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望将光碟放回原处,回头对明航说:“李老师,我的推理没错吧?如有错漏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明航没有像一般罪犯那样,表现出应有紧张与不安,他只是沉着脸盯住溪望,说:“就整体而言,你的推理没重大错漏,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请问李老师,是哪里出错呢?”溪望虚心求教。
此刻对视的两人,仿佛并非警察与疑犯,而是学生与老师。
“激发我杀机的并非洁玲承认自己偷汉子,我从不在意洁玲在外面鬼混,我因为根本不喜欢女人。”明航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道出与妻子爱恨情仇——
你们别误会,我并非同性恋,我只是不喜欢现实中的女人。在我眼中只有动漫世界的女性才称得上完美,现实中的女人都是势利、肮脏的婊子。
或许你们觉得我是神经病,严格来说我这情况属于“二次元禁断综合症”,也叫“二次元空间情结”,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充其量只能称为特殊精神状态。
我知道以自己这样的情况,要跟女人结婚会很困难,所以才答应跟洁玲这个浪货结婚。自结婚至今,我从没碰过她的身体,虽然我每晚都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总是觉得她的身体很脏,留有其他男人的气味,所以从来也不会碰她一下。
因此,我从不阻止她在外面鬼混,她亦乐得不受约束。
我们俩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只是同住的室友。她利用我堵住悠悠众口,继续跟陈主任做他们的奸夫淫妇;我则利用她掩饰自己的异于常人之处,大家各取所需。
正因为我从没碰过她,所以在得知她怀孕后,我就跟她说清楚,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替别人把孩子养大。正如你刚才所说,她也有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的原因,所以我们就一起编借口把孩子打掉。
我本以为只要她不给野男人生孩子,我们就能继续维持这种类似于室友的关系。但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想算计我们,她跟我结婚的目的,并非为了掩饰跟陈主任的奸情,而是冲着我跟我妈的积蓄而来。
她说陈主任这个单位打算出售,而且能以低于市价卖给她。我知道她跟陈主任有一手,这宗买卖只是变相支付嫖资。她说妈年纪大了,该换个舒适一些的环境,又说陈主任出的价钱很划算,买下来就算不用于自住,卖给别人也能赚一笔。
她说多了,我不由也有些心动。
妈为我辛苦了半辈子,若条件允许,我也想让她住得舒服一些。但我们的积蓄并不多,全拿出来也不够付首期。我本想跟妈借点钱凑够首付,然后再慢慢还钱给妈。
可是洁玲却说这样不划算,要付银行很多利息,而且宿舍楼又不是商品房,办房贷会很麻烦。她说自己可以向娘家借钱,也让我跟妈借钱,把房子的全款凑齐,直接把房子买下来,这样就不用找银行贷款。
我知道她跟娘家的关系不好,说向娘家借钱根本就是瞎掰,会借钱给她的就只有陈主任。先说便宜卖她房子,然后又借给她买房,_说不是付嫖资谁也不会相信。既然是付嫖资,那么这笔钱也就可还可不还,只要妈肯出钱,房子就能买下来。
妈也想我们能够买房,自然就不会吝啬那些钱,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积蓄交给我。可是,这时候洁玲突然说,买房的钱她占了大部分,所以房子要写她的名字,这也是娘家借钱给她的条件。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心想反正大家一起住,房子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就没多说什么。没想到她竟然会算计我们,处心积虑地想吞占我跟我妈的所有积蓄。
自买房之后,她就开始露出原形,经常因一点小事就跟妈吵起来。后来更是越来越离谱,几乎只要她在家里,吵闹就没停过。搬进新房后,她就更加变本加厉,每天都拿妈最在意的神龛大做文章 ,对妈不停地漫骂。我受不了她的叨唠,就将神龛搬到公园去,本以为这样她就再没借口胡闹。没想到她失去借口,就干脆跟我摊牌。
那晚,她带着浑身酒气回家,说要跟我离婚,要把我和妈赶出她的房子…
“你不甘心自己跟令堂的积蓄被妻子侵吞,所以就动了杀机。”溪望往映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将明航拘捕。
“那浪货该死…”明航往正在掏出手铐的映柳瞥了一眼,猛然起身抓起身旁的台灯朝她扔过去。
“小心!”溪望话刚出口,台灯已砸到映柳头上。随即着惨叫一声,映柳瞬即倒地。溪望没时间去照顾这个万年吊车尾,因为明航扔出台灯,便立刻向他扑过来。
明航虽然看起来较为文静,但动起手来却并不逊色。毕竟他拥有魁梧的躯体,左臂受伤的溪望要将他制服,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办到,但要阻止他逃走倒不是难事。
然而,明航突然发难,目的并不是逃走。他在跟溪望纠缠之际,突然回头向呆在厨房不知所措的萍姨大喊:“妈,你快走!”
他为什么叫萍姨逃走?
溪望瞬间明白一切,自己推理除忽略了明航患有二次元禁断综合症外,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凶手行凶时将电视机的音量高调,必然会吵醒房子内每一个人。因此,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萍姨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这并非问题的重点,此刻明航叫母亲逃走,足以证明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并非事实的全部,杀害洁玲的真正凶手是萍姨!
溪望可不想让嫌犯在自己眼皮下逃脱,冲明航喝道:“请你食鸡翼!”突然使出狠劲以手肘撞击明航脸颊,“拆你祠堂!”再抬腿以膝盖狠狠地撞向对方胯下。(“拆祠堂”于粤语中意为断绝香火,不过在实际应用中通常是指攻击男性的子孙根。)
明航双手护阴,两眼微凸,张嘴无声,于剧痛中全身紧缩。
“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溪望往明航肩膀使劲一推,将对方推倒在地,看着对方不屑道:“当年我一个打七个还游刃有余,要放倒你还用得着使出双手。”
“你真的这么厉害吗?”被台灯砸伤的映柳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刚睁开眼即见刀光一闪,一柄菜刀正砍向溪望背上。她还没来得及惊叫,菜刀已经落溪望身上,在他背后划出一道带火花的轨迹。
溪望往前踉跄一步,被斩断肩带的肩包跌落在地。他扭头望向背部,勉强能看衬衣背后开了个大口子,露出银色的背心。然而诡异的是,被砍了一刀后,他竟然没流出半滴鲜血。
他转过身来,对手持菜刀,身体不断颤抖地萍姨说:“我不想打女人,更不想欺负老人家。但你拿刀砍我,我总得自卫吧!”说罢往前迈出一步。
倒在地上的明航立刻抱着他的腿,冲萍姨喊道:“妈,我没事,你快走!”
萍姨愣了约莫半秒,随即夺门而出。溪望想追上去,但腿被体重超过80公斤的明航死死抱住,一步也走不了。他叹息道:“母慈子孝,可惜了。”说罢举手狠狠地敲向对方的天灵盖,利用藏于衣袖之内百巧枪将对方打晕。
映柳以看待妖怪般的眼神盯着他,怯弱问道:“你,你没事吧?你被砍了一刀耶。”
溪望皱了下眉头,将背后进风的衬衣脱掉,露出隐约带有金属光泽的银色背心,向映柳扬了下眉,说:“美国原装进口钢丝防砍背心,直销价4999,你要不要买一件?好像就只有男装,不过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什么跟什么嘛,我胸再平也是个女的!”映柳杏目圆睁。
“女的也好,男的也罢,只要你还活着就好。”溪望往昏迷不醒的明航瞥了一眼,又看看额头被台灯砸得淤青的映柳,判断她应该能应付前者,便说:“赶紧给这个死胖子戴上手铐,我得去把他妈抓回来。”说罢便冲出门外。
映柳边给明航戴上手铐,边咕噜道:“早晚会让你不敢再笑我。”
溪望冲出宿舍楼,放眼四周并未发现萍姨的身影,便于心中思量她会往哪里逃。对方刚被揭发杀人罪行,必然惊惶失措,肯定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被任何人发现。因此,她绝对不会从校门逃出学校。从北面的围墙虽然可以逃到执信公园,但对已有五十余岁的人来说,翻越围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她就只剩一个地方可以去。”溪望望向体育馆后面的山丘。
此时天色经已全黑,因为不熟识环境,溪望花了不少时间才在体育馆后面,找到一道狭窄的小路上山。他在小路旁边的树枝上发现一块碎布,颜色跟萍姨所穿的衣服一致,应该是她经过时被树枝勾破了衣服。由此打断,她果然逃到山上藏匿。
刚才追出来时过于仓促,没将装有照明工具的肩包带上,所以溪望只能以手机照明,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山,寻觅萍姨的身影。一路上没发现任何动静,茂密的山林如墓地般寂静,除踩在杂草上发出的细微声音外,他没听见其它声响。转眼间来到山腰,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漆黑的山洞,犹如猎人设下的陷阱,正等待将他捕获。
他站在洞口前,谨慎地审视洞内情况。山洞并不大,洞口略比成年人高少许,宽约四米,内里漆黑一团,因此不知道有多深。朦胧的月光照亮了洞口前约半米的地面,在这寸草不生的泥地上尽是烟头,应该是经常在此翘课的学生留下。还好洞口附近没有草木生长,要不然这座山丘上的树木恐怕早就烧光了。
在满布烟头的泥地上,有一个明显的鞋印,从大小及形状判断应该属于成年女性,且鞋头朝向洞内。若鞋印为萍姨所留,那么她现在应该躲藏于洞内。
正当溪望的注意力落在鞋印之上,眼角瞥见一点蓝光。他猛然抬头发现一个带有幽蓝微光的球状物体,正从洞内疾飞而出,往自己身上撞过来。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免,他只好抬手利用绑在前臂上的百巧枪抵挡。
在碰击的瞬间,骨裂声响起,幽微的蓝色光点往四周飘散,飞撞而来的球体随即掉落地上。溪望借助月色仔细观看,发现地上的球状物体,竟然是一个带有磷火的骷髅头!
“你这只妖孽,我奉菩萨之命取你贱命!”一脸凶神恶煞的萍姨,手举菜刀从山洞内扑出来,以怒斩华山之势劈向溪望。
刚才已经得知溪望的背心能抵御利刃,所以萍姨这一刀朝他头顶劈过来。对方来势汹汹,溪望岂敢轻视,立刻举起右臂以百巧枪抵挡。菜刀砍在钛合金枪身上,撞出零星火花,足以证明力道非轻。以年过半百的老人而言,这一刀显然不遗余力。
溪望虽挡下对方全力一击,但亦不由后退两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萍姨已再次挥刀袭来。萍姨使出超乎其年龄的蛮力,接连挥刀斩向溪望,而且下手极其凶狠,每一刀都砍向他的要害,并发狂般大叫:“我要替菩萨诛杀你这妖孽!”
对方虽是半百老人,但溪望亦以单手应战,在对方的猛攻之下,明显处于劣势。若非身穿防砍背心,恐怕得在身上留下几道性感的疤痕。
“要是被一个老太太放倒,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溪望于心中暗道,看准对方因攻势过猛,以致下盘不稳的破绽,使出老树盘根起脚踢向对方小腿。
萍姨被踢了一脚,顿即失去重心倒下。溪望没给她起身的机会,立刻扑上去压在她身上,以前臂的百巧枪敲向她紧握菜刀的右手。在细微的骨裂声中,她发出凄厉的嚎叫,终于被溪望制服。
溪望将菜刀扔向远处,再把萍姨拉起来,将她受伤的右手扭往腰背,笑道:“萍姨仍宝刀未老呢,晚生三年来还是第一次被老太太弄得这么狼狈。”回想三年前与老妖怪阿娜依交手的一幕,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妖孽,我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菩萨要你死,你就活不长。”萍姨高声咆哮,并疯狂地扭动身体,毫不在乎右手骨折所带来的剧痛,跟平日判若两人。
溪望见此不禁皱眉,疑惑道:“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