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罗飞愣住了,尹剑、柳松等人也都愣住了。在这样的情境中,韩东东的话语无疑给在场所有的人都带来了颇多的感慨。而刘薇更是红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

是的,这正是韩灏刚刚对儿子说过的话。在儿子的心中,他的父亲仍然是那个转抓坏蛋的英雄。

罗飞似乎并不甘心,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道:“你爸爸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好好学习,长大了之后也要当个警察。”韩东东把小小的胸脯挺了挺,好像这样就能更快长大一般。

警察…韩灏也许只能把他的追求寄托在儿子身上了吧?因为他自己已经往相反的方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罗飞摸摸了男孩的头,轻叹一声:“你一定能当个警察,而且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警察。”他把重音放在了“好”字上,起到了特别强调的作用。

刘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罗飞也有些动容,他无法再保持先前的工作状态。站起身之后,他吩咐一旁的尹剑:“你开警车送他们回家吧。”

尹剑点点头,俯身把韩东东抱起。他与韩灏一家人原本熟识,韩东东被他抱着倒也乖巧得很。刘薇又看了一眼罗飞,她抹掉眼泪,一言不发地跟在尹剑身后。三人向着地铁站口外而去。

众人的目光紧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三人消失在暮色中。曾日华咧咧嘴,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个韩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要跟儿子说这些吗?”他不解地挠着头,头皮屑又随之片片而下。

“是的。”慕剑云的声音出奇的低沉,她转头看着曾日华,“等你当了父亲以后,就会明白了。”

“好吧…那谁帮我生个孩子呢?”曾日华一边开玩笑,一边斜着眼睛去瞥慕剑云。谁知却发现对方竟红着眼圈,他连忙收起嘻笑的表情,岔开话题问罗飞:“罗队…车开走了,我们怎么回局里啊?”

罗飞的目光还在看着刘薇母子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他忽然问了句完全无关的话:“你们有多久没回家了?”

“有好些天了…”曾日华耸耸肩膀,“专案组重建以后,大家不都是住在刑警队的招待所里么?”

“就地解散。你们都回家看看吧…”罗飞慨然道,“明天上午八点到会议室集合。”

“啊?”慕剑云刚刚从别人父子分别的伤感情绪中解脱出来,便突如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欣喜过后,她又微微蹙起眉头,关切地问罗飞,“罗队长,那你去哪里呢?”

“我?”罗飞一愣,自嘲地苦笑着,“我本来就没有家…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慕剑云心中一酸,却无法再说什么。她知道罗飞心中那个解不开的结,每触动一次便有一次的痛苦。

而罗飞似乎也不愿再呆在这样的气氛中。他率先迈步向着地铁站外走去。

“保持电话开机,有情况随时联系!”这是他最后抛给众人的话语。

※※※

晚二十一点零七分。

绿阳春餐厅。

悠扬的小提琴声从女孩葱白的十指间流淌出来,在水波上弥漫反射之后,又向着餐厅的各个角落浸润过去。那便像是一只无形的却又轻柔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过食客们的心头,让人在享受味觉盛宴的同时又体会到一种通体舒泰的快感。

一曲终了,余韵尚在悠扬,装扮整洁利落的服务生踮着小快步来到了演奏台上,将一大束鲜花送到了女孩的手中。

“客人送给你的——没有留言,也没有留名。”服务生轻声说完之后,便想要往台下走去。可那个女孩却叫住了他。

“等等。”女孩的声音也如同小提琴一般悦耳动听。

服务生停下脚步看着女孩。女孩已经放下了小提琴,她把那束花捧在胸前,秀眉轻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花香飘散,女孩虽然看不见,但能闻出那是一束百合。她的右手在花朵间轻轻摩挲了片刻,然后从中摘出了一根单枝向服务生递过去。

“请把这朵花回赠给那位慷慨的客人。”女孩柔声说道。

服务生点点头,回了句:“明白。”然后他快步下了演奏台,往餐厅角落里走去。那里地势幽静,是整个大厅中最不起眼的地方。餐厅的经营者在这角落设置了几张别致的小餐桌,为可能光顾的情侣们开辟出一处典雅安静的空间。给女孩送花的那个客人此刻就独在其中的一张情侣桌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看着服务生一步步的走近,脸上现出询问的神色。

“先生。这枝百合是我们的小提琴手回赠给您的。请您收下,谢谢您的捧场。”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把花朵奉上,言辞间也极尽礼仪。

年轻人“呵”了一声,他将那支花接在手中,然后冲服务生略略点了点头。服务生完成了任务,鞠躬离去。

年轻人沉凝了片刻,似乎在细细品味手中百合所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而此刻在台上,女孩已经开始下一曲的演奏。当音乐声飘扬过来的时候,年轻人抬起目光看向那个女孩,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在眼角间却渗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而女孩只是沉心于自己的演奏,当音乐将她包围的时候,她似乎便被绝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她的情感全都随着琴弦的振动而揉入到了连绵的乐曲声中…

她仍然穿着那身白衣翠裙的演出服,如莲花般淡雅秀丽。

不过一个小时之后,当女孩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她的装束与气质却与演出时有了极大的不同。

翠裙已经换去,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裤;上身的白衣也从紧束的女式衬衫换成了宽大朴实的外套。除此之外,在她的左臂上还戴着一只黑箍,被白衣一衬显得异常的扎眼。

那是一只孝箍,戴着它意味着女孩不久前刚刚失去了一位亲人。

女孩脸上的神情也印证着这一点——在她紧锁的眉宇间充满了愁容。

此时夜色已深。绿阳春餐厅前虽然仍是灯红酒绿,但人气已经散去了很多。秋风略过,寒意袭人,女孩禁不住缩了缩纤弱的身体。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女孩身边,他显出一副欲走还留犹豫样子,踌躇再三之后,终于又开口问道:“你…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真的不用。”女孩声音轻柔但态度坚定,“今天会有人来接我的。谢谢你!”

男子摇摇头,想不通会有谁来接女孩。女孩的父亲刚刚去世,而她似乎并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亲人和朋友。

男子是餐厅的大厨。因为总是和女孩同时上下班,所以这几天他就临时承担起接送对方的任务。可是今天女孩却突然提出不需要他送,他难免有些奇怪,同时也有一些担心。

“你不用为我担心。”女孩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想法,又说道,“就算接我的人不来,我也不会走丢的——有牛牛陪着我呢。”

男子的目光垂下来,落在了女孩脚边一只拉不拉多犬上。这是女孩口中的“牛牛”,是父亲生前送给她的一只良种导盲犬。牛牛训练有素,既聪明又忠诚,确实是个令人放心的引导伙伴。

“那好吧。”男子不再坚持了,他与女孩告别之后,一个人向着餐厅的停车场走去。开车经过门口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向着女孩站立的方向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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