺死的。”我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觉得滴水不漏了。

飙哥在一旁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用一根长竹竿在试探水深和水草生长的高度。

突然,飙哥的电话铃声响起,是DNA实验室打来的,结果正在飙哥的预料之中,小女孩体内的少量精斑和李斌牙刷上的DNA认定同一。

虽然我们依旧用穿刺法从李斌的心脏内取出心血再次进行DNA检验以防万一,但是我们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起强奸案件应该就是李斌做的了。现在李斌也溺死了,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销案了。

即便是这样,我的心情依旧低落无比,真是恶有恶报啊。只可惜那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那么大的创伤,身体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以致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在那么年轻美丽的年纪就黯然凋谢,实在是可怜。

在一旁的飙哥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走到陈玉平的身边,蹲下来点了根烟,小声地问道:“你们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陈玉平听到这话,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惊恐:“谁说的?你们胡说!”

飙哥依旧蹲在那里,盯着陈玉平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较量了两分钟,最终还是陈玉平败下阵来。

“女儿是我亲生的,但不是李斌的,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陈玉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草垛上,泪水慢慢地流下。其实在这个年代,亲子鉴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老百姓也大多知道公安机关是掌握亲子鉴定的技术方法的,这种事情,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李斌对你的女儿好吗?”飙哥的眼神无比犀利,盯着陈玉平。

“好…不不不,我不知道,我长期在外打工,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玉平神色惶恐,语无伦次。

飙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弯下腰,和我一起清洗、收拾器械,收拾完毕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陈玉平,陈玉平正在向我们这边张望,眼神交会时,她立即避了开去。

“我们走吧,尸体拉回中心。”

飙哥一路上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窗外,任凭颠簸的山路把车里的我们和后车厢内的尸体摇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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