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还没好吗?”溪望整理好肩包内的杂物后,催促已在卫生间装扮了近半小时的妹妹,“我们只是出去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见总理,穿着随便一些也没关系。”
“再等一会,我马上就好。”见华的回答跟10分钟前一样。
溪望瘫坐在沙发上轻声叹息:“看来这三年,你在悦桐身上别的没学到,就只学会她每次都能让人等上半小时的本领。”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抱怨,但他可不会在妹妹面前说这句话。静心等候女性是男人应有的美德,哪怕对方是自己妹妹,也不该有任何怨言。当初要不是因为自己有耐性,恐怕也不会得到悦桐的青睐。
想到过去自己不在家这三年,悦桐一方面要担心自己安危,另一方面又要故作坚强地安慰见华,也太辛苦她了。跟她分手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她以后无须再为自己担忧。
悦桐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聪慧、成熟、能干、富有魅力,几乎所有用于赞美女性的词汇都能用在她身上。扪心自问,溪望仍然深爱着对方,但他亦明白自己不能给予对方幸福。
天晓得自己哪天又会一声不吭地失踪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与其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在寂寞中备受煎熬,还不如及早放手。爱不等于拥有,只要对方能得到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哥,好看吗?”
妹妹羞涩的声音,将溪望于回忆中带回现实。扭头一看,顿感眼前一亮。
见华穿着一套翡翠绿长款毛衣裙,合适的剪裁将其少女独有的美态完全展露出来。配上一头秀丽的长发,及恰到好处的淡妆,宛若仙女下凡。至少在溪望眼中,没有一个女生能跟自己的妹妹媲美。或许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悦桐。
“好看,啥时候学会化妆了?”溪望微笑点头,随即又板起脸,“在学校没乱搞男女关系吧?”
“才没有呢!我有听话哦,毕业之前也不会交男朋友。”见华调皮地冲哥哥吐舌头,“这些都是桐姐教我的,她说化妆是女生的魔法,每个女生都必须学会。她还说要趁年轻为自己在意的人留下最美丽的印象,不然等老来的时候,对方只会记得自己的一脸皱纹。”
“嗯,她说的对。”溪望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
见华知道自己说错话,不该在哥哥面前提起他的前度女友,但又忍不住问:“哥,你没答应厅长的邀请,是怕日后在工作上经常要跟桐姐接触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溪望在妹妹鼻子上刮了一下,“现在可以出门没有?我快饿得走不动了。”
“走吧,走吧,现在就出去。”见华兴高采烈地挽着哥哥的手臂,稍微隆起的胸部不自觉地贴在对方手臂上。
妹妹亲昵的举行,使溪望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变化,心想:丫头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见华已经很久没如此开怀,自从哥哥失踪之后,她就未曾有过会心的笑容。只有像现在这样挽着哥哥的手臂,她才能找回那份久违的安全感,才会展露会心的微笑,人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开朗。
“哥,我们去哪儿吃饭呢?听说过两个街口有间小馆子,那里的酸辣粉很好吃,我们要不要去试试?”见华笑盈盈地说。
溪望轻抚她的小脑袋,笑道:“你不用为我的钱包担心,你哥现在虽然是无业游民,但还不至于无米下锅,绝对不会让丫头挨饿。”
“被发现了。”见华调皮地吐着舌头。
“你呀,就只会耍这点小聪明。”溪望没好气地摇头,随即眉头紧皱,但瞬间又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打开肩包取出一副墨镜戴上。
“哥,怎么了?”见华露出疑惑的眼神。
溪望轻描淡写作答:“没什么,只是觉得太阳有点刺眼。”
见华仰头望天,太阳公公此刻正躲在厚厚的云层上睡懒觉,哪来刺眼呢?然而,当她想继续追问时,对方便将话题岔开:“我知道附近有一间新开的扒房,我们去试试那里的味道怎样好不好?”
见华娇嗲答道:“嗯,只要你喜欢就好。”
两人来到一间装修华丽,但又略显俗气的西餐厅,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对坐于一张靠窗的桌子。见华刚坐下就翻开菜单,发现菜单上价钱都不低,百元以下的菜式寥寥可数,而且都是些甜品及饮料,主食的标价均在百元以上。
“想吃什么?”溪望合上菜单问道。
见华歪着脑袋说:“其实我不怎么觉得饿呢…”
溪望将她的菜单合上,对服务生说:“先来一份杂菜沙拉,要凯撒汁。再要一份香煎猪颈扒、一份葡国鸡,还要一杯鲜榨奇异果汁、一杯白摩卡。果汁要走冰,我妹妹不能喝太凉的饮料。”说着将自己的菜单递给服务生,“另一份菜单留下,我们待会再点甜品。”
服务生离开后,见华便小声道:“你点这么多,会很贵耶!”
“别担心,我不会留下丫头在这里洗碗的。”溪望莞尔一笑,将妹妹身前的菜单打开,“现在你可以慢慢挑选你的甜品了。”
见华傻乎乎地笑着:“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随即细心挑选那些令人心动的甜品。她看了几眼,突然像想起什么,向哥哥问道:“你刚才点的白摩卡是什么?”
“嗯,就是浓缩咖啡加白巧克力酱、牛奶和奶油,通常女生都比较喜欢喝。但是如果你不习惯咖啡的味道,可以喝果汁。”
见华将澄澈的双眸睁得老大,讶然道:“两杯饮料都是给我点的?我怎么喝得完?”
“喝不完可以给我喝,反正又不会浪费。”溪望笑道。
“有你在真好。”见华露出甜蜜的笑容,目光回到菜单上那些让她心动的甜品当中。
看着妹妹笑容,溪望虽然面露笑颜,但心里却感到十分愧疚。自己离家这三年,让妹妹吃了不少苦,今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多带她外出吃饭、玩乐。
饮料跟食物很快就送过来了,见华非常喜欢白摩卡的味道,不一会儿就喝了半杯。沙拉跟果汁取用的果蔬相当新鲜,味道也挺不错。然而,当服务生将一份猪颈扒送来时,溪望便皱着眉头跟对方说:“麻烦你叫经理过来。”
“有什么事吗?”服务生不明就里地问道。
溪望微笑作答:“放心,我不是要投诉你,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经理。”此话看似友善,实为先礼后兵,话里的含义是“你不把经理叫来,我就投诉你”。
服务生也不傻,马上就去把经理叫来。
经理是一名年约三十的女性,一上来便礼貌问道:“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
“请问这是什么?”溪望指着桌面上的猪颈扒。
经理查看账单后答道:“是猪颈扒,厨房没有弄错呀。”
“你知道什么叫猪颈肉吗?”溪望问。
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笑答:“就是猪的脖子肉呀!”
溪望摇头道:“猪颈肉只是一个称谓,实际并非猪的脖子肉,而是猪脸颊上的肉。人工饲养的猪只因为缺少运动,所以很容易长肥肉。但不管是多胖的猪,脸颊都不会长膘,因为只要它吃东西,脸颊的肌肉就得运动。既然经常运动,那又何来肥肉呢?”他往猪颈扒边缘的肥肉一指,“现在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肥肉是怎么长出来的?难道现在的养猪场都是用灌喉喂食的方式来喂猪?”
经理强作镇定回答:“客人,养猪场怎么喂猪我不清楚,但我们餐厅的猪颈扒都带少许肥肉。”
“那还真是大新闻呢!”溪望露出夸张的表情,“北京、上海、香港、巴黎、纽约、东京、新加坡,这些地方的高级餐厅,都不会给客人提供带肥肉的猪颈扒。你们这儿是我去过的餐厅中唯一例外的一家。有趣,有趣,必须发条微博跟我的读者分享一下。”说着从肩包取出手机,给桌上的猪颈扒拍照。
经理慌忙将猪颈扒捧起,强颜笑道:“客人,要是你们对本店的猪颈扒不满意,我给你们换一份招牌牛扒可以吗?”
“那可伤脑筋,我妹妹又不吃牛肉,怎么办呢?”溪望盯着手机,手指于屏幕上飞舞,一副不愿理睬的模样。
“那我给你们换一份鸡扒,再给你们八折优惠,另外再送两份甜品。”经理略显焦急。
“嗯,就换一份香煎鸡腿扒吧!鸡腿要去骨,配白汁及意粉。”溪望放下手机,抬头看着经理,“鸡腿该不会有肥肉吧?”
“不会,当然不会。我马上让厨房给你们做。”经理说罢便捧着那份带肥肉的猪颈扒匆匆走向厨房。
“哥,你这三年去过多少地方了?”见华小声问道。
“我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待在本地,只是不方便跟你联系而已。”溪望露出歉意的笑容。
“哪有!你刚才不是跟经理说自己去过很多地方吗?”见华嘟起嘴瞪着哥哥。
“嘘!”溪望于唇前竖起食指,“我刚才只说‘那些地方的高级餐厅都不会给客人提供带肥肉的猪颈扒’,但我可没说自己去有去过那些餐厅哦!”
“难道你刚才那些话全都是瞎掰出来的?要是被对方拆穿了怎么办?”见华吃惊地看着哥哥。
“那你就只能吃带肥肉的猪颈扒了。”溪望微微笑着,随即解释道,“人啊,只要能表现出充分的自信,往往就能交锋中取得优势,甚至完全压制对手。刚才我对猪颈肉的解释是真的,但经理对此却不了解,她的气势因此被压下去。我再强调自己见多识广,并暗示有能力对他们餐厅构成威胁,她自然就会感到害怕,想尽快解除自己的危机。这家餐厅是新开的,店里的员工全都是新入职,要是当中有谁给老板惹来麻烦,老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人解雇。”
“那就是说,只要把自己装得很内行,很有自信,就能轻易忽悠别人了?”见华似乎已经明白哥哥的教导,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能给他们餐厅构成什么威胁呢?”
溪望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敲一下,解释道:“刚才我给猪颈扒拍照,装作要发微博,还说要跟读者分享而不是粉丝。而且我在室内也没有把墨镜摘下来,你觉得经理会怎么想?”
“她会以为你是个很有名的作家,就像小四那样。”见华恍然大悟,随即又摇头改正,“不不不,她会以为你是食评家。”
“我比四娘高很多好不好!”溪望佯装生气,随即微笑解释,“一家新开的餐厅,要是遭到食评家的恶评,先不论生意是否受影响,老板肯定会不高兴。一旦老板追究起来,经理的饭碗恐怕就保不住了。”
“所以她才会马上给我们换鸡扒,还打折送甜品。”见华乐呵呵地笑着。
话语间,经理已经亲自为他们送来刚做好的鸡扒,并说要上甜品的时候就跟她说一声,随即退下去。
吃完美味的甜品后,见华心满意足地对溪望说:“哥,谢谢你!”
“傻丫头,跟哥要说谢吗?”溪望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见华露出一丝惊惶,眼神中尽是不安。溪望笑说:“傻丫头,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会留下你在这里洗碗。放心,我真的是上洗手间,绝对不会从后门溜走。”说着把肩包交到对方手上,“我的东西全都在里面,现在相信我不会跑掉了?”
见华挤出牵强的笑容:“你快回来哦,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害怕。”溪望摇头苦笑,转身走向洗手间,当他消失于通往洗手间的过道时,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立即紧随其后。
溪望并没有进入洗手间,而是在门外挨着墙壁静心等候,等待那个从他步出家门便一直跟踪至此的淡紫色身影。当对方与他打个照面,并露出惊慌之色时,他便淡然笑道:“姐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不过淡紫色太显眼了,不适合跟踪和藏匿。”
来者愣了一下,随即反驳:“这不叫淡紫,叫锦葵!你不是号称刑侦新人王吗,怎么连颜色也不会分?”
“你是承认跟踪我喽。”溪望缓步靠近对方,将对方逼到墙角。
锦葵女生蜷缩于墙角怯弱地回答:“我哪有跟踪你。”
“难道我背后贴有‘刑侦新人王’五个字?”溪望继续进逼,嘴巴几乎贴到对方额头上。
“好啦,好啦,我跟踪你又怎么样,你再靠过来我就叫非礼。”女生将他推开,掏出警员证厉色道,“我叫月映柳,是厅长派我来邀请你加入诡案组的。”
溪望敏捷地夺过警员证,仔细检验后佯装疑惑说道:“现在的假证做工也挺仔细的。”说着掏出打火机,似乎打算以火烤来检验证的真伪。
“是真的!”映柳慌忙将警员证夺回,“不信你可以给厅长打电话,向他核实我的身份。”
“好啊,可是我手机没带身上,该怎么办呢?”溪望露出一脸苦恼的神情。
“用我的吧!”映柳没好气取出手机递给对方。
溪望接过手机后,并没有给厅长拨电话,而是翻查通话记录,边看边喃喃自语:“最近案子挺多吧,你跟刑侦局通话的频率也挺密的。”他突然惊奇叫道,“咦,原来你每晚深夜都会给令堂打电话,而且每次都会聊上近半小时,还真是个孝顺女呢!”
“要你管!”映柳慌忙将手机夺回,“现在你不用找厅长核实我的身份了吧?”
“嗯,刑侦局的号码我还没忘记。”溪望摆了摆手,走向洗手间,“有劳柳姐回去跟厅长说,我暂时没有为警队效力的打算,叫他另请高明吧!”
“等等。”映柳把他叫住,“你是啥候发现被我跟踪的?”
“就在我戴上墨镜的时候。”溪望摘下墨镜扔给对方,“这玩意送你吧!以后要跟踪别人,最好别穿这身漂亮的锦葵色衣服。”随即进入洗手间。
映柳慌乱地接住墨镜,咕噜道:“我就喜欢穿锦葵色的衣服,我大部分衣服都是这个颜色,怎么样?”
在抱怨的同时,她拿起墨镜仔细观察,发现墨镜两侧竟然是单面反光镜,戴上后能起后视镜效果,可视范围达270°以上。也就是说,从对方戴上墨镜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一直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摘下墨镜后,她喃喃自语道:“不愧是刑侦新人王,他或许比传说中的更厉害。”
“哥,你怎么去那么久呀?”见华委屈地拍打哥哥的手臂。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从后门溜走吧?”溪望歉意讪笑,“我刚才碰到个朋友,只是随便聊了几句,没想到会把丫头给吓坏了。待会送你一部新手机,就当是赔罪吧!”说罢向经理招手示意结账。
“我的手机还挺好用的,不用买新的啦。”见华连忙摇头。
“但我已经付钱了,怎么办?”溪望心知妹妹是怕花钱才故意这么说。
此时,经理走过来对溪望说:“客人,你的朋友已经替你们结账了,是刚才坐在柱子后面,穿淡紫色衣服的那位女生。”她双手递上一张贵宾卡,“这是本店的VIP卡,希望两位能再次光临本店。”
经理走后,见华便调皮地问哥哥:“原来你刚才碰见的是个穿淡紫色衣服的女生,她叫什么名字呢?比桐姐漂亮吗?”
“这些你都不用知道,只要知道她是个以后还会经常请你吃饭的“冤大头”就行了。”溪望随手将贵宾卡丢进肩包。
放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溪望拿起手机笑道:“看来快递员已经把你的手机送来了。”正如他的预料,来电的是一名快递员,但对方送来的却不是他订购的手机,而是一个文件袋。
溪望挂掉电话,便皱着眉头:“厅长该不会把合同直接寄过来吧?”
“怎么了?”见华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人给我寄来一份文件,待会回家就知道是什么了。”溪望毫不在意地说。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文件袋,将会是一场隐藏20年的阴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