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雪山庄

就在溪望跟李梅快要起冲突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所有灯光随之熄灭,整座研究所均笼罩于黑暗之中。

“哇…”映柳放声尖叫,紧紧抱住身旁的李梅,后者使劲地将她往外推,并骂道:“抱着我干吗?衣服都被你弄皱了。”

“可能是停电或者跳闸了。”溪望取出一张卡片灯照明,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照亮三人的脸颊,“我去休息室看看有没有照明工具,马上就回来。”

假设地上那双眼球属于唐永,那么就能证明两件事情:一是凶手无法将眼球带离研究所;二是凶手不方便在研究所内随处走动。两者都适用于除保安外的所有人。也就是说,可以将老周从嫌疑人名单上去除。

此外,凶手既然无法将眼球带走,很可能也没有将凶器带离研究所,甚至就藏在维修部的某个角落。因此,溪望想找来照明工具,继续在维修部内搜索。可是,他从映柳身边经过时,却被对方死死抱住,想动一下腿也不成,便皱眉问道:“柳姐,你又怎么了?”

“现在到处都黑乎乎的,我很害怕,你别走,留下来陪我。”映柳娇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溪望没好气地说:“不是有李大状陪你吗?”

“不要,她会吓唬我的。”映柳使劲地摇头。

“见你们这么缠绵,我就当一回好人,去休息室找支手电筒回来吧。”李梅掩嘴偷笑,转身走出门外。

“唉,你这万年吊车尾就不能少拖我一次后腿吗?”溪望摇头叹息。

“人家真的很害怕嘛。”映柳委屈道,强忍眼眶内充盈的泪水,不让其落下。

溪望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手机却突然响起。原来就想哭的映柳被铃声吓了一跳,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哗啦啦地落下。

“柳姐,你消停一会儿吧,只是电话而已。”溪望连跳海的心都有了,但映柳还是哭个不停,而且把他抱得更紧,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蹭,毫不在意地蹭到了他衣服上的血污。

没能让映柳停止哭泣,溪望只好在她的哭声中接听电话。电话接通后,听筒便传出郎平的声音:“望哥,你上次送来的金属片,已经有化验结果了。”

溪望略感愕然,此刻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对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电告知化验结果?虽然急于知道化验结果,但他更想知道对方为何此时来电,便问道:“你们那边没出状况吧?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嗯,这个嘛…”郎平支吾了一会,问道,“你那儿怎么会有女孩的哭声?好像哭得挺凄凉呢!”

溪望轻描淡写道:“哦,没事,跟叔叔他们一起玩玩而已。”

听筒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愤怒地骂道:“相溪望,你到底在干什么?”

溪望将手机移离耳朵,以免耳膜被震破。待骂声消停后,他才继续接听,对电话彼端那位熟识的女性说:“悦桐,你应该知道我跟宏叔不会去风月场所。”

对方没再说话,经过良久的沉默后,听筒里又传出郎平的声音:“望哥,是我。这电话其实是队长让我打的。”

“她还在吗?”

“她回办公室去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想你已经猜到一半了,哈哈…”郎平尴尬地笑了几声,“今天快下班时下起大雨,我跟队长就待在技术队里,打算等雨停了再走。谁知道雨竟然越下越大,还把很多地方都淹了。下午叶法医送样本过来时,跟队长聊了几句,提起你要去工业园办案。刚才队长又在网上查到,那附近的灾情十分严重,她怕你会出意外,就让我给你打电话。”

“其实她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溪望轻声叹息,“那化验的事,该不会是随便说说吧?”

“没有,结果真的出来了。”郎平似乎想将功补过,连忙道出详情,“就是因为暴雨让我们走不了,所以我跟队长下班后就一直在研究那块金属片。经过化验后,已证实金属片的主要成分是74碳钢。这种钢材通常用来做刀片,就是那种老式的双面刀片,用来刮胡子的那种。”

“凶器是一块刮胡子的小刀片?”溪望对这个结果大感意外。

掉挂电话后,溪望闭目回想发现徐涛尸体时的情况,当时徐涛躺在浴缸里,遇害时应该正在洗澡。如果他发现凶手闯进浴室,肯定会本能地站起来,再思考如何反抗。但凶手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趁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甚至还没发现有人闯入,就已经动手将他杀死。

如果凶器是一块刀片,那凶手就只有一个方法将徐涛杀死——以刀片为飞镖,在打开浴室门的那一瞬间,将刀片掷向受害人,并准确无误地划破对方的颈动脉。因为用力颇猛,刀片在划破受害人的脖子后,撞到墙壁上留下痕迹,并碰崩了一个小角。

能以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法杀人,绝非一般杀手可以做到。或许李梅的猜测没错,杀害徐涛和唐永的凶手,是传说中的杀手王?!

一丝寒意从脊骨涌起,瞬间扩散到全身,使溪望微微抖了一下。与传说中的高手为敌,能否全身而退尚且是未知数。倘若未能及早确认对方的身份,很可能会像徐涛和唐永那样,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此,必须尽早查出杀手王的真正身份。

据李梅说,杀手王13岁出道,活跃于20多年前。她没把当中的年份说清楚,只凭这两项推算,杀手王的年龄应该在35岁以上。

在唐永的死亡时间内,有机会进入维修部的人一共有6个,分别是48岁的宏叔、45岁的副所长陈亮、38岁的维修部主管阿苏、42岁的保安老周、26岁的秘书杨露和27岁的法律顾问李梅。

以上六人除杨露及李梅外,年龄均在35岁以上。除却宏叔,另外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然而,若刚才发现的眼球属于唐永,那么老周的嫌疑就相对减少…溪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留意副所长陈亮。

听宏叔说,副所长跟李梅的关系密切,两人近日亦往来频繁。而发现徐涛的尸体时,李梅现身挑衅,说明她知晓此事,就算她不是凶手,至少也知道凶手是何时犯的案。以此推断,副所长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杀手王。

心念及此,溪望便将凶手锁定在阿苏跟副所长两人身上。

“喂,喂,你没事吧?别吓我。”一脸血污的映柳伸手在溪望面前晃了几下。

溪望被她脸上的血污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被凶手袭击了。但仔细一看,发现对方只不过是刚才哭泣时蹭到自己衣服上的血污,于是掏出纸巾给她清理。

刚才一直在沉思,溪望竟然没注意到电力已经恢复。本想继续在维修部内搜索凶器,但念及凶器极可能是一块细小的刀片,他便放弃了这一想法。毕竟像刀片这种便于携带的物品,藏在鞋底就能轻易地带离研究所,继续搜索大概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映柳抹掉脸上的血污后,对着门外自言自语道:“李梅干吗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既然这么想念你的好基友,怎么不给她打电话?”溪望刚把这话说出口,手机就响起来了,是宏叔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宏叔焦急的声音:“僆仔,又出事了,你快来休息室。”

溪望冷静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苏死了。”

“什么?”溪望惊住片刻,随即追问道,“他怎么死的?”

“你过来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好,我马上过来。”

溪望挂线后,立刻拖着映柳跑到休息室。

休息室内,除李梅面露一贯的风骚媚笑外,其他人皆神情凝重。尤其是宏叔,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蚊子。溪望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阿苏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死掉?

“你受伤了?身上怎么全都是血?”宏叔指着溪望衣服上的血污,惊慌地问道。

溪望慌忙解释:“刚才在维修部蹭到的,不碍事。”

宏叔这才松了口气,望向正在抽烟、身体微微颤抖的老周,对溪望说:“刚才停电了,我让老周跟阿苏去配电房检查一下是不是跳闸了,没想到阿苏竟然有去无回。”

知晓老周是此事的关键人物后,溪望立刻转头向他询问详情。

老周瘫坐在沙发上,_拿着香烟的右手不停地抖动,抖得烟灰全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杨露蹲在他身前,正用绷带替他包扎右腿。从地上那半截被撕破的裤管上染有的大片血迹来判断,他的右腿似乎伤得不轻。

良久的沉默后,老周终于调整好情绪,向溪望讲述刚才的可怕经历。

“刚才我们都围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报告外面的最新消息,刚看到报道说工业园附近的松山水库水位已经严重超出安全线,突然听见巨大的一声雷响,接着就停电了。

“阿苏说应该是跳闸了,得去配电房检查一下。配电房的钥匙在我身上,所长就叫我陪他一起去。大家都很心急,想知道外面的最新消息,而且这里漆黑一团,窗外又打雷又闪电的,感觉挺吓人的。虽然杨秘书把窗帘都拉上了,看不见外面的闪电,但突然听见雷响也会吓人一跳。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走动一下,所以我啥都没说,就拿起手电简跟阿苏去配电房了。

“配电房在走廊尽头,我跟阿苏一前一后地走过去,一路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我们进入配电房之前,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

“走进配电房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我立刻转身往后看,还用手电筒照了几下,连人影也没看见,可是刚才就是觉得有人盯着我。因为只带来一支手电筒,我站在门口往外照,阿苏在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他不耐烦地叫我进去帮忙照明,不然他摸到明天也找不着哪里出了问题。

“我听他这么说,就走到他身后,用手电筒替他照明,让他检查设备。他检查了一会儿就说:‘都没问题,只是打雷导致跳闸而已,把总开关重新打开就好。’

“他说完就伸手想把开关打开,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拍我的肩膀。我本来就觉得背后有人,被拍了一下,马上就弹起来,转身看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转过身去,却只看见打开的房门以及门前空荡荡的楼梯,别说人,就连鬼影也没一个。我立刻觉得头皮发麻,配电房里就我跟阿苏两个人,他刚才就在我眼前,会是谁从背后拍我的肩膀呢?

“我回过头来想跟阿苏说,我可能见鬼了,但刚刚还在眼前的阿苏转眼就不见了。这可把我吓了个半死,觉得被人盯住还能说是心理作用,被拍肩膀也勉强可以解释为心里紧张。但眼前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如果不是他出了状况,那就肯定是我疯了。

“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可是我突然觉得右腿竟然不听使唤了,想跑也跑不了。我想肯定是小唐冤魂不散,回来找阿苏报复,碰巧我不走运地跟他在一起,就干脆把我也一块带走。

“我心想这次死定了,但突然又想起了家里的儿子。要是我死了,他妈肯定不要他,马上跟野男人跑掉。为了儿子,我绝对不能死,我得想办法把小唐的鬼魂赶走。

“听说鬼最怕光,刚才阿苏说设备都没问题,只要把开关打开不就有光了?虽然右腿不听使唤,但左腿还能动,而且开关就在跟前,只要往前跳一步就能将开关打开。可是,我往前跳了一步,脚好像碰到了什么,使我的身体失去平衡。眼见就要摔倒了,我的手刚好伸到开关上,就顺势将开关打开了。

“灯亮起来那一刻,我马上就愣住了,因为我发现把我绊倒的竟然是躺在地上的阿苏。他的眼镜掉落在身旁,眼皮凹陷着,还有血流到脸上,脖子上有道细长的伤口。情形就像小唐那样,但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脖子上的伤口涌出来,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配电房…”

老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惊惧之色尽表于颜。他苦恼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来的,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才一眨眼的时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不停地重复类似的话,看来阿苏被杀使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的腿怎么了?”溪望向杨露问道。

杨露淡漠地回答:“应该是被刀片之类的利器划伤了吧,似乎伤了腿筋,所以他的右腿现在不太灵活,刚才他是用一条腿跳回来的。”

“外面还下着暴雨,实在没办法送他去医院。只能先简单地包扎一下,把血给止住,等雨停了再送他去医院。”宏叔不无担忧道。

映柳呆望着老周,喃喃自语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就跟暴风雪山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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