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推理谜题

在两台新奇的无叶电风扇送出的强风对吹之下,映柳被吹得头发凌乱,部分发丝往上飞舞,部分侧向下摇摆,构成一个让人忍俊不禁奇怪画面。

花泽透过电风扇中空的风口,盯着她凌乱的发丝,失望道:“要是头发再长一点,视觉效果会更好。”

“将就一下吧,暂时能找到头发最长,而又能配合我们的,就只有她一个。”溪望微微调整电风扇的风口,以正对映柳的头部。

花泽又道:“这种风扇的风力也不怎么样,没传统的风扇的风大,要不然就能让她的头发飞得更高。”

溪望点头道:“风力是弱了些,但送风比传统风扇更为平稳,比较适合做这个实验。”

“你们的实验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出丑吧?”映柳的声音稍有改变,吓得她急问:“我的嗓子怎么了?”

“除声音改变外,你没觉得还有其它问题吗?”溪望问道。

“我,我觉得胸口很闷…”映柳按住自己的胸口,脸色略变,随即弹起来逃到客厅边缘。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次,才回头惊呼:“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好像呼吸不了。”

溪望将电风扇关闭,并示意花泽解释,后者亦关闭电风扇开关,唧唧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神通,通过两台风扇对吹,制造局部性低压。”

他坐到茶几前,以笔纸画出一张气流示意图,向好奇地蹲在身旁的映柳解释:“两台风扇以你的蘑菇头为中心点对吹,使你头部附近的空气急速往上下流动,从而造成局部性低压。说白了,就是将你头部周围的空气往上下挤压,使你面前的空气变得稀薄,这样你就会觉得呼吸困难,连声音也会略有改变。”

映柳吃惊地瞪着他,随即又望向溪望,问道:“这就是流年说的禁言天谴?”

溪望点头答道:“理论上用这种方法可以不留痕迹地使人窒息致死。”

“太可怕了!用两台风扇就可以杀人,要是大家都懂得这个方法,这世界不就乱套了?”映柳面露惊骇之色。

花泽怪笑道:“像你这么笨也懂得逃跑,还有谁会乖乖呆着不动等死?”

溪望说:“嗯,这方法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目标必须停留在指定位置五分钟以上,才能使其窒息致死。正常人觉得呼吸困难,会本能地移动到其它位置。如果以捆绑等手段限制目标的自由,目标必定会本能地作出挣扎,这些挣扎痕迹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尸体上。”

“死者没有明显的捆绑及挣扎痕迹,这种杀人方法显然不适用于本案。”映柳似懂非懂地点头。

“也不一定。”花泽唧唧怪笑,“只要塞半颗摇头丸或者K仔,就能让人飘飘欲仙,甚至飘上了天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K仔”乃毒品氯胺酮的俗称,因其主要成份盐酸氯胺酮的英文名为Ketaminehydrochloride,故被戏称为K他命,简称K仔。)

“如果单纯是为了杀人,用毒品反而容易留下线索,随便找间药店买几片安定就行。”溪望顿了顿又道,“不过遗憾的是,验尸报告并未提及死者的血液样本当中,含有可疑的药物成分。倒是酒精含量略高,但也不至于会让死者昏睡不醒。”

“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死者杀死呢?”映柳的眉头皱着快要打结。

“或许我们能在技术队得到线索。”溪望轻声叹息。

花泽淡漠道:“很明显,你不愿意走这一趟。”

“该面对的事情,早晚也得面对。”溪望无奈苦笑。

送花泽回茶庄后,映柳驾驶警车与溪望一同前往技术队,并于途中问道:“你不是说花泽没念多少书吗?但刚才看他好像懂得很多事情呢,他画的气流图也像模像样。”

“他可不只是记性好这么简单,还是个机关术专家。他不但对机械有很深的认识,动手能力也很强,经常会造出一些奇怪的玩意。”溪望抬起手臂晃了晃,“我衣袖里的刀刃,就是他的杰作。”

“你们真是蛇鼠一窝,没一个是正常的。”映柳瞄了眼对方身上的天蓝色修身长袖衬衣,又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锦葵色短袖T恤衫,厌恶道:“难道你就不觉得热吗?我好像没见过你穿着短袖衣服呢!”

“穿短袖刀子会露出来。”

“你干嘛整天要把刀子带在身上?变态。”

“因为我怕会被你这种变态女屌丝袭击,女性强奸男性在我们国家不犯法。”

“我才不是女屌丝!”映柳在怒吼的同时,不经意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哇,要撞了!”

一路上总算有惊无险,不过溪望刚下车就碎碎念:“我们以后还是坐的士吧!我家丫头有心脏病,我可能也有,要是被你多吓几次,说不定会突然猝死…”

“少忽悠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局里的前辈告诉我,你妹妹不是亲生的,而且她的心脏病也不是天生的。”映柳横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不是天生,说不定会传染。”

“白痴才会传染!”

“那我得离你远一点。”

映柳气得说不出话。

两人步行至技术队,刚进门就有一名戴着眼镜,略带书呆子气息的年轻人跟溪望打招呼:“望哥,你来了。”并上前跟他拥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位应该是你的新拍档吧?”他向映柳友善地点头。

“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厅长派来拖我后脚的月映柳同志。”溪望在映柳怒怨的眼神中,搭着年轻人的肩膀,向她笑道:“这位是技术队的明日之秀郎平。”

“望哥又笑话我了,我只是个跑龙套的。”郎平亦轻拍溪望肩的膀,问道:“你们是来办公事吗?”

溪望答道:“嗯,来拿执信公园那宗命案的化验报告。”

郎平面露为难之色,说:“报告在队长那里,要不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过来。”

“不必了,我直接去找悦桐就行了。”溪望收起笑容,“礼貌上,我该跟她打个招呼。”说罢便步向队长办公室。

映柳本想跟随,但却被郎平拉住,后者道:“你不想被殃及池鱼的话,最好别进去。”

“为什么?”

“因为队长是望哥女友…或许该加上个‘前’字。”

叩叩叩,溪望敲响队长办公室的房门,随即听见内里传来一把熟识的声音:“请进。”推门入内,映入眼眸的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亮丽身影——身穿浅色上衣及香槟黄半身短裙的技术队小队长桂悦桐,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处理文件,她专注的眼神曾经让溪望为之着迷。

“有什么事了…”悦桐抬头望向门口,当她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前度男友时,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冷漠道:“你果然离不开这个圈子,这次是为公务而来,还是为了私务?如果是为私务,我可不方便帮忙。”

溪望将房间关上,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挤出牵强的笑容:“你不是已经帮我了?我这次来是向你道谢,谢谢你帮我检验那些信纸跟病历。”

“郎平那个大嘴巴,我只是顺手检验一下,用不着说谢。”悦桐虽语气冷漠,但眉宇间闪现一丝微仅可察的喜悦。

溪望莞尔一笑,又道:“我现在受雇于厅长,这次来除了道谢之外,还想拿执信公园那宗案子的化验报告。”

“是吗。”悦桐露出难掩的失望之色,但马上又恢复冷漠,将桌面上一份文件递给对方,“这份就是了。”

溪望接过文件翻阅,据报告所示,从法医处送来的样本,经化验后得知其主要成份为薄荷脑、樟脑、桉叶油及液状石蜡。他将文件合上,向对方问道:“是风油精?”

悦桐点头答道:“几乎可以肯定。不过死者是年轻女性,通常不会喜欢风油精的味道,更别说涂在脖子上。”

“那么就是凶手涂上去喽,不过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的工作范畴不包括回答你这个问题。”悦桐的语气冷若冰霜。

“嗯。”溪望轻轻点头。

两人随即沉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良久,溪望站起来向准备向对方道别,悦桐却问道:“见华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现在好多了,有心。”溪望又再坐下来,“前不久跟她到医院做全身检查,虽然她的身体还很柔弱,但已经没有大问题,跟正常的女生一样。谢谢你这三年一直照顾她。”

“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悦桐轻声叹息,“还记得三年前,你跟我的打赌吗?”

“当然记得,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回想三年前,溪望曾与悦桐打赌,由前者出题,后者若能答对,溪望就得送她一枚钻戒。当时溪望所出的题目是:香烟跟打火机一共11元,香烟比打火机贵10元,打火机的价钱是多少?

悦桐回答1元,溪望笑道:“你的答案跟百分之九十九的哈佛学生一样,都是错的。”

香烟跟打火机合共11元,香烟又比打火机贵10元,因此香烟的价钱应该是10.5元,打火机的价格则是0.5元。

“还好当时没被你骗到。”悦桐的话使溪望从回忆中返回现实。

他明白对方话里有话,对方当时要是答对了,奖品不仅仅是一枚钻戒,还有一辈子的承诺。

“现在该换我出题了。”悦桐露出挑衅的眼神。

“如果我答不出来怎么样?”

“我买车了,之前还跟见华约好一起自驾游,可惜一直都没能抽出时间。要是你答不出来,我们自驾游的所有开销由你全包。”

溪望没跟对方约定答对问题的奖励,便点头答应:“没问题,你出题吧!”

悦桐出题道:“小芳在晚上遇到一只精灵,对方说可以帮她实现一个愿望。她说家人对她不好,希望他们全部死光。精灵说,你的愿望明天就能实现。第二天早上,小芳醒来后发现,父母和哥哥都安然无恙。晚上,小芳再次遇到精灵,精灵跟她说了一句话,她立刻放大嚎哭。问题是,精灵跟小芳说什么?”

溪望思索片刻,答道:“精灵说,我是骗你的,我没有替你实现愿望的法力。”

“你答错了,精灵不但拥有法力,而且已经替小芳实现了愿望。”

“但小芳的家人明明还活着…”溪望眉头紧锁,摇头道,“想不出来,我认输好了。”

“记住你答应开销全包哦,等我安排好时间就跟见华商量去哪里玩。”悦桐说完便再度埋头于工作,不再理会对方。

“到时候,我会让见华把钱带上。”溪望挥手道别,但对方却连头也没抬。

房门关上那一刻,一滴晶莹的眼泪从悦桐脸上划落,她喃喃自语:“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你只是想给我一个台阶而已。我为什么会这么犯贱,明明知道你只在乎见华,却仍为你的施舍而兴奋不已。难道我仍未能放下这段感情吗?”说罢,强忍的泪水如泉涌般落下,她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溪望刚走出办公室,郎平跟映柳便拿着消毒水和止血贴迎上来,两人围着他转了一圈,前者小声惊呼:“你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该不会是队长被揍晕了吧?”说罢转身欲冲向办公室。

溪望一手扯着他的后领,把他拉回来,沉声道:“你现在进去,被揍晕的肯定是你。”

郎平呆站片刻,随即打了个冷战,惊惧道:“队长不叫我,我今天也不会进去。”

两人刚离开技术队,映柳便急不可待地向溪望问道:“你们刚才在里面聊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

看着对方一脸八卦之色的鸡婆相,溪望心知不说点什么,是不可能蒙混过关,便淡然说道:“她出了一道题考我。”然后道出悦桐提的问题。

“精灵对小芳说了些什么呢?”映柳好奇心大作。

溪望答道:“精灵说,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映柳愣了一下,随即叫道:“不对呀,小芳的家人都没死,精灵怎么会说她的愿望已经实现呢?”

溪望叹息道:“正如精灵所说,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小芳其实是养女,但她之前并不知道。”

映柳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使劲摇了几下头才开口说道:“小芳恨的是养父母一家,但却把亲生父母害死,怪不得她会哭。”

“你只说对了一半。”溪望解释道,“小芳其实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她哭并非为害死亲生父母,而是为自己失去一个离开养父母家的机会而难过。”

映柳恍然大悟道:“说得也是,她的亲生父母要是还活着,她就可以去找他们,而不用再呆在养父母家里。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但至少是个希望,可是她却亲手将这个希望粉碎。”

溪望轻叹一声,这个问题别人或许会想不明白,但他却不可能答错。小芳的情况跟见华略为相似,刚才悦桐故意提起见华,几乎是预先告知答案,他又怎么可能会答错呢?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赌约,还不如说是悦桐对他的试探。

该重拾旧爱,还是快刀斩乱麻?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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