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已经听过阿苏的叙述,所以溪望要求老周尽可能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出来,以免忽略当中的细节。
老周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裤子,好让双腿舒服一点,然后才道出发现尸体的经过。
“昨晚我值夜班,整晚都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所以快天亮时,我就把脚伸到桌子上,挨着椅子打起了瞌睡。大概七点半左右吧,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差点让我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被吓了一大跳,马上就醒过来了,睁眼一看,发现推我的人是所长。所长骂了我一顿,说要是让小偷摸进来就麻烦了。
“研究所的大门装有电子锁,要刷卡才能开启,外人如果不把我叫醒,绝对进不了门。不过,我还是立刻翻查监控录像,确定昨晚一整夜都没人从大门进出,所长是今天第一个来上班的人。
“看过监控后,所长就没有再骂我,只叫我以后别再偷懒,然后就上楼去了。刚被骂了一顿,我哪敢再偷懒,马上打起精神继续值班,反正过不了多久,小曾就会过来接班。
“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来上班,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就是维修部的阿苏突然跑过来跟我要钥匙。他说昨夜小唐要加班,他把钥匙留给了小唐,可今天却迟迟未见小唐过来,而且也不接他的电话,所以让我拿后备钥匙给他开门。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昨夜我也没看见有谁在加班,就李律师过来跟所长谈了点事…哦,还有杨秘书和副所长。昨晚下班后,就他们四个人还留在研究所里,除此以外我就没有看见其他人。刚才翻查监控录像时,也没看见有其他人进出研究所。
“虽然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把钥匙拿出来,跟他一起去开门。研究所有规定,后备钥匙是不许外借的。如果谁把钥匙弄丢了,我们保安员会亲自拿后备钥匙去开门。要是下班前还没把丢失的钥匙找回来,那就得更换门锁了。
“这规定听起来挺麻烦的,不过研究所里要用钥匙的地方也没几个,而且休息室、配电房这些地方的钥匙就放在门卫室,所以阿苏跟我要后备钥匙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才记起后备钥匙柜的密码,上次开这柜子也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我拿了钥匙就跟阿苏去维修部,他边走边给小唐打电话,但始终没人接听,走到维修部门口还听见里面有手机铃声传出来。他说小唐肯定是没把手机带走,所以睡过头了。我想应该是这样子吧,也没多想,就用钥匙去开门。谁知道门一打开,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刚把门打开,我就看见里面一地都是血,还看见墙角里躺着一个人,我就跟阿苏进去看是怎么回事。我们走进去就发现,躺着的是小唐,脖子上有一道刀痕,脸上全都是血,一看就知道已经‘翘辫子’了。
“一大早就发现出了人命,我心里也挺慌的。不过我之前在医院当过保安,见过不少死人,胆子还是有一点,就壮着胆子去探他的鼻息。他的鼻子一点气也没呼出来,不过看见地上这么多血,他要是还能活着,那真是见鬼了。
“见他脸上的血应该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我不知道抽哪根筋,突然好奇地想去翻开他的眼皮。不翻还好,一翻就吓一大跳——他的眼珠竟然没了,翻开眼皮就只能看见一个吓人的血洞。
“阿苏看了一眼就立刻跑到外面呕吐,我一时间也六神无主,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这时候所长来了,马上就打电话报警。
“这时候,阿苏想起小唐拿的钥匙,叫我在里面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有钥匙,又蹲下来摸了摸小唐的口袋,虽然找到一串钥匙,但不是维修部的钥匙,应该是小唐家里的。
“我喊了一声没找着,所长说没找着就快出来,免得破坏现场证据。我想这样也对,反正警察马上就来,把事情交给他们处理好了。可是,正当我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钥匙,而且是维修部的钥匙…”
“进去的时候没发现钥匙吗?”溪望问道。
老周仔细地想了想,摇头答道:“可能是当时太惊慌了吧,我进去时没注意到钥匙就在地上。”
正向李梅讨教美容心得的映柳插话道:“有没有可能是开门后,有人从外面把钥匙带进去的?”
老周沉思了片刻,困惑地道:“老实说,我也觉得很奇怪。维修部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锁在后备钥匙柜里,就只剩下另一把能从外面把门锁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维修部里面呢?这不科学呀。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觉得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钥匙一直都在阿苏手里,他进去后趁我不注意,偷偷将钥匙丢在地上。”
李梅狐媚地瞥了宏叔一眼,娇媚道:“为什么丢钥匙的一定是苏主管,而不是王所长呢?”
宏叔还没开口为自己辩解,老周已经替他反驳:“所长从头到尾都没进入维修部,他怎么可能将钥匙丢进来?而且所长走过来后,就一直扶着阿苏,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阿苏肯定知道。”
李梅娇媚地笑了笑,说:“你也进了维修部呀,而且你在里面待的时间比苏主管更长。”
“这…”老周一时语塞,紧张地对溪望说,“警官,不是我,我跟小唐的关系还算不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他杀死呢!”
“那你知道谁跟死者有过节吗?或者我可以问得更直接一些,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溪望问道。
要破解这宗密室杀人案其实并不难,以现在情况看来,钥匙在开门后再带进维修部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现在问题是谁用什么方法将钥匙带进去了?
以现时的情况判断,阿苏跟老周都在发现钥匙之前进入了维修部,他们两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溪望打算从行凶动机入手,先锁定疑凶再推断其作案手法。
“阿苏!”老周毫不犹豫地回答。
溪望狡黠地笑道:“我理解你想尽快为自己洗脱嫌疑的心态,但警察办案必须以事实为基础。你要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就得告诉我们你怀疑苏主管的依据。”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阿苏跟小唐的关系一向都不太好。而且从上周开始,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更加激烈了…”老周言之凿凿地道出平日的见闻。
“小唐到研究所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我们都喜欢足球,经常在一起聊球赛,所以十分熟络。他经常跟我说阿苏的坏话,说阿苏老是摆起上司的架子,把所有工作都推给他做,做不完就要他加班。
“他还说阿苏其实什么都不懂,尤其在电脑方面,一些很简单的小问题也不会处理,可又不肯承认,老是跟他说:‘这种小问题,你去修就好了。’
“反正,自从到研究所工作后,小唐对阿苏的抱怨就从没停止过。他说若论技术,阿苏连做他徒弟都不配,只不过他比自己早几年入职,所以才能骑在自己头上。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向大家证明,阿苏根本不配做他的上司。就在上个星期,他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上周,所里的电脑突然全都出了问题,都不能正常使用,就连门卫室的电脑也进不了系统。我正想去维修部找小唐过来修理,就看见他背着背包走了出来。
“我问他电脑是怎么回事,他说所里的电脑都中病毒了,应该是局域网病毒,大概是哪个好色的浑蛋偷偷浏览色情网站,使自己的电脑中了病毒,连累大家的电脑都受到了感染。
“我问有没有办法修好,他说只要动几根指头就能搞定。不过他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一下,就请了一天假。想找他修理电脑。只能等明天了。
“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没说话,只是狡猾地对我笑了笑。我想他肯定是在装病,因为他知道阿苏没办法将电脑修好,就故意为难阿苏。等到第二天,他一上班就把电脑都修好了,这样大家就知道他比阿苏厉害。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小唐似乎低估了病毒的破坏力。第二天,他的确是把所有电脑都修好了,但大部分电脑都出现了资科丢失的情况,而且他也没办法把所丢失的资料找回来。
“副所长为了这件事大发脾气,把他跟阿苏骂了一顿。前天,副所长买了一批硬盘回来,要他们将旧硬盘全都换掉,以防再次出现病毒感染。还说要是再发生这种事,他们俩就得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阿苏虽然没敢直接说出口,但好几次都跟大家暗示,这是小唐做的好事。因为这次惹出大乱子的是一种局域网病毒,只能在局域网内传播,如果没人故意给所里的电脑输入病毒,是不可能所有电脑都出问题的。
“阿苏知道小唐故意让他出丑,心里自然有怨气,想要小唐的命也在情在理。而且,我听小曾说,阿苏下班离开后,就没看见小唐的踪影…”
老周滔滔不绝地说着阿苏的坏话,目的虽然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但他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阿苏是最后一个跟死者见面的人。
“苏主管昨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研究所的?”溪望问道。
老周答曰:“大概下午6点,他跟大家一起下班的。”
宏叔补充道:“研究所的正常下班时间是下午6点。”
根据流年的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为昨夜6时至8时之间。若阿苏杀人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下班回家,的确能蒙混过关。然而,老周彻夜留在研究所内值班,他也有充裕的时间将唐永杀死,并伪造密室杀人的迷局。
从已知信息判断,阿苏和老周都有行凶的可能,而阿苏更有杀人的动机。不过这只是初步的判断,或许能从阿苏的口中得到对老周不利的口供。毕竟这事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阿苏必定不会有任何保留。
不过再次向阿苏问话之前,溪望想先到凶案现场查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同一件事各人有各自主观的判断,甚至为了自身利益而撒谎。因此,不会说话的证物往往能更“诚实”地还原事情的真相。当然,要知道真相,首先必须揭穿凶手刻意布置的“谎言”。
正当溪望准备去凶案现场查看时,敲门声响起,宏叔还没应门,就有一个40多岁、身形略肥的男人推门进来。若有人要见宏叔,通常会先由秘书通传,此人连等待宏叔回应的环节都省掉,可见他并非一般的小职员。依据其光鲜的衣着判断,溪望认为他应该是研究所的副所长陈亮。
男人一进门就冲宏叔叫道:“老王,外面正下着暴雨,很多公路都被雨水淹没了。市政府刚发了预警通知,要求各单位做好防范,你看是不是该让员工提前下班。”
“哟,副所长,不就是雨大了一点吗,用不着这么着急,王所长自会处理啦。”李梅对男人笑道。
宏叔看了看窗外越下越大的暴雨,又看了看手表,说:“现在也快下班了,你去通知大家,现在就下班回家去,不过离开之前要检查门窗是否关好。你叫维修部的阿苏先别走,待会儿警察还有点事问他。”他又向对方介绍溪望及映柳。
陈亮向李梅点了下头,又上前分别跟溪望及映柳握手,说:“两位警官,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办,待会儿再来跟你们坐坐。”说罢便匆忙退出办公室。
“李律师,你要不要先回去?”宏叔向李梅问道,又转头望向窗外,“这场雨恐怕要下一整夜。”
“下雨的夜晚最容易让人感到寂寞呢!”李梅娇媚道,“与其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不如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我挺期待能看到相警官将凶手逮捕。”
“李大状愿意留下最好不过了。”溪望狡黠地笑道,“在死者遇害的时段里,你好像也在研究所吧?”
“帅哥,你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李梅向他抛了个媚眼。
溪望严肃地作答:“在查明真相之前,每个有可能作案的人,我都不会将其从嫌疑名单上排除。”
“那王所长也有嫌疑哦!”李梅向溪望投以挑衅的目光,又转头望向宏叔,“昨晚我可陪了他一整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