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久违的审讯室,溪望总觉得有点别扭。虽然三年前他经常在这房间进出,不过他向来都不喜欢在这种环境下盘问嫌犯。因为嫌犯在审讯室内会有强烈的压迫感,交谈时自然会感到拘束,而且警惕性非常高,不容易套取口供。可是,对已进入近乎癫狂状态的萍姨而言,在哪种环境下审讯似乎并没多大区别。
萍姨被制服后,一直都在胡言乱语,所说的不外乎是菩萨向她显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菩萨的意旨,所有妨碍她的人都是妖孽,她要替菩萨诛杀这些妖孽。
“她疯了吗?”脑袋缠上一圈绷带的映柳,向身旁的溪望小声问道。
溪望朗声回答:“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神经病患者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不过,如果萍姨不将事情的经过如实交代,李老师就得扛上所有罪名,枪毙恐怕是跑不了的。”
被拷在椅子上的萍姨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胡言乱语,眼珠打转似在考量自己的处境。溪望盯着她,冷漠道:“你们母子俩总得有一个为何洁玲的死负上责任。以现在的情况要将你儿子送往刑场,只需按程序处理几份文件就行了。而你作为从犯,就算患有神经病,在没有家属照顾的情况下,下半辈子也别想离开精神病院。我不妨告诉你,那是个比监狱更可怕的地方。”
“那贱人是我杀的,但这一切都是菩萨的旨意。”萍姨终于回复正常,安静地讲述自己的灵异经历——
我老家有一座菩萨庙,庙里供奉观音、弥勒等菩萨。菩萨庙很小,连住持都没有,但村里的人都很诚心,所以庙里长年香火不断。可到了文革时期,红卫兵闹得很凶,甚至想把小寺拆掉。不过村民供奉庙中菩萨多年,即使这些红卫兵再猖狂,也不敢贸然冒犯菩萨。
后来,有个从部队转业过来的民兵连长,大概是想建立威信,就怂恿大家去拆庙。那些红卫兵被他鼓动起来,跟他一起拿着锄头跑去拆庙。
我当时大概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看见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经过,就跟在他们后面看热闹。
他们闹得可凶呢,不但将菩萨庙揭瓦推墙,还将庙里最大的菩萨像打碎,其它较小菩萨像就直接扔到庙旁的河里去。尤其是那个民兵连长,像对付杀父仇人似乎,一进庙就挥舞用锄头打在菩萨像上。
他们当时是砸得痛快,不过报应来得也很快。
大概半年后,民兵连长的大女儿,突然无缘无故地跳河自杀。她的丧事还没办好,二女儿又莫名其妙地跳河。两个女儿都死得不明不白的,而且都死在河里。大家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因为民兵连长亵渎了菩萨,菩萨以牙还牙,要他两个女儿淹死在河里。
果然,两个女儿死了没多久,一向身壮力健的民兵连长,突然得了个不知名的怪病,全身骨头生痛,但到医院却检查不出原因,过了个把月就死了。村里的人都说,他是被菩萨打死的。
跟他一起去拆庙的红卫兵也没有好下场,要么得了怪病,要么遭遇横祸惨死,全都在拆庙后三年内死掉。
我当时虽然没动手破坏菩萨庙,但亦没有阻止他们,眼见他们逐一死于非命,自然会觉得害怕。所以,当政府说可以拜神的时候,我马上就找来一尊观音像带回家供奉,诚心诚意地向菩萨忏悔,以求得到菩萨的宽恕。
我的诚心感动了菩萨,所以这些年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能逢凶化吉。当我遇到困难时,菩萨甚至会在梦在给我指示,教导我怎样化解厄难。
航儿出生后,我男人就对我不好,经常无缘无故地打我,我还发现他每天都会去找村里那个不要脸的寡妇。我把这些事告诉菩萨,求菩萨替我化解厄难。当晚,菩萨就给我托梦,在梦中告诉我,只要每天给我男人吃16颗鹌鹑蛋,半年后他就不会再打我。
我们家靠养鹌鹑过活的,随手就能捡到一篮子鹌鹑蛋,麻烦的是要怎样才能让我男人吃进肚子里。我为了让他每天吃下16颗鹌鹑蛋,可花了不少心思。盐焗、蛋饼、炒滑蛋这些菜倒不难做,但每天都做些菜,他就算不起疑心也会吃腻。所以我就用鹌鹑蛋做馒头、做面条,不断换新做法,让他吃了也不知道。
菩萨果然没有骗我,过了半年他就没有再打我。他去卖鹌鹑时突然昏倒,医生说他是高血压引起中风,在医院住了几天就死了。他死了,自然就不会再打我。
自此以后,我就更诚心地供奉菩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航儿身上,将他养大成人,供他念书。菩萨也很照顾他,不但保佑他顺利毕业,还保佑他找到一份好工作,在城里当体育教师。
他也很孝顺,工作稳定下来后,就把我接到城里生活,我亦不忘将菩萨迎接过来。因为没有菩萨的保佑,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本来我跟航儿在菩萨的保佑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自从洁玲嫁给航儿后,她总是在菩萨面前胡言乱语,说些对菩萨不敬的话。我说她两句,她就跟我大吵大闹。幸好菩萨没有在意,仍继续保佑我们。
她是李家的媳妇,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本想以和为贵,可是她却越来越过分,尤其是搬进新房子后。虽然他们很多事都瞒着我,但大家都住在一个屋子里,他们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
航儿是跟一般人有些不一样,但她总不能以此为借口欺负我们,她自己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其它事情我都能忍受,但她要将神龛扔掉,我是怎样也不能妥协。可是,她竟然非要强迫航儿把神龛扔掉,我实在不能再忍受她,就连菩萨也开口跟我说她该死!
自从神龛被扔掉后,菩萨就向我显灵,在我耳边跟我说了很多话,告诉我洁玲是狐狸精转世,是头该杀的妖孽。菩萨还告诉我怎样才能对付这个妖孽,只要等她喝醉酒,喝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是下手的最佳机时…
萍姨露出酣畅淋漓的表情,仿佛想再一次将洁玲置于死地。溪望摇头问道:“李明航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要杀死何洁玲?”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最好如实回答,撒谎只会让你跟儿子的处境更加恶劣。电视机的声响一定会惊动他,他必定在洁玲死之前发现问题。”
“当晚的情况其实是这样…”萍姨思量片刻后,徐徐道出案发当晚的经过——
那晚我进房间睡觉时,航儿还在客厅看电影。我睡着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客厅传来吵闹声,心想肯定是那头狐狸精回来了。她每次回家都会大吵大闹,非要把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
我越想越生气,睡意一下就没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菩萨的声音。菩萨跟我说,这妖孽留不得,不把她铲除,早晚会让我们李家家破人亡。我听从菩萨指示,起床走出客厅,发现航儿受不了那妖孽,洗澡去了,而那妖孽则躺在按摩椅上闭着眼,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菩萨告诉我,现在是将这妖孽铲除的大好机会,让我将灯罩拿下来,拆掉内面的支架后装进压缩袋,再套到她头上,然后用胶布将袋口的空隙封好。我按照菩萨的吩咐办好,再用吸尘机接上压缩袋的抽气口,准备替天行道诛杀这头妖孽。
就在我打开吸尘机的开关时,航儿洗完澡出来。看见我要诛杀这妖孽,他什么也没说,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电视机的声响掩盖了吸尘机的嗓音,我们一起看着这妖孽在按摩椅上挣扎,但却无法摆脱被诛杀的宿命。
这妖孽透过半透明的压缩袋,死死地瞪着我,张着嘴巴似乎想骂我。我没听到她在鬼叫什么,想必是些恶毒的咒骂。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样子,我心里觉得很痛快,菩萨也跟我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亵渎神明都没有好下场。
我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发紫,身体由挣扎变成抽搐,然后就一动不动。虽然她仍睁开双眼死瞪着我,但我知道她已经被菩萨消灭,菩萨必定会将她的灵魂投进十八层地狱。
诛杀这妖孽之后,航儿替我处理她的臭皮囊,我则处理那些被她弄脏,沾了她身上妖气的东西,第二天还把她的按摩椅也卖掉。但凡她这妖孽用过的东西,我一件也不想留下…
萍姨突然疯癫大笑:“最重要的当然是选吉时,将菩萨接回家中。菩萨对我表现非常满意,答应会保佑我跟航儿一辈子。你们要是想害我们,菩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你还是先让菩萨搭救你,然后再想怎样不放过我们吧!”溪望摇头叹息。
将萍姨交由同僚押送看守所后,面露惊惧之色的映柳,向溪望问道:“她被弃神迷惑了?”
“不好说。”溪望思索片刻后答道,“她袭击我时的表现,的确不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能做到的。不过,如果你把报告这样写,厅长肯定会骂你一顿。”
映柳苦恼道:“那报告该怎么写呀?”
“就说她是神经病吧!”溪望耸耸肩,向对方道出心中的假设——
萍姨因为年幼时的经历,对菩萨极其敬畏,由此产生对神明的依赖,形成一种近乎病态的信仰。以致她在生活中一旦遇到挫折,便立刻向菩萨求助。
她不仅认定菩萨的存在,而且认为菩萨无所不能,一定会为她这个虔诚的信徒解除一切困难。因此,当她的诉求没得到回应,她便开始感到焦虑与不安,继而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困惑。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菩萨”就诞生了。
这个所谓的“菩萨”,其实是她为缓解自身压力而创造,只存在于潜意识之中,只能通过梦境呈现于她眼前。她说“菩萨”教她以鹌鹑蛋杀死丈夫,我想应该是她平日听闻吃太多蛋类食物,会导致严重疾病甚至死亡。
她觉得或许能用这个方法杀死丈夫,使自己得以摆脱家庭暴力。但杀人毕竟是犯罪,她没勇气付诸行动。这时候,她的潜意识就通过梦境,以“菩萨”的身份向她下达指令,教她摆脱家暴的方法。
这样她就能摆脱弑夫的罪恶感,因为在她心中这是“菩萨”的意旨,是神明的指导。
经过这件事后,她对自己塑造的假菩萨更为崇拜,甚至到达盲目的程度。她坚信只要诚心供奉菩萨,服从菩萨的意旨,就能得到菩萨保佑。然而,在迁入新居后,邻居张海生却告诉她,她的观音像没经过开光,所以她一直以来供奉的并非菩萨,而是路过的孤魂野鬼。还告诉她弃神之说。
海生这番话对她的打击很大,一直以来信仰因此而动摇,使她的潜意识出现两极分化。一方面她仍坚信自己供奉的菩萨是神明;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受鬼怪迷惑。
这种思想冲突在神龛遭弃置后,变得更为突出,甚至使她出现幻听。弃神之说令她惊惧万分,她极其害怕遭到弃神报复。为缓解这份恐惧,她塑造的“菩萨”以幻听向她下达指令,命令她将洁玲杀死。
这其实是一种焦虑转嫁,她害怕弃神会对她进行报复,这份焦虑迫使她就将罪名归咎于洁玲。并假借“菩萨”之名,将对方杀死…
“你这说法似乎也说得通…”映柳说着皱起眉头,又道:“可是以萍姨的文化水平,她有可能想出如此诡秘的杀人方式吗?”
“嗯,正常来说是没可能,之前我推断是李老师经长时间思考才想出来。如果硬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说是李老师经常看犯罪类电影,萍姨耳濡目染,不知不觉间在潜意识中形成杀人方案。”溪望自嘲笑道,“当然,这个解释非常牵强。或许弃神真的存在,萍姨的所有行为都是受弃神指引。”
“你也认为这世上有鬼神存在?”映柳面露寒色。
溪望淡然答道:“曾经有个无神论专家到农村进行破除迷信演讲,期间一位农妇问他,我一生信佛,如果在临死前发现佛说的全是谎话,我会有损失吗?专家说好像没有。农妇又问,如果你临死前发现佛说的都是实话,你又会有什么损失?”
尾声
一
映柳于厅长办公室门前,整理了一下警服及头发才敲门入内,将弃神杀人案的调查报告交给厅长,并向对方汇报:“主犯刘玉萍已承认杀害儿媳妇何洁玲,从犯李明航亦已承认协助母亲将尸体弃置,两人已经交由刑侦局的前辈处理。刘玉萍虽然患有精神病,但鉴于她并非不能辨认自己的杀人行为,而且她亦承认20多年前,有预谋地导致丈夫死亡,对社会有一定潜在危害,不应免除她的刑事责任。”
“报告写得不错。”厅长认真翻阅报告,“既将嫌犯口供中的鬼神之说归咎于精神病所致,又说清楚不能免责的理由。”
映柳尴尬笑道:“是相前辈教我写的。”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他接管诡案组。”厅长呼了口气又道:“之前阿慕那小子交上来报告,几乎能当作鬼故事看。”
映柳傻笑点头,随即收起笑容又道:“另外,在调查该案时,意外发现市63中教务处主任陈志东,涉嫌与该校女学生发生性关系,而且是从该学生未满14周岁的时候开始,已经交由局里的前辈作另案处理。相前辈说出于保护该学生的考虑,应该尽量避免公开她的身份,相关事宜应交由其父母代为处理。”
“嗯,做得不错,还有意外收获。”厅长将报告放到一旁,抬头向她点了下头以求嘉许,却发现对方神情纳闷,便问道:“怎么了?”
“处理该案的前辈说,陈志东的律师认为他每次跟学生发生关系,均有给对方零花钱,相当于支付嫖资,应属嫖宿幼女罪,而非强奸罪。”映柳气鼓鼓道,“未满14岁的小女孩哪懂得保护自己,不管是否自愿,也不管是否收取利益,反正跟她们发生了性关系就该属强奸罪呀!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条脑残的嫖宿幼女罪,最高只能判15年有期徒刑,跟可以判处死刑的强奸罪根本是两回事,这不是变相鼓励侵犯幼女吗?”
“嗯,或许我能向人大代表反映一下你的意见。”厅长低下头继续处理其它文件。
映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歉意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气愤,不是故意想给厅长添麻烦。”
“没事,我也觉得这条法规没有存在的必要。”厅长又再抬起头看着她,叹息道:“你还年轻,还多事情没能看透其本质。每一条法律法规,其实都是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角力。有些法律在你眼中可能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却能为另一部分人带来利益。你懂吗?”
映柳思考片刻,会意地点了下头。厅长见她仍没离开的意思,便问她还有什么事,她欲言又止,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相前辈在知会女学生父母时,就女学生从三楼扔下桌子砸伤他的事,向她父母敲了一笔…”
“这臭小子的胆子还真大。”厅长哑然失笑,“名义上他并非警务人员,遇袭受伤,要跟对方私了也说得去。”
“他敲了人家五万块呢!”
“胃口还真大,怪不得他都不怎么在意那份顾问费。”厅长苦笑道,“虽然有点过分,不过这是他的私事,我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映柳怯弱问道:“那如果他敲诈跟女学生发生关系的陈志东呢?”
厅长皱起眉头,严肃道:“把具体情况说清楚。”
映柳慌忙答道:“陈志东被捕时哀求我们放过他,相前辈向他伸出五个指头,暗示要他给500万。他说前段时间炒股票亏,没能拿出这么多钱,问能不能少付一点。相前辈没有答话,直接把他押回局里。”
“原来是这样,哈哈…”厅长仰头大笑。
“怎么了?厅长。”映柳露出困惑的目光,问道:“相前辈虽然没能敲诈成功,但索贿本身就是犯法呀!”
“他不是警员,又怎能索贿呢?”厅长瞪了她一眼,“真正索贿的人是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索贿。”映柳连忙摆手摇头。
“哈哈,你先别慌,我又没说要把你抓起来。”厅长大笑道,“小相是借你的名义索贿,他要是真的想要钱,就不会在你面前向对方提出。他知道最终只能控告对方嫖宿幼女罪,觉得这个罪名太轻了,所以想给对方多添一条行贿罪。如果那姓陈的真的给他500万,他就会把钱拿给我,让我给他举报行贿的分红。可惜他算得太尽了,姓陈的没能拿出这么多钱,要不然至少得多坐10年牢。”
“原来相前辈这么狡猾。”映柳吃惊道,“还好他帮警方办事,如果他是罪犯,我们就麻烦了。”
厅长突然沉着脸,不无忧虑地说:“如果他要犯案,别说警队里没有人能奈何他,就连有没有人能发现问题也不好说。”
二
振华路53号8楼B室,徐涛生前住所。
“我说你呀,放着一大堆案件不去调查,老是来这里瞎折腾干嘛呢?厅长刚交了好几宗案子给我们,等着我们去办的事情可多着。”映柳双手叉腰,不断地数落正在浴室中检查的溪望。
“这里也发生了命案。”溪望仍在仔细检查浴室内每个角落,完全没有在意对方所说的话。
“这宗案子有其他前辈处理,我们还是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吧!”映柳望向对方,盯着对方身上的长袖衬衣不禁皱眉,“我说你呀,这么热的天气,你穿着长袖衣服,内面还加一件背心,难道你就不觉得热吗?”
溪望答道:“心静自然凉,别想太多就不会觉得热了。而且你不觉得这里特别凉快吗?”
“说起来,我也觉得这里好像比外面凉很多。”映柳突然打了个冷战。
“死过人的地方都会比较冷,听说是因为有枉死冤魂徘徊的关系。”
“你别吓唬我,我才不相信这一套。”映柳虽然嘴里逞强,但却互抱双臂,惊慌地往四周张望。
溪望没有管她,继续在浴室在搜查,发现浴缸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处细微的凹痕,随即瞥见一点亮光。仔细查找后发现,浴缸边缘的有一块细如沙粒的金属片。他用夹子将金属片夹起,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隐约闻到微仅可察的血腥味,他狡黠地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徐医生,我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
灵异档案弃神蛊惑迷案
给老求提供本卷素材的是一位刑警朋友,鉴于职业的敏感性,老求就不公开他的名字了,暂且称他为“某刑警”。
某刑警办案多年,遇到奇闻怪事可不少,譬如有些犯人被逮捕后会一而再地将钉子、纽扣等金属物吞进肚子。犯人之所以这样做,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有这个癖好,而是因为吞下钉子,警察就不能将他们送进看守所,要不然他们很可能会死在看守所里,必须先送他们到医院将钉子取出。呆在医院总比蹲看守所舒服吧。
跨省押送犯人时,最容易出现类似情况,尤其是乘坐火车的时候。因为一旦出了问题,刑警必须在中途带犯人下车,尽快送其到就近医院。利用刑警对当地环境不熟识,而且缺乏支援,犯人往往很容易就能找到逃走的机会。
年轻刑警往往对此束手无策,老刑警呢?
“上车前一罐啤酒十颗安眠药,要么吃掉一觉睡到目的地,要么揍一顿再灌进肚子里。”这是某刑警的原话。
这些是闲话了,在某刑警跟我说的稀奇事当中,最不可思议的要数“弃神杀人”。
此案的主角是位婆婆,跟小说中一样,其丈夫早年去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儿子养大。不同的是,婆婆跟儿媳妇的关系很好,至少两人从不吵架,也没向别人说过对方的坏话,还经常在傍晚一起到公园散步。此案就是从她们某次散步开始。
她们经常会到住所附近的公园散步,有一晚她们从公园旁的大榕树前经过。婆婆突然说看到榕树下有闪光,就走过去查看,随后竟然抱回一个别人弃置的佛像。
婆婆说自己跟这个佛像有缘,兴冲冲地将佛像带回家供奉。媳妇当时就觉得不妥,但又怕让婆婆扫兴,所以不敢多言。
自此之后,婆婆就变得越来越古怪,以前经常到公园散步跟邻里闲聊,现在天天呆在家里。除了购买香烛祭品外,她几乎足不出户,一天到晚就只对着佛像自言自语。
恰巧这个时候丈夫外出公干,媳妇在家里对着婆婆越想越慌,就趁对方外出购买香烛时,将佛像抱回榕树下弃置。婆婆回来发现佛像被媳妇扔掉,立刻勃然大怒,竟然将媳妇活生生地掐死。
随后,婆婆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尸体抛弃于榕树下,并若无其事地将佛像抱回家供奉。
某刑警审问婆婆时,她说自己是奉神明的意旨将媳妇掐死。还说神明告诉她,媳妇是妖孽,要她替天行道。
某刑警本不相信鬼神之说,但在逮捕婆婆时,他跟另外一名刑警可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年过半百的婆婆,竟然能使出比两名健壮刑警更大的力气,把他跟同僚抓得满身伤痕。
“这绝不是一个老太太能办到的事情。我们两个说能制服三、四个小混混可能有点夸张,但要把两个年轻人打得趴下并不难。我们有可能被一个老太太弄得如此狼狈吗?”这也是某刑警的原话。
某刑警就此案特意去请教一位于当地颇有名气的师傅,师傅问清楚情况后,怒道:“放屁,神明怎会教唆信众杀人!”随即告知某刑警弃神之说,说婆婆不是得到神明意旨,而是受弃神迷惑。只要将婆婆捡回来的佛像打碎,使弃神失去藏身之所,弃神自会落荒而逃。
佛像是该案重要证物,不能随便损毁,某刑警为此向领导请示,得到上级同意才将佛像交由师傅处理。说来也奇怪,师傅将佛像打碎后,婆婆随即回复本性,对自己杀死儿媳妇一事痛心疾首,好几次想自行了断。
虽然婆婆对所犯过错非常后悔,而且她极有可能受弃神迷惑,不过精神病虽可免责,但法律没规定中邪也能免责呀!所以婆婆最终还是被送进监狱,有生之年恐怕也不能恢复自由。
某刑警说,师傅一再交代他,若发现弃置的神像最好别看,也不要谈论,更不能触摸,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带回家。若要在家中供奉神明,一定要购买全新的神像,而且必须请师傅开光,不然拜了也白拜,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及家人惹来麻烦。
大家要是经过哪些弃置神像的地点,千万别好奇胡乱张望哦!
此外,老求还得鸣谢小明老师。
自老求出道以来,小明老师就是老求的忠实粉丝,不知道请老求吃了多少顿饭。现在老求终于兑现了承诺,给他在小说中安排了一个角色——虽然小说中的李明航忒悲催,希望嫂子不要介意,哈哈!
最后特别鸣谢声称是80后的60后悬疑作家尘庸兰友情客串神棍作家一角,老求不才,未能将他的猥琐描写到极致,在此向他致以万分抱歉,哇哈哈哈…
[卷二完]
卷三蛊眼狂魔
引子
一
天雄药业研究所3楼,副所长办公室。
李梅站于窗前,面向窗外优美的绿化景色,但却无暇欣赏,因为她正在接听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她认真聆听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每一句话,仔细琢磨对方的语气,以及每个用词背后隐含的意义,如履薄冰地以敬畏的语气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将事情办妥。”
挂掉电话后,她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转身望向一直静心等候的副所长陈亮,冷傲地道:“BOSS向来极少亲自跟下属联系,现在特意打电话来确认研究所内的资料是否已经全部销毁,足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要是没把这件事办妥,我想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知道。”陈亮面露畏惧之色,惶恐地答道,“所有参与泥丸研发的研究员,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以各种借口分批离职。我还亲手将所有书面资料销毁,相关电脑亦已经更换硬盘。我已经吩咐维护部,在今天之内将所有换下来的硬盘销毁。从明天起开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研究所曾经研发过泥丸这种神奇的药物。”
“泥丸的研发计划必须绝对保密,BOSS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像上次那个无赖突然插手的情况,绝对不能再次发生。”李梅心底萌生的怒意毫无保留地展现于脸上。
“那个姓相的假警察,只不过是认识王所长而已,对泥丸的研究不见得会有什么影响。而且泥丸的研发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保证能研发出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成品,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转移研发地点。”陈亮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不要对BOSS的判断存有任何质疑。”李梅瞪了他一眼,冷傲地道,“别小看这个姓相的,他好歹也是昔日的刑侦新人王。一旦被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BOSS近20年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年约二十五六岁、长发披肩、肤色皎白胜雪,双眸澄如秋水的女秘书杨露,走进一墙之隔的所长办公室。她以毫无感情色彩的冰冷语气向所长王重宏汇报所内事务:“副所长负责的研究室最近接连有研究员请辞,当中大多是入职近十年的老员工,而且都走得很匆忙。”
重宏翻看着请辞员工的资料,喃喃自语道:“大多都是老二出事后没多久聘请的研究员,难道…”他没道出心中的疑虑。
杨露又道:“上周因电脑病毒导致所里的电脑全部瘫痪,随后虽然都修理好了,但副所长还是更换了一批新硬盘,理由是防止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故。”
“有这个必要吗?换一批新硬盘可得花不少钱,他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私自下决定。”重宏思索片刻后又道,“这老狐狸不会是想销毁证据吧?”
杨露没应答,自说自话地继续道:“另外,副所长最近跟法律顾问李梅接触频繁,刚才我看见她进了隔壁办公室。”
“这姓李的可不是个普通律师,他们或许正在进行某个阴谋。”重宏眉心紧皱,思索片刻后又道,“你尽快替我安排一下,让李律师过来跟我聊几句,就说我想请教她关于劳动法的事。”
“我待会儿跟她约个时间。”杨露点了下头,退出办公室。
另一边的副所长办公室里,陈亮不无忧虑地说:“虽然我有信心资料不会外泄,但我近期接连几个动作,难免会惹人猜疑,尤其是那个好管闲事的王重宏。”
李梅漠不关心道:“这方面你无须操心,只要确保将所有资料销毁,BOSS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我知道。”陈亮唯唯诺诺地点头,双眼突然露出凶狠的目光,他险恶地道,“其实,只要把那个碍手碍脚的老王解决掉,一切就好办多了,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
“别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李梅面露不悦之色,斥骂道,“王所长一旦出了状况,那姓相的必定会追查到底,甚至会因此而坏了大事。而且王所长能在研究所待上近20年,必定有其存在价值,BOSS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
“是的,是的,BOSS绝对不会出错。”陈亮又唯唯诺诺地点头。
李梅冷傲地道:“我知道你想借泥丸留名史册,但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任何有可能阻碍计划的人,BOSS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清除。那个想将泥丸的秘密说出来的徐涛就是个例子。”
“那个、那个徐医生是栽倒在传说中的‘杀手王’手上?”陈亮怯弱地问道。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李梅展露娇媚的笑容。
“钥匙放在这里,我先走喽,你把剩下的硬盘处理完再走吧!”苏志强向入职不足三个月的下属唐永交代好工作,并将维修部的钥匙放在工作台上,收拾背包准备离开。
“还有很多硬盘没销毁呢…”唐永盯着工作台上那堆硬盘,于心中计量,若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恐怕没两个小时不能将这些硬盘全部销毁。
“年轻人别这么多抱怨,不多吃点苦头怎能熬出头呀!”苏志强将背包背上,训斥道,“想早点下班就别偷懒,赶紧干活去。副所长交代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将所有硬盘销毁,没把这事办好,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说罢便离开了维修部。
“不就是比我在这里多待了些日子吗,老是对我呼呼喝喝的。我可不是你徒弟,论技术,你连给我递工具也不配!”唐永在空荡的维修部内叫骂道,回应他的却只有电钻发出的单调声响。
本以为进入天雄药业研究所这种颇具规模的单位,应该能有一番作为,可没有想到竟然沦落到要做这种体力活。纵然心有不甘,但为了保住工作,唐永也只好继续将工作台上的硬盘逐一拆开,取出内里的磁碟,用电钻打孔销毁。
经过近两小时的机械性重复动作,终于将工作台上的大堆硬盘销毁,只要再将手中这块硬盘敲碎,他就可以下班了。然而,他盯着这块尚未拆卸的硬盘,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电动螺丝刀,喃喃自语道:“这些硬盘我都已经修好了,用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就算要换新硬盘,也没有必要把这些旧硬盘全部销毁呀,难道硬盘里储存了某些机密资料?”
心念至此,唐永不由得好奇心大作,难忍窥秘的欲望。
“说不定硬盘里有能让我飞黄腾达的东西。”唐永心中窃喜,急不可待地将硬盘连接到电脑上,窥探内里隐藏的奥秘。
然而,他发现硬盘是空的,里面没有任何资料,显然已经有人将原来的数据清空。好歹他也是计算机专业毕业,这点小问题当然难不倒他。通过数据恢复软件反复搜索,他终于找到了部分残存的数据。
搜索到的数据大多都受到了损坏,部分甚至连文件名亦已丢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名为《泥丸研发报告》的文档。
正当他为此兴奋不已,准备将文档打开时,他突然感到异样,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盯着他。他猛然回头,身后是虚掩的大门,维修部里除了他没有任何活物,也没有什么让他感到不安的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将门反锁,然后才安心地返回电脑前,准备打开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的文档。然而,就在他点击文档的那一刻,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涌现。他觉得有一双充斥着怨恨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住自己,但这次并非来自于身后,而是头顶。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之处,目光遂往四周游走,最后停留在通风口上。通风口内光线不能到达之处,除了无尽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正确来说是什么也看不到。或许,在黑暗之中隐藏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死亡的气息,在唐永将目光转移到电脑屏幕上那一刻,充斥着维修部的每个角落…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