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宿舍楼的路上,一直不停地抱怨的映柳突然想起某事,驻步问道:“如果那张照片是何老师拍的,那她不就早已经有陈主任的把柄了,为什么她还要继续当对方情人呢?”
“因为她比你聪明。”溪望笑道,“如果我拿你在我家混吃混喝的证据要挟你,要你付我伙食费,不然就告诉厅长。你会怎么办?”
“揍你一顿!”映柳作张牙舞爪状。
溪望解释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陈主任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受到别人要胁,首先想到不是妥协,而将对方‘解决’!就算他没起杀机,至少也不会让对方好过。何老师跟他相处了好几年,会不知道他的脾性吗?”
映柳不解问道:“她没打算敲诈陈主任,那给对方设这个圈套干嘛?”
“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陈主任抛弃她是早晚的事,留着对方的把柄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但这是她最后的王牌,不是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使出这个绝招。”溪望突然眉头略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没想到是什么问题,又道:“或许何老师另有计划,掌握陈主任的罪证只是计划其中一个环节,但她还没来得及动用这张照片,就已经被凶手杀害。”
映柳忽然哆嗦一下,颤抖道:“我觉得何老师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魅更加可怕。”
“你指的是活着的何老师,还是死后的何老师?”
一想到何老师那张青紫色的可怕脸庞,映柳不由浑身颤抖。
两人提着一袋零食,来到张海生住所门前,敲了几下门后,门后传来声音:“谁啊?查水表的话,水表在外面。”
溪望笑道:“我通常会说送快递,而不是查水表。”
门后传来兴奋的叫声:“噢,是你们呀,又来请我吃饭吗?”
“你开门不就知道了。”映柳面露厌恶之色。
“门没上锁,你们自己进来吧!”
两人推门入内,发现海生躺在放置于客厅中央的豪华按摩椅上。
客厅内的摆设十分“简洁”,只有一套沙发、茶几、饭桌及几张凳子。而且都相当陈旧,应该是户主留下来的,跟海生躺着的按摩椅形成鲜明对比。
“这张椅子是从哪里偷来的?”映柳走到海生身前,打量着他身下的按摩椅。
这张按摩椅属于较为高档的型号,不但有多种按摩模式可供选择,而且从头到脚,甚至双手都有相应的按摩器,可以松弛全身每一根肌肉。
海生翻着白眼答道:“我堂堂一个畅销书作家,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吗?这张椅子是我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是吗,很令人怀疑呢…”映柳往周围看了看,客厅之中除按摩椅外,其它家具就算搬到大街上,大概连捡破烂也不会多看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海生勃然大怒。
溪望连忙赔笑道:“张作家,我们来得匆忙,没买到什么好东西,只给你带来一点小小心意,还请你笑纳。”说罢将零食递上。
“客气了,来坐坐就好,买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呢?先放在茶几上吧!”海生怒意全消,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或许因为太舒服,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仍躺在按摩椅上。
溪望放下零食,搬来一张凳子坐到他身前,往按摩椅瞥了眼,问道:“听说学校的领导送了张按摩椅给何老师,但我在她家却没看见,该不会是卖了给你吧?”
“推理能力不错,这张按摩椅就是萍姨卖给我的。”海生得意洋洋地笑道,“嘿嘿,才一千块,便宜吧!”
“一千块?你骗人家不懂价钱呀!”映柳抱打不平般瞪着他,“这种高档货,就算是二手也要上万块好不好。”
海生辩驳道:“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如果是正常情况,这张椅子的确能卖三五千,但他们家死人了,我愿意出一千已经对得起他们了。”
“椅子是何老师死后才卖给你的?”溪望若有所思。
“就在何老师出事后第二天。”海生竖起两根手指,“萍姨是个迷信的人,这张按摩椅平时就只有洁玲一个人用。她死了,萍姨当然不想留着这件不详之物,就想便宜卖给我。怎么说也是件带晦气的东西,除了我这个大好人还有谁会买?所以我就当作做好事,把这个月的伙食费都掏出来买下。”
溪望突然站起来,用手捂住他的口鼻,笑道:“我们来做个实验,你别紧张。”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海生吓了一跳。他瞪着溪望,本能地作出挣扎,无奈双手被按摩椅的气囊夹住,无法抽出,所以不能将对方的手推开,也无法离开椅子,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声以示抗议。
海生的口鼻被捂住约莫两分钟,在这个过程他不停地挣扎,甚至使劲地摇头,但始终无法甩脱对手的手掌。
眼见他脸色渐变青白,呈现缺氧的症状,溪望便将手松开,歉意道:“张作家刚才得罪了。”
“操你妈!差点把老子给闷死。”海生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要是给闷死,不就能把伙食费省下来?”映柳讪笑道。她虽然不太喜欢海生,但亦觉得溪望的做法太过分了。若真的把这厮给闷死,他们两人的乐子可不少。
然而,溪望并没有理会他们,互抱双臂皱眉沉思,脑海中闪现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醉酒、性行为、窒息、风油精、台灯、电视机嗓音、按摩椅…
他猛然锤打掌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有发现?”映柳紧张问道。
溪望点头道:“嗯,我已经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何老师。”
“你就算被闷死,也死得有价值了,哈哈!”映柳对着海生大笑。
“呸,我要是被闷死,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海生瞪了她一眼。
溪望向他问道:“张作家,请问过了十二点,还有办法走出校门吗?我指的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办法。”
“正常来说,过了十二点就必须叫门卫开门才能离开学校。”手部按摩的程序刚结束,海生立刻将双手抽出,摇着食指道,“不过,肯定有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学校,或许你们去问那些经常逃课的学生应该会有收获。”
“谢谢你的提示,打扰你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溪望给映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转身走向大门。
“喂,你们不是来请我吃饭吗?”
在海生的悲愤的叫声中,两人已经步出门外,并顺手把门关上。
映柳在前往2号教学楼的路上问道:“凶手用什么方法杀死何老师呢?”
溪望答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现在我们得先弄清楚凶手是怎样将尸体搬到公园。”
“你打算抓个坏学生来审问?”
溪望反问:“你会告诉我,自己平时怎么翘班吗?”
“我才没有翘班呢!”映柳的神情极其严肃。
溪望淡然笑道:“所有翘课的学生都会像你这样回答。”
“说得也是…”映柳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纠正道,“我真的没翘班。”
“这跟我没关系。”
“那我们要找谁问?”
“找个有把柄被我们抓住的,譬如肖灵萱。”
两人来到12班,将正在上课的灵萱揪上天台。
“我什么都说了,别再打我。”灵萱双手捂住仍未消肿脸颊,露面惊惶之色。
“谁要打你。”溪望瞪了她一眼,取出属于对方的iPhone4S晃了晃,问道:“想要回去吗?”
灵萱盯着手机两眼放光,一个劲地点头,并伸手想将手机取回。
溪望突然收起手机,说:“想拿回手机可以,不过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灵萱露面失望之色,随即又再小鸡啄米地点头。
溪望问道:“你平时翘课是怎样离开学校?”
灵萱警惕作答:“我哪有翘课,不过我知道班里的男生怎样溜出去玩。”
“我不关心你有没有翘课,只在意怎样才能溜出学校。”
灵萱松了口气,说:“学校北面的围墙前有个小土包,站在土包上,围墙就只有一个人那么高,很容易就能翻过去。”
“学校北面?”映柳想了想,又道:“围墙背面就是执信公园?”
灵萱点头道:“嗯,班里的男生都是从那里翻墙翘课,公园附近是商业区,想去哪里玩都很方便。不过也有些男生喜欢跑到后山的山洞里玩。”
映柳吃惊道:“学校里有山洞?”
“有啊,就在那里。”灵萱指向不远的一座山丘。
山丘位于学校西面,山坡上绿树成荫,本应是个嬉戏的好地方。但学校为了建体育馆,将山脚部分被推平,要爬到山坡似乎并不容易。至少溪望看了好一会儿,仍未发现上山的路径,只看灵萱所说的山洞,隐藏于树木之中。
“从后山能离开学校吗?”溪望问。
灵萱答道:“可以是可以,体育馆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但山的另一面没有下山的路,而且非常陡峭,走起来会很危险。我就没听说过有谁会从后山溜出学校,倒是经常有男同学跑到山洞附近抽烟。老师一般不会跑到山上,所以他们能肆无忌惮地抽烟。”
黄昏时分,溪望站在学校北面围墙前的土包上,眼前的围墙就只有他肩膀那么高,围墙外执信公园内的情况,他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围墙另一面跟地面的落差有近三米高,但要翻过去也不是难事。
回头望向约有三百米远的宿舍楼,途中所经之处皆种有树木,或有楼房等遮掩物。要在凌晨时分将一具尸体,从宿舍楼搬到此处,再翻过围墙走到公园北入口的榕树下,只要有足够的体力,再稍微留意一下周围的动静,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溪望闭目于脑海模拟凶手行凶及处理尸体的整个过程。睁开双眼那一刻,他已对案发经过了然于胸,叹息道:“唉,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何老师固然有不是之处,但把她杀死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站在不远处的映柳问道。
“从你打死也不肯为晚饭结账时开始。”溪望看了看手表又道,“走吧,凶手该吃完最后晚餐了。”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请我吃顿饭很为难你么?”映柳白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走向宿舍楼,咕噜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等凶手吃完晚饭才去拘捕他?”
溪望淡然道:“这世上没有天生的杀人狂,每一个残暴的凶手都有其可怜之处。何不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给这些可怜人行个方便?如果我们在晚饭前将凶手拘捕,他和家人都会吃不下晚饭。”
“如果凶手收到风声跑掉,我们才可怜呢!”映柳双眼往上吊。
“放心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溪望莞尔一笑,“李老师不可能连房子也不要,那房子可花掉他母亲一生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