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问他。”赵局长指了指身边的韩法医。

韩法医说:“一来,现场大量财物,没有一件缺失;二来,你之前给我们交代过,A系列专案的识别,就是看死者损伤的特征。根据初步的尸检,死者头部的损伤形态,和前面三起一致,作案工具,仍然是那个我们还没有掌握的工具。”

我点了点头,说:“那就介绍一下前期勘查情况吧。”

赵局长接过话茬儿说:“死者叫古文昌,45岁,龙番五金的总裁,资产过亿了。这个人一直非常低调,丧偶后,就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儿子今年刚上大一,他一个人在这房子里住,没续房,没找保姆。这个人与人为善,虽在生意场上拼杀,却没有一个仇家,实属不易。”

“排除了侵财、因仇、为债,这样的杀人,确实符合平行凶案的特征。”我说,“不过这个凶手还真是蛮有精神追求的,到手的钱财也不拿。”

“根据视频,案发时间大概是20日深夜1点。”赵局长说,“死者当时已经熟睡,凶手是从一楼窗户进入的,行凶后,从原路离开,灯都没开。从小区其他探头隐隐约约可以判断,凶手从翻墙入小区,到离开小区,只用了二十分钟。”

“对了,通知湖东县附近的几个县了吗?”我说,“还有,通知南和省了吗?注意高档小区的防范工作,这样看起来,应该是针对富豪作案的平行凶案。”

“案发当时,我们就第一时间发出协查通报了,明确说明了防范工作。”赵局长说。

“别墅为什么不装防盗窗?”我说。

赵局长耸耸肩,说:“自认为保安措施得当呗。其实这几个孤立的摄像头,再加上保安并不认真的巡逻,防范措施形同虚设。”

“那现场有足迹什么的吗?”林涛问。

赵局长说:“前期工作做得很细了,除了在窗台发现一枚灰尘减尘手印,其他的痕迹物证都没有鉴定的价值。”

“也就是说,手印有鉴定价值?”林涛有些兴奋。

赵局长说:“哦,凶手戴了手套。”

“那叫手套印!”林涛顿觉扫兴。

随后的尸检工作进行得索然无味。我们感觉自己都已经用上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线索。古文昌是在睡梦中被袭击致死的,甚至都没有一丝抵抗的迹象。致命伤也都是在头部,根据挫裂创的数量,凶手大概打击了他的头部二十次。和前面三起案件一样,那神秘的致伤工具又出现了,可是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制式工具。

一整天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收获。平行凶案就像谜一样,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我省西部各市以及南和省东部地区,并没有报来相似的命案。虽然我很希望是因为我们防范力度的加大,而使犯罪分子无法下手,但我清楚,最大的可能,还只是没有案发而已。

夜幕降临,我身心俱疲。

回到家里,我拿出了U盘,开始研究A系列专案的规律。我知道,古文昌被杀案中,我们掌握了更多的线索,除了那条有希望做出DNA的毛巾以外,还有各视频探头隐约拍下的犯罪分子的轮廓。

我一个人躲在书房,在漆黑的环境中,一遍遍地看凶手行走的模样。视频中的凶手,穿着深色的风衣,行色匆匆,风衣的腰间貌似凸出来一块。当我辨认出这是一件灰色风衣的时候,我的眼睛像是在喷火。

电脑屏幕上的凶手,在我不断地快进和快退下,来来回回地走着。可惜现在并没有多少学者去研究步态。由于步态是因人而异的,考虑到特征点难以设定,所以步态分析是比较复杂的研究项目。

可是眼尖的人,完全可以根据一个人的步态,来辨认这个人,熟悉程度不同,辨认率也不同。我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段枯燥的视频,就希望有哪一天,我可以在大街上认出他。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关上视频,我翻出龙番地图,开始用犯罪地图学的理论,试图圈出凶手经常出没的位置。可惜,城市不同于偏远地区,我尝试着圈了几次,框定的范围,都是全市最为集中的居民区。这个范围里,少说也有数万户居民,又如何从这茫茫人海中寻找凶手呢?

当然,如果公安部专家检出了DNA.又该另当别论。

在书房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上,真是由衷佩服铃铛(铃铛是秦明的太太),文武双全啊!

我重新抖擞精神回到办公室,居然迟到了。师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我了。

“防范还是没用。”师父一脸严峻,“今天清晨,南和省某国道边,发现有一辆玛莎拉蒂。车主是一个富二代,叫查淼,25岁,平时在自己父亲的公司做事,也不是很胡闹的孩子。昨天晚上,估计是出去玩得比较晚,今天凌晨3点开车经过国道收费站。早晨6点半被人发现玛莎拉蒂停在路边,查淼已经在车内死亡。”

“啊?交通事故?”我说。

师父说:“你还没睡醒吗?我在说平行凶案!车主是被人勒死的。”

“在车里怎么会被人勒死?凶手和他一起乘车?”我说。

“不可能。收费站卡口,可以看清,只有车主一人。”

“那车主怎么会停车被人勒死?”

“现场有刹车痕迹,估计凶手用碰瓷儿的手段,让车主停车开门了。”

“那凶手也有车?卡口有录像吗?”

“肯定不是汽车,经过的汽车都排查了。”师父说,“但是国道不同于高速公路,如果是行人或者两轮车,是可以不经过卡口进入国道的。”

“你们都忘了吗?”陈诗羽插话道,“我们之前就有推断,B系列的凶手有摩托车!”

“用摩托车伪装被碰擦,逼停玛莎拉蒂,等车主开门,用绳子勒死他。”我说,“不过,你们怎么确定这是B系列案件?”

“车门上的手印,和湖东县刘翠花被杀案现场的手印认定同一。”师父说,“而且车内的财物无丢失,和B系列案件一样,凶手都采用了勒颈的作案方式,案发后把绳索带离了现场。”

办公室内一片沉默。郁闷、内疚、急躁、不解,诸多情绪充斥在空气当中。

“对了,古文昌被杀案中,毛巾上还真做出了微量DNA。”林涛打破了沉默。

“什么?”我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叫道,“天大的好事啊!最大的案件进展!”

“不过,检出的基因型,在DNA库里滚过了,没有比对成功。”师父说。

“也就是说,这人没有前科劣迹?之前没有被我们公安机关采过DNA?”我顿时沮丧了。

龙番市有七百万人口,即便认定凶手就居住在龙番市,也不可能从这七百万人中,利用DNA把凶手给挑出来。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不过,有了DNA基因型,案件总算是有抓手了。”师父看到了我的表情,安慰道,“至少以后一旦出现嫌疑人,咱们也有了甄别的依据,不会像之前两个多月,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办法。”

“不知道这两个系列案件,究竟从哪个系列查起,会是捷径呢?”我自言自语。

“摩托车。”陈诗羽在一旁沉吟道。

“摩托车?”林涛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摩托车这个线索,应该有调查的空间。”陈诗羽突然立正,说,“爸,不,陈总,我申请去南和省附近调查B系列案件。”

我也知道,因为跨省的原因,工作协调起来会有一些麻烦。我们派出工作组常驻,才是最理想的工作方式。

“小羽毛,你不会是因为赌气,要和我们分开行动吧?”我想起陈诗羽之前的赌气话。

“我是为工作考虑。”陈诗羽说,“保密起见,我只申请大宝和我一起去。”

看来陈诗羽真的是在赌气,因为当初只有大宝没有抛下她不管。

“大宝现在的状况,合适吗?”林涛小声说。

“现在大宝才是最急切破案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这次任务。”陈诗羽说,“我有信心配合南和警方抓获凶手。”

“同意,即刻出发。”师父说。

师父的突然决定让我很是意外,细想起来,这样的决定真的有些武断。不过既然师父都批准了,连林涛都恋恋不舍却不敢发话,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看着我们第一勘查组分成了两部分。

陈诗羽离开后,我突然感觉很失落。在这个案件侦破冲刺的阶段,我知道不能有丝毫懈怠。像陈诗羽这样主动请缨,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调整了心情,打开了地图,想用犯罪地图学的理论,标注出B系列案犯的活动区域。虽然不能和陈诗羽他们一起赶赴南和,但是我也想助他们一臂之力。

B系列案件不像A系列案件有较为集中的作案地点。B系列案件作案范围广,活动区域大,甚至有一起案件都做到了我们省境内。用传统的犯罪地图学理论,仿佛很难找到一个规律。我尝试着,用新的办法来找出突破口。

地图在我的鼠标点击下,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最后,光标停在了南和省境内一个叫樊篱县的县城。

第十案 雪地热死之谜

生活中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你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另一个则是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萧伯纳

1

陈诗羽和大宝启程后,我们就和他俩失去了联系。虽然我隐约知道陈诗羽和我们断绝联系是为了赌气,为了比我们更先破案。但是,她这种违反纪律的行为,还是让我异常担心。

好在两天后,大宝打来了电话。

“你们急死我了。”听见大宝的声音,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小羽毛也知道办案的时候,断绝联系是违反纪律的。”大宝说,“所以她让我和你们取得联系,她应该是在赌气吧。”

“年轻气盛。”我叹了一句。

“小羽毛研究了你说的犯罪地图学,锁定了樊篱县。”大宝说。

我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不仅感到欣慰,更加对陈诗羽刮目相看:“应该不错,之前我演算的地理位置,也大概是这个县城。”

“她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宝在电话那头赞许道,“来了以后,我们就和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系。”

“我看了,樊篱县有七十万人口。”我说,“如何查起?”

“查掌纹、查足迹。”大宝说。

“如果掌纹库和足迹库里有嫌疑人的掌纹和足迹,这个人早就被揪出来了。”我说。

“小羽毛不放心,这两天又在库里查了一遍。”大宝说,“确实没有。不过,也没别的好办法,因为B系列专案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犯罪现场的掌纹和足迹。不仅仅在库里查,我们把县局储备的一些积压案件,没有入库的掌纹和足迹都看完了,确定这人没有前科劣迹。”

“嗯,是啊。石安娜、刁一一和刘翠花被杀案的现场,都留下了可以认定同一的足迹。”我沉吟道,“刘翠花、查淼被害案中,发现了有价值的掌纹,而且和A系列排除。”

“是啊,有交叉,所以可以证实,这些足迹和掌纹都来自同一个人。”大宝说。

“怪不得小羽毛会让你一起前往,就是为了让你帮她看指纹和足迹啊。”我说,“可是,林涛不是更厉害一些吗?”

“嘿嘿。”大宝说,“你们不是得罪她了吗。”

“既然捷径没有走通,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我问。

大宝说:“小羽毛说,足迹和指纹,虽然不能成为捷径,但也一样是关键证据。我们现在准备从摩托车查起,足迹和指纹作为甄别依据。”

“查车?”我瞪着眼睛说,“一来,一个县该有多少摩托车!你怎么查?二来,你怎么知道凶手的摩托车一定是在车管所登记过,有牌照的?”

“不不不,我们不是挨个儿查。”大宝说,“小羽毛断定凶手是通过网络,用某种特殊手段和A系列专案的凶手联系。既然是杀人,也不会在自己家里上网。”

“你们想从骑着摩托车去网吧的人查起?”我说。

“聪明啊老秦。”大宝惊呼一声。

“聪明个屁啊。”我说,“那也是大海捞针好吗?”

“啊?”大宝说,“我觉得这方法还行啊。”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去网吧找摩托,捺指纹,不会打草惊蛇吗?”我说。

大宝说:“小羽毛说,就是为了打草惊蛇。打草惊蛇不是三十六计之一吗?这种挑衅警方的凶手,是不会害怕警方的,也不会害怕打草惊蛇,他作案的方法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管了,既然师父把办案的权利交给了你们,我也不干涉你们,我们一起加油吧。”

“好的。”

“注意安全!”

虽然对于陈诗羽和大宝的“愚公移山”充满了疑虑,但是总算联系上了他们,我稍感安慰,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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