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认为怪物无意跟我们为敌,而且它只在树林里挂上人偶,说明它的地盘仅限于枯树林。只要我们别在晚上闯入树林,并且每隔三天向它提供食物,应该能跟它和平共处。
更重要的是,怪物盘踞于进村的唯一通道,变相成为我们与外界的一道屏障。晚上有它在外把守,我们至少能睡个好觉..
“刚才你放在树林外的食物,就是给牛头人的……”悦桐琢磨了一下,想到一个较为合适的字眼:“粮饷?”
“怪物替我们守住进村的通道,这点酬劳给得不冤。”阚尤点头道,“至少在这十年间,除了你们两个就没有别人能穿过枯树林。”
“不止我们两个。”溪望眉头略皱。
“操,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被珠妹拉到一旁的豹荣猛然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冲溪望咆哮,“你们到底带来多少人,有什么目的?不老实交代清楚,老子就立刻把你撕成碎片!”
“老豹!”阚尤怒目瞪着他,责骂道,“博哥对我们恩重如山,他是博哥的儿子,你觉得他会害我们吗?”“没错,博哥帮过我们,但我们也有替他做事,而且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豹荣仍气焰未减,指着溪望,向阚尤喝道:“这个小子是不是博哥的儿子也不好说。就算是,也难保他不是赤神教的探子。”
“够了!”盘坐在地上的阚尤,一掌拍在麻布地毯上,身前的食物全都弹起来,整个石堡亦仿佛因此而颤抖。他站起来向对方怒目而视,喝骂道,“你若再对博哥的儿子无礼,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对他无礼又怎样?”豹荣亦怒火中烧,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并骂道,“他也承认曾加入赤神教,还说自己把赤神教消灭掉。你咋不用脑子想想,我们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也没能动赤神教分毫。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有啥本事能将赤神教连根拔起?”
“博哥从未向我们说过一句谎话,我相信他的儿子也不会欺骗我们。”阚尤意志坚定道。
“博哥早就走了,哪知道他儿子会变成怎样。”豹荣嘲讽道,“你要是连这一点也没想到,还有什么资格当首领?你没本事就快把首领的位置让出来,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遭殃。”
“你想造反了?”阚尤沉声道,身上散发出令人心寒的杀意。
两人剑拔弩张,恐怕马上就要决一死战……
第八章 真伪莫辨
眼见阚尤跟豹荣马上就要打起来,阿剖、阿涡立刻将孩子们扯到墙角,搂住他们以免殃及池鱼。黎妮给珠妹使了个眼色,遂上前挡住丈夫,劝说道:“你们兄弟俩还没会走就开始打架,都打了四十多年了,还没够吗?”
珠妹亦扯着豹荣的耳朵,斥责道:“你疯了!这些年要不是首领替我们遮风挡雨,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还能当爹教儿子打猎?你就算没被赤神教那帮妖孽杀死,也早就饿死了!”
一场将要发生的生死决斗,在两位夫人的干预下悄然化解。阚尤重新坐下来,豹荣亦被珠妹扯到一旁继续喝他的下火汤。
“失礼了。”阚尤歉意道,“老豹脾气火暴,两位请勿见怪。”
“前辈言重。”溪望谦厚道,“感谢前辈信任晚生。”
“虎父无犬子,我相信博哥必定教导有方。”阚尤虽言辞坚定,但眼神中却有一丝隐忧。
溪望知道他的担忧,立刻告知有一名女人跟随而来,并说:“这女人虽然在枯树林被牛头人打倒,但她并非善男信女,说不定趁我跟怪物纠缠的时候悄悄逃走。”
“只有她一个倒不是大问题。”阚尤松了一口气,泰然道,“这座石堡易守难攻,就算怪物来袭,也不见得能攻进来。她三两下子就被怪物放倒,对我们没多大威胁,多加留意就行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李梅。”
溪望说出这名字时,悦桐察觉到阚尤突然皱了下眉头,便向对方问道:“你认识她吗?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
才20多岁。”
“不能算认识。”阚尤摇头道,“我曾听三哥提及这名字,但具体说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好像说这女人喜欢告密之类,反正就是少惹为妙。”
宏叔是陵光成员,而李梅就算不是陵光成员,也跟陵光关系密切。联想到宏叔曾提及受人监视,或许就是指李梅。不过,李梅才27岁左右,而阚尤所得的资讯却是十年之前。当时李梅只是个花季少女,能让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王有所顾忌吗?
或许,该重新估量李梅的能耐。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让溪望知道父亲过去不少秘密,这些都是他未曾料及的事情。除对父亲有了全新认识外,亦令他更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故此,他于饭后向阚尤提出,在神隐村暂留几天,以等待轸蚓出现。
“不行!”被妻子扯到一旁的豹荣又跳起来,在阚尤的怒目下仍没有收敛,放声叫道,“我们打从在这里扎根,整整十年从未让外人待在眼皮之下。你们来蹭吃蹭喝,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要在这里住下,就是说破天也不成。”
“他们只是暂留几天,又不是长居此地,何必拒人于千里。”阚尤沉着脸说,“更何况他是博哥的儿子,我们必须以礼相待。”
“哪怕是博哥的儿子也不成!”豹荣态度坚决,往溪望放在地上的登山包瞄了一眼又道,“要等轸蚓就到村外等,他们带了帐篷,大可以在村外扎营。他们要来蹭饭我没意见,但要在村内留宿就怎样也不成。”
阚尤额角青筋暴突,看似马上就要发难。黎妮见状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以眼神示意不该与豹荣再起争执。
溪望不想成为漩涡的中心,立刻将登山包背起,对众人说:“晚生不敢一再打扰各位前辈,我们现在就到村外扎营,三日内仍未见轸蚓现身便立刻离开,绝不食言。”
豹荣坚决反对溪望留在村里,阚尤亦不便挽留,只是一再叮嘱溪望,若有任何需求,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进村找他帮忙。
离开石堡前,溪望向阚尤提及露妍,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她。
“露露也来了?”阚尤面露惊喜之色,但马上又皱眉道,“可我们没看见她呀!这十年来就只有你们两个踏足本村。”他随即告诉两人,最后一次与露妍见面时,对方还是花季少女。虽然有点神经兮兮,但作为王三的弟子,露妍对他们还是十分敬重。自开始寻找隐居地的旅程,他便再没见过露妍。
随后,溪望跟悦桐在村外的小溪旁扎营,听阚尤说附近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但都是野猪野狗之类,对安全没多大威胁。将帐篷搭好后,两人便在溪边垂钓,并对已知信息做出分析及讨论。
“你觉得树林里的牛头人是怎么回事?”悦桐问道。
“不好说。”溪望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才做出解释,“钮村长未曾提及这里有怪物出没,牛头人应该是原来村民迁走后才盘踞于此。而阚尤说,他们进驻神隐村时,怪物就已经存在。这在时间上,难免会让人觉得巧合。”
“你认为阚尤撒谎?”悦桐又问。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溪望的眉头皱得更紧,“豹荣一再声称曾替父亲办事,从语气判断,他认为替父亲办的事,等价于父亲对他们的照顾,甚至觉得自己吃亏。那么说,父亲让他们办的事情,绝对不是一般的跑腿或体力活,而是存在极大风险,甚至会危及生命,又或者触犯法律的事。”
“你爸是个药物研究员,应该不会为非作歹,充其量只会让他们试药。”悦桐亦皱起眉头,随即惊呼叫道,“有鱼上钩了!”
悦桐在溪望的帮助下,将一条肥美的鲤鱼钓上来,笑盈盈道:“今晚不用吃单兵口粮了。”
溪望在溪边挖出一个小水坑存放渔获,待他弄完后,悦桐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你爸会不会需要一些特殊的研究材料,用钱买不到的那种。”
“你想说干细胞或者活体器官之类?”
悦桐点头道:“这些材料要通过合法途径获取并不容易,但对药物研究却有一定帮助。”
“老实说,我在遇见阚尤之前,还真不知道我爸竟然有这么多秘密。”溪望长叹一声又道,“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跟我记忆中的父亲迥然不同。”
悦桐知道继续谈论云博的事情,会让溪望十分伤感,便将话题绕回起点:“我们还是琢磨一下牛头人是怎么回事吧!”
溪望点了下头,遂就这头怪物做出分析一一
我们从阚尤口中得知,他们进驻神隐村之前,牛头人已经盘踞于枯树林。可是,他就曾替父亲办事一事上
含糊其辞,难免令人怀疑他所说的一切是否全部属实。
如果他撒谎,那么就该怀疑牛头人是否真实存在。
牛头人盘踞于枯树林,相当于一道屏障,能阻隔外界的部分滋扰。这对决心在此隐居的九黎族后裔而言,是一件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传说中,以蚩尤为首的九黎族先祖,皆为兽首人身的怪物。按文献记载,蚩尤铜头铁额,面如牛首,并长有双角。虽然只是传说,但可理解为力量崇拜。
若阚尤等人有意吓退外人,不排除他们会将自己装扮成传说中的蚩尤,就像树林中那头怪物一样……
“这说不通呀!”悦桐质疑道,“你自己也说牛头人的皮肤硬邦邦,就像穿上铠甲一样。如果是人类假扮,上哪找一套这种皮肤铠甲?我要是能弄到这种东西,恐怕全世界的武器生产商都来打我的主意了。”
“正常人类的确不可能长出这种皮肤,但‘正常’的怪物也不可能拥有外观几乎跟成年男性一样的生殖器。”溪望道出在与怪物搏斗过程中,目睹怪物胯下的构造与人类近似,且通过袭击对方的子孙根逃脱。他对此做出分析:“牛头人现在或许不是人类,但之前应该是个男人。”
“变异人?”悦桐讶然叫道。
“这个可能性很高。”溪望分析道,“牛头人智商极高,绝非没受过正规教育的野生生物能够拥有的水平。它在跟我的搏斗中,刻意不使用武器,显然在享受搏斗的乐趣,而不是单纯地狩猎猎物。但面对有可能对它性命构成威胁的李梅,它却毫不留情,几乎一招毙命。更重要的是,它似乎知道李梅的手枪会对它造成致命伤
害。”
“或许曾经有猎人闯入树林,用猎枪将它打伤,所以它才会对枪械如此忌讳。”悦桐推测道。
“李梅那支是袖珍手枪,通常只有特工才会用。除非之前有特工闯入树林,否则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牛头人跟我们一样,对枪械有最基础的认识。”溪望否定对方的推测后,又继续道,“豹荣的脾性,你刚才也见识过,他非常排斥外人。牛头人虽是神隐村与外界的屏障,但当年为警告他们,将附近野牛全部杀死。以豹荣的思维,肯定会担心怪物因缺乏食物而进村觅食,甚至屠杀孩子及妇女,你认为他能安心与怪物和平共处十年之久吗?”
“难道……”悦桐明白对方的想法后,讶然道,“牛头人是他们的族人?”
“有这个可能。”溪望抬头望向位于西方的枯树林,太阳已于树林间隐去,在天际留下犹如鲜血般艳丽的余晖。他转头对悦桐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跟牛头人有直接关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刻意隐瞒了某些事实,甚至向我们撒谎……”
“你蒙对了,帅哥。”
一个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溪望立刻跳起来并把悦桐挡在身后。当他发现说话的人是李梅时,当即做出戒备姿态,淡漠问道:“原来你还没死,真是可惜,我还打算回去放鞭炮庆祝呢。”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把我丢下只带自己的女人逃走,现在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李梅一脸嗔怒,遂补充一句,“被骗也是活该!”
“是你丢下我们,独自逃走好不好!”躲在溪望身后的悦桐反驳道,“我们受怪物袭击时,也不见你出来帮
忙。”
“你男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刑侦新人王呢!”李梅嘲讽道,“不就是一只牛头怪吗,他单手就能解决了。我要是出来帮忙,他还嫌我碍手碍脚呢!”
“你来找我们,不会只为口舌之争吧!”溪望冷漠道,“你说我被骗是什么意思?”
“阚尤向你们撒谎了。”李梅拨弄着黑直柔亮的长发,娇媚笑道,“我可没丢下你们,其实我一直跟在你们背后,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
“哇,你的顺风耳原来不是用来装饰的!”悦桐盯着对方伸出长发之外的耳朵,佯装惊讶道,“我们在石堡里面说话,你躲在外面竟然还能听见?而且还没被堡顶的弓箭手射穿你的大耳朵?”
“你对我的耳朵有意见吗?”李梅杏眼圆睁地盯住她。
“她不是靠耳朵听见我们跟阚尤的对话,而是在我们身上藏了窃听器。”溪望以冷峻的眼神盯住李梅。悦桐想起昨晚怪物出现之前,李梅曾往她臀部推了一下。她立刻翻开裤袋,果然找到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窃听器。她将窃听器扔进背后的小溪里,厌恶道:“真卑鄙!发现被怪物跟踪时,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逃走,所以才会把窃听器放在我身上。”
“要不是这样,我就会错过你们肉麻的情话了。”李梅掩嘴偷笑。
悦桐气得跺脚,几欲扑上前揍李梅一顿。溪望将她推到身后,并朝李梅冷峻道:“你偷听我们的对话,应该
知道轸蚓不在此地,没必要留下来陪我们浪费时间。”
"NoNoNo……”李梅轻摇食指,“我就是听了你们的对话,才确定轸蚓还活着,而且就躲藏在这里。”溪望颇感愕然,但仍强作镇定:“不可能,阚尤说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此地。”
“所以说你被骗了。”李梅掩嘴娇笑,遂露出锐利的眼神,冷酷道,“神隐村这帮家伙,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替你父亲所做的事情,比你猜想的要可怕得多。”
“他们替我爸做了些什么?”溪望已失去冷静,急切追问。
“可多呢!譬如……”李梅面露狡诈的笑容,正欲作答。
就在此刻,一把锋利的双刃斧,从约20米外的矮树丛飞出,带着破风之声于空中回旋,朝三人呼啸而来……
第九章 怪物再现
太阳隐没于西方,夜幕徐徐落下。
溪望于村外的小溪旁追问李梅,阚尤等人曾为其父亲所办何事。后者正欲作答,却被一把从矮树丛中飞出的双刃斧打断。
于空中高速回旋的双刃斧,如飞脱的锯片朝李梅呼啸而来。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她虽花容失色,但仍能迅速做出反应,立刻翻身后退,免除被利斧拦腰砍成两截的厄运。双刃斧落在她身旁一块大石上,刀刃深深陷入石中,可见劲力非凡。
溪望扭头望向矮树丛,只见从树丛中跳出两个高头大马的牛头人,其中一个左手持短柄大刀,另一个则拿着一把双刃斧,款式与陷在大石上的相同。
两头怪物皆牛首人身,身上只披一块宽大黑布,形态虽与昨夜于枯树林出现的镰刀怪物近似,但又好像有明显区别。
溪望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怪物已兵分二路。斧头怪物冲到大石前拔出双刃斧,随即以双斧攻击李梅。大刀怪物则直奔溪望,双手举刀跃身而起,以怒斩华山之势朝溪望脑袋砍下来。
看这势头,溪望若以藏于衣袖里的飞镰抵挡,恐怕不但没能挡住,就连手臂也会被一同砍下来。故此,他没有跟怪物硬碰,而是转身扑倒悦桐,并抱住对方于地上迅速翻滚,以闪避雷霆万钧的一击。
第一招虽有惊无险,但怪物可不会就此罢休。大刀落地,它便翻转刀刃,刀尖朝下刀口向外。它肩顶刀背,
犹如于陆地上航行的破冰船,以破竹之势往前疾奔。
溪望借翻滚的势头将悦桐甩往后方,并借势爬起来,单膝半跪双手交叉于胸前,以手臂上的百鬼鸣作盾,似要硬挡对方强攻。
牛头人的大刀刀身宽厚沉重,刀刃锋利似可削铁,加上其体格魁梧,在疾速前行的惯性作用下,几乎能将前方一切事物破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