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不解:“什么意思?”
“慕老师买好这些生活用品,让我送给你。她那个时候的神情很不自然——”曾日华撇着嘴说,“——所以我怀疑,她陪着我墨迹半天,其实目的只是想让我稍这些东西而已。”
“那她又何必?”罗飞难以认同,“直接交给我不行吗?”
“你听说过吃人参的母鸡吗?”曾日华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母鸡。”
罗飞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清代曾有一个大户人家,小姐身体弱,想要进补人参。但是直接吃人参药力太冲,女孩子受不了。于是他们就把人参剁碎了喂母鸡,然后把母鸡下的蛋再给小姐吃。这样人参的药效就到了鸡蛋里,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所以老母鸡虽然吃到了人参,可只不过是给小姐做嫁衣呀。”曾日华讲完这个故事后,叹着气说道,“我呢,也和这母鸡一样,慕老师不好意思直接把东西送给你,所以才设计这么个大圈子让我来代劳。”
罗飞一怔,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当年他在恐怖谷入狱时,哈摩族女孩许晓雯隔着狱门喂他吃肉时一般。不过他很快就把那感觉压了下去,因为在他的心灵深处,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逾越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明天好向慕老师交差。”曾日华是个心无芥蒂的人,并不在意罗飞心中的微妙变化。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对方,换了个话题道:“看看这个吧,这是我真正的任务——向专案组长交差。”
罗飞接过那张纸展开,上面的内容不多,却是一条人物信息:
“黄杰远,男,43岁,现任黑魔力酒吧老板,手机:13020011590。”
曾日华在一旁解释着:“黄杰远。十八年前的一三零劫持人质案件,他正是丁科的助手。所以除了丁科之外,他就是最了解那起案件的人了。”
罗飞笑了,明白这才是曾日华此行的真正来意。因为已经知道Eumenides正是当年一三零劫持案件的凶犯遗孤,所以专案组便把当年的涉案警员确定为寻访目标。虽然一天内连续发生了吴寅午跳楼、韩灏约见妻儿两起重大事件,但曾日华并未放弃对一三零事件的追查,现在他已经把最重要的一条线索送到了自己手里。
罗飞由衷地赞了句:“很好。”小伙子虽然性格不羁,但工作的能力和主动性还是勿庸置疑的。
“可惜只查到了这一个人。”曾日华却翻着眼皮,似乎对自己并不满意,“丁科是没指望了——整个省城警界已经找了他十年…其他的几个人,有的已经不在世;另外一个叫钟云的——就是当年直接击毙凶犯文红兵的那个特警狙击手——怎么也查不到他的信息,很奇怪…”
罗飞“嗯”了一声道:“那可能是化名。”
“化名?”
“因为打死了人,虽然是凶犯,但也会对执行者造成诸多压力。所以他如果不愿意公开身份,是允许使用化名的。”
“哦。”曾日华点点头,对罗飞的解释表示理解,同时推着眼镜说道:“那要找这个人的话,我可没办法了。”
“找到黄杰远,就不愁找不到他。不过——”罗飞口风一转,“——我倒不建议找他,因为找不到他,对他正是一种保护。”
“确实如此。”曾日华一点即透。对Eumenides来说,如果他要报仇,那么目标名单中显然不会少了这个直接击毙父亲的狙击手。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相对来说他倒安全了。
“那我们可要赶快联系这个黄杰远啊。”小伙子又说道,“如果让Eumenides先找到他,那我们就被动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打个电话?”
说话间,曾日华已经把手机摸了出来。事实上以他的性格,早就按捺不住了。不过此前在韩灏当组长时很反感手下人越权行事,曾日华有过教训,所以这次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向罗飞作了汇报。
“先别急。”罗飞挥手制止了曾日华的动作,“现在已经挺晚的了,明天再说吧。”
“挺晚的了?”曾日华一愣,显得对罗飞的这个理由不太理解,他踌躇了片刻,想要提醒对方似的强调了一句,“我们可是在和Eumenides抢时间啊。”
“我知道。”罗飞凝起目光看着对方,然后他又轻轻吐出三个字来:“听我的。”
罗飞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些不能明言的东西,但同时也透露出命令般的坚定。曾日华急躁的情绪便在这目光中安定下来。
同样是专案组组长,韩灏下命令时通常是强势的、不容辩驳的口吻,罗飞此时的态度与其相比要柔和许多,但这柔和却又似藏着无尽的绵力,让人更加地无法抗拒。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安排。”曾日华在这绵力下顺服地说道,“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吩咐都可以。”
“放心吧。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罗飞的目光中此时又充满了勉励的意味。
“行,那我就不操这个心了。”曾日华彻底放松了,他的眼珠转了两转,思维又跳到了别处:“哎,罗队,有个问题我实在是憋不住了,非得问问你不可。”
“什么?”
“上次我来过你的房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曾日华纳闷地挠挠头,“我可是万分小心,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吧?”
“因为你翻动过我的背包。”罗飞很爽快地回答说。
“那又怎么样呢?”曾日华不甘心地追问,“我确定保持了背包的位置和包里的东西和原来是一个样的。”
“但是背包拉链头的位置变化了。原先有七格拉链扣没有闭合,你翻完包再把拉链拉上的时候,却有八格拉链扣没有闭合。”
“就是这个?”曾日华看起来将信将疑。
罗飞淡淡地点着头:“就是这个。”
“可是…你怎么能…”曾日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拉合拉链的时候,通常没人会把拉链完全拉到底部,末端或多或少都会留有一些未闭合的链扣。那天曾日华拉开罗飞背包的时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还特意观察了拉链头所在的位置,这样他在重新拉上拉链的时候,基本让拉链头还回到相同的位置上。可这么做还是留下了破绽!他实在无法想象:罗飞居然能分辨出七格拉链扣和八格拉链扣之间的区别。
“这个差别也太细微了吧,一格拉链扣,也就一个毫米的宽度,你怎么能看得出来?”他把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难道…难道你拉拉链的时候还会去数那些剩下的链扣吗?”
罗飞的回答更让他诧异:“是的。我数了。”
曾日华瞪大眼睛看着罗飞,半晌后才明白一些似的:“你对我们有戒备?所以你一直都在防着我们?”
“不。”罗飞却否定了对方的这种猜测,“没有那么复杂,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
“习惯?哪有这种习惯?”曾日华显然不相信罗飞的解释,“不可能,你在骗我——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大家还不熟悉,彼此之间有戒备也是正常的。”
罗飞笑了笑,他沉默了一小会,忽然说道:“这个楼层的电梯间门口铺着一张地毯,你记得吗?”
曾日华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地毯在远离电梯门那侧的边缘上,有一处破损,形成了一个不到一公分长的缺口,这个你看到了吗?”罗飞又问道。
这次曾日华摇了摇头,神色愈发茫然。
而罗飞还没有说完。
“那个缺口正好和地毯下的拼木地板从东往西数的第十二条缝隙相吻合——你如果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