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尹剑微微皱了下眉头:“刚才怎么不去?”

“你要我和那些真正的罪犯蹲在同一个厕所里?让那些我亲手抓来的人现在能看到我的笑话?”韩灏愤怒地瞪视着尹剑,后者很快便软了下来,他冲随行的干警点点头:“带他去吧。”

一楼大厅往左一拐就是卫生间了。当一行人进入的时候,卫生间里一个年轻的文职人员正在小解,他转头看清来人,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韩…韩队?”

韩灏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展示着那锃亮的手铐,纠正道:“犯罪嫌疑人韩灏。”

年轻人忙不迭地把工具塞进裤裆,慌忙间未尽的尿渍染湿了前襟。看着他这番模样,尹剑等人也倍觉尴尬,都不自觉地侧过了脸。

等那年轻人离开之后,尹剑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招呼韩灏说:“抓紧时间吧。”

韩灏走到隔间内,他晃了晃胳膊:“按规矩来吧。”

尹剑点点头,一个干警走上来,拿钥匙打开韩灏右手上的铐环,然后锁在了隔间内的钢铁水管上。这是刑警队里通用的做法:嫌疑人要上大号时,干警会把他和卫生间里的水管铐在一起,自己则在外面等待。

这正是韩灏想要的效果。他对刑警队的办公楼实在太熟悉了,他知道一楼卫生间的顶棚上有个八十公分见方的管网检查口,从那里钻进去,便可以一直通往办公室后墙外的下水井。

他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从这里逃脱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的实现还需要尹剑等人的配合和一点点的运气。

当韩灏看到尹剑带着干警退到卫生间外之后,他的心中一阵狂喜。他迅速打开了胸前的挂坠,撕开儿子的照片,将藏匿其中的那段铁丝取了出来。

手铐很快被打开,韩灏踩着水管攀上了隔间墙壁,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管网通道,几乎未发出任何的声响。

运气也在陪伴着他:在这个过程中,恰好没有任何人来使用这个卫生间。

当在外等待的尹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示意干警去里面看看。后者来到卫生间内,见到那个隔间的门仍然反锁着,他叫了两声:“韩队,韩队?好了没有?”可是隔间内却没有回应。

干警隐隐觉得不妙,他回到走廊里,轻声但急促地向尹剑汇报着:“好像有点不对!”

尹剑一愣,他来到卫生间的隔间外,趴下身来向里张望。从缝隙里看不到人的双脚,他的心立刻“噔”地沉了下去。

尹剑弹起身一脚把隔间门踹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副手铐挂在水管上,兀自在微微地摇晃着。

五分钟后,罗飞来到了现场,他的脸色铁青。他无法理解一个在押的嫌疑犯竟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那个人脱逃的时候,自己正在同一幢楼的三层办公室里办公!

罗飞的目光匆匆一扫,便已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手铐是怎么被打开的?”他转过身看着尹剑,目光如电炬一般。

尹剑慌张而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你们有没有清过他身上的东西?!”罗飞一连串地追问道。

尹剑身旁的干警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贸然回答,他怯怯地瞥了尹剑一眼。

罗飞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立刻皱起眉头:“嗯?”

“只有…一个挂坠。”尹剑硬着头皮回答说,“里面是他儿子的照片。”

罗飞的目光忽然跳了一下,他弯下身从便池旁捡起了什么。

“是这张吗?”他把手指尖上的东西递到了尹剑面前,那是一张因撕扯而变得残缺的照片,上面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是韩灏的儿子。

尹剑当然认得,他也明白这张撕坏的照片意味着什么。他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同样的错误,为什么要犯第二次。”面对下属的严重过错,罗飞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句,并不像以前韩灏那样暴跳如雷地斥责。

可是尹剑却感受到更加沉重的压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要被压垮了。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罗飞一边思索一边下达命令,“在车站码头发协查通告,监控他的家人朋友…他身上没有钱,没有电话,应该跑不远的。调集左右能用的警力,现在就去!”

尹剑神情茫然,似乎没有听到罗飞的话,直到后者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才蓦然清醒过来,反问了一句:“我吗?”

在尹剑的脑子里,他仍在等待着罗飞的处分。

“除了你还有谁?”罗飞直视着他的眼睛,“自己犯下的错误,需要你自己去弥补。”

“是!”像是要发泄什么似的,尹剑大吼了一声,他“啪”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小伙子的背影,罗飞再次叹息了一声,这次却是为自己。其实他早该想到尹剑可能成为韩灏赖以利用的棋子,可是却没有早做防范。在与Eumenides激战的当口,又节外生出了这么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便是罗飞也难免产生些许难以招架的感觉了。

※※※

下午十四时二十六分。

慕剑云回到了刑警队,她立刻前往罗飞的办公室汇报相关工作。

“女孩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了许多。不过对案发时的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对于遭受过极度的紧张和惊吓的人来说,这也是正常的现象。”女讲师的语气有些遗憾。

“那就直接说说你的发现吧。”罗飞却看出对方还有一些“好料”藏着没说。

慕剑云微微一笑:“为什么那个女孩接到了‘死刑通知单’却活了下来?这个问题我弄清楚了。Eumenides通过逼迫吴寅午砍手,激发出后者作为老师的勇气和责任感,而女孩对自己、对他人、甚至对待人生的态度也因为此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新生。Eumenides离开之前对女孩说过‘你已经死过一次’,类似于这样的话。所以Eumenides并没有放弃刑罚,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了它。”

“嗯…”罗飞品味了一会,“这倒与他以往的风格有些区别呢。”

“你不要忘了,这是新的Eumenides第一次独立作案。”慕剑云提醒罗飞,“所以我们可以假设,这种风格的改变体现了新Eumenides与袁志邦之间某种性格和思路上的差异——在他的惩罚过程中,开始出现了救赎的思想。比如这起案件,事实上体现了他对师道救赎的某种期望。”

“嗯,分析得很好。”罗飞赞许道,“辛苦你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从吴寅午那里还能找出什么线索。他是成年人,又没有受到死亡威胁,精神状况应该比那女孩要好一些。”

慕剑云却摇摇头:“这倒很难说…”

“怎么讲?”

“从我了解到的状况看,吴寅午是个性格非常懦弱的男人。这次的事件对他可能会有两个方面的影响。或者真的让他战胜自我,性格上获得一个坚强的飞跃;但也有可能让他活得更加自卑——因为他会认为前两个学生的死亡他没能尽到应有的保护义务。如果出现后一种情况,那我们的工作就会麻烦许多…”说到这里,慕剑云忽然话锋一转,“哎,尹剑呢?和吴寅午那边联系不是他的任务么?”

“嘿。”罗飞苦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韩灏跑了!”

“什么?”慕剑云愕然瞪大了一双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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