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雄立刻一溜烟地跑掉了。
“令郎刚才告诉我,这房子有些不太好的传说。”溪望看着悦桐脖子上的三道爪痕,眉心紧锁道,“而且她身上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伤痕。”
“这是男人的事,我不该多嘴……”黎妮愁眉锁眼,犹豫再三终长叹一声,对溪望说:“这房子的确有问题,豹荣故意让屠刚带你们到此暂住,其实是有意为难你们。”
“这里有什么问题呢?”溪望问道。
“我先回去煎药,回头再跟你说吧!”黎妮说罢便匆匆离开。
约莫过了一小时,黎妮捧着一个带盖的陶罐子回来,她将罐子里的药汤倒进可当作碗用的盖子里,在溪望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喂神志不清的悦桐服药。
“服药后应该很快就会退烧。”黎妮将陶罐交给溪望,叮嘱道,“她不会马上痊愈,要是再次发烧,你就再喂她喝一碗药汤。只要熬过这两天,就不会有大问题。回头我让阚雄给你们送食物过来,你好好照顾她吧!”说罢便准备离开。
“夫人请留步。”溪望把她叫住,追问孤屋的问题。
“或许我不该多嘴……”黎妮犹豫良久,终道出孤屋的怪异传说一一
十年前,我们来到神隐村并选择石堡为据点,但轸蚓却没有跟我们同住,而是在村内另觅住处。他跟三哥在村里转了一圈,最终选了这间孤屋为居所。
三哥跟我们说,这间孤屋风水有问题,不但孤零零地建在村子边缘,而且还是全村阴气最重的地方。还说
轸蚓推测孤屋原来的主人,不是克死丈夫的寡妇,就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因遭村民嫌弃,才会孤零零地住在村子边缘。
孤屋主人生前怨念深重,因而死后阴魂不散,化作怨魂在屋内徘徊。怨魂终日坐在太师椅上,盯着每个从门前经过的人,或诅咒他们蒙受不幸,或将他们迷惑,诱骗进屋……
“这只是轸蚓的推测,而且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溪望质疑道,“如果这房子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非要独自住在这里?”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村里有的是空房子,轸蚓就算不想跟大家一起住,还有很多地方可以选择。”黎妮皱眉答道,“我们问三哥,轸蚓为什么非要住这间孤屋。三哥说轸蚓认为孤屋里有怨魂徘徊,而他最喜欢跟鬼怪打交道,所以就选择这间不祥的孤屋为住所。三哥还一再叮嘱我们,晚上千万别去打扰他。”
“你们都有听从王三的吩咐?”溪望疑惑道。
“如果我们都按三哥的意思办,就不会发现这间孤屋真的有问题了。”黎妮轻轻摇头,指着悦桐脖子上的三道爪痕,又道,“豹荣一直都不信任轸蚓,认为他执意要独自居住,很可能是为了暗中跟外界联系,甚至向赤神教通风报信。所以,他利用晚上在堡顶放哨的机会,偷偷走近孤屋一探究竟。”
她随即向溪望讲述,当年豹荣夜探孤屋的可怕经历……
第十二章 隐村凶案
十年前,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豹荣借助星光来到村子边缘,缓步靠近轸蚓居住的诡秘孤屋。他藏身于孤屋门外的老树后,将唯一的眼睛睁得老大,试图窥视屋内的情况。
孤屋的大门虽已丢失,但屋内漆黑一团。不管他如何窥探,仍无法看清屋内的情况。为解心中困惑,他只好离开老树,蹑手蹑脚地走向孤屋。
他于门外探头进屋,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勉强能看见有一张太师椅放在中央,除此以外就没看见别的东西。一切仿佛都隐藏于黑暗之中,他甚至没看见在此居住的轸蚓。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他以最轻的步子走进屋里,几乎每一步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多年刀头舐血的亡命生涯,使他非常自信,别说是人,就算是鬼,也不会察觉他悄然潜入屋中。
他缓步靠近屋内唯一能看见的物件一一太师椅。
他站在椅子前,准备仔细观察屋内的情况,突然有一个诡秘而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际:“你不该打扰孤屋的主人……”
他察觉声音是从墙角传来,还没来得及扭头望过去,便见一道黑影于眼前掠过,随即感到手腕被扣住,并被一股力量往外拉。
这股力量很怪异,力道柔而不弱。他想把手往回扯,可是越使劲,身体就越往外倾。他的力气仿佛被对方吸收掉,并用在他身上,才一眨眼的时间就被拉出门外。
借助微弱的星光,他发现将自己拉出来的竟然是轸蚓,便破口大骂:“你要是不欢迎我,说一声就行了,用不着把我拖出来吧!”
轸蚓用黑布包裹全身,看不见他的嘴巴,但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不是我不欢迎你,而是孤屋的主人不欢迎你。”
“这破房子哪有什么主人,就算有也早就死了!”豹荣气愤骂道。
轸蚓往自己的脖子一指,然后又指向对方。
豹荣这时才察觉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用手一摸竟发现脖子上有三道爪痕,且鲜血已把胸前衣服染红了一大片。他当即抡起拳头扑向轸蚓,叫骂道:“你竟然敢偷袭我,老子今晚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就不叫豹荣!”
轸蚓闪身后退,并将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竖在胸前。豹荣本以为对方投降求饶,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双手并未沾有血迹。他的伤口流出大量鲜血,若为对方所伤,那么对方指尖必定沾有血污。可是,轸蚓缠在十指上的黑布皆未见血污。
他仍不相信轸蚓,将对方逐根指头闻个遍,却没闻到一丝血腥味,不禁回头疑惑地盯住孤屋里的太师椅。
椅上空无一物,却又像有人坐在上面。这人的样子很模糊,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正一脸怒容,恶狠狠地盯住豹荣。
豹荣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向轸蚓问道是孤屋的主人把我弄伤的?”轸蚓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头。
他又问:“你待在屋里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有?”
轸蚓还是没答话,只是从包裹整个脑袋的黑布里传出沙哑的笑声,并越过豹荣,缓步走向孤屋。他走到门前,缓缓转过身来对豹荣说:“你想知道答案,就坐到椅子上,房子的主人会告诉你……在黄泉路上。”说罢便返回屋内,隐没于黑暗之中。
豹荣盯着那张太师椅,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这些年,多少次面对穷凶极恶的赤神教妖孽,多少次处于生死的边缘,他亦不露惧色。但这一刻,他竟然因为一张空椅子而感到畏惧……
听完黎妮的叙述后,溪望想到一个问题,便向对方问道:“豹荣当晚在堡顶放哨,他离开石堡你们不知道吗?”
“他直接从堡顶爬下来,没有惊动别人。”黎妮摇头答道,“如果我们知道他要去打扰轸蚓,我们肯定不会让他去。”
溪望质疑道:“石堡楼高四层,而且外墙光滑,他怎么可能爬下来?”
“用绳子呀!”黎妮边用手比画,边解释道:“他在堡顶绑了根绳子,然后沿着绳子爬下来。”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溪望恍然大悟。
豹荣可以用绳子从堡顶爬下来,当然也可以用绳子从塔楼爬下来,再假扮成牛头人袭击自己。之后,他只要及时赶回来,用事前已准备好的绳子爬回塔楼,就可以在不惊动阚尤的前提下进出石堡。
确定豹荣及屠刚是袭击者,那么一切就好办了。他们之所以要假扮成牛头人,显然对阚尤有所顾忌。只要对他们多加提防,遇到危险及时向阚尤求助,要撑到道路通行应该不是问题。
当前最重要的是确保悦桐的安全,一切都得待她康复后再作打算。
“我知道豹荣有意为难你们,但作为阚尤的女人,我实在不方便替你们说话。”黎妮愧疚地摇头叹息,“只能让你们在这里屈就几天,直到道路通行。”
溪望知道她的难处,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求这几天能安然度过,豹荣别再来找麻烦。
说了几句客套话,并交代如何照顾悦桐,黎妮便返回石堡。随后,阚雄给两人送来食物及被铺,悦桐就无须继续坐在太师椅上,可以舒服地躺下来休息了。
下午两点左右,悦桐的体温已恢复正常。除有些疲累,她未觉有何不适,仍能将昨晚的奇怪梦境,详细地告诉溪望。
“镰刀怪物真的来过。”悦桐对此非常肯定。
“好吧,就当我当时睡着了,没发现怪物闯进来。”溪望没好气道,“从村口到这里虽然不算很远,但也不是三两步就能走完。哪怕镰刀怪物来去如风,它从村口跑过来,在堡顶放哨的人肯定能看见。阚尤他们戒备如此森严,你觉得怪物闯进村里,他们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察觉,反正我肯定怪物来过。”悦桐气鼓鼓地别过脸。
“它还跟你聊天呢!”
“对,它说……”悦桐突然觉得脸颊一热。
“它说什么来着?”
“它说你喜欢我。”悦桐转过头来,朝溪望吐舌头。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溪望见她脸色红润,不由担心起来,连忙摸她的额头测试体温。
“你才发烧!”悦桐掀被蒙头,没再理会对方。
溪望打趣道:“你这样会闷到的,要是闷糊涂了,又会做奇怪的梦了。”
“我才不是做梦,怪物真的来过。”悦桐从被窝探头出来瞪了对方一眼,随即扭头面向墙壁侧卧,不再说话。溪望没再跟她争论,而是轻拍她的背部,像哄小孩般哄她入睡。或许是感冒未愈,她似乎十分困倦,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她入睡后便开始出汗,溪望怕她会再次着凉,不停地替她擦汗。
面额、脖子、背部、胸口,乃至曾经熟识的双峰,溪望皆仔细地替对方将汗水抹干。期间他不曾萌生龌龊的念头,只是一心想着让对方早日康复,就像从前照顾妹妹时一样。
阚雄送来晚饭时,悦桐仍沉醉于梦乡中,不过已经没再出汗。溪望见她睡得安稳,打算等她醒来再一起吃晚饭。
约莫到了晚上10点,屋外雨势突然增大,并伴随着闪电雷鸣。
悦桐睡了半天仍未醒来,溪望摸她的额头,感觉稍微有些发烫,只好把她摇醒,喂她喝黎妮留下的药汤,并用湿布替她擦身以降低体温。折腾了个把小时,她的体温仍未下降,而且越来越高,不管溪望怎么替她檫身也不起作用。
轰隆的雷声使悦桐受惊,她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说:“蟑螂……有只大蟑螂爬进来了……它要把我吃掉……”溪望轻摇她的身体,并呼叫她的名字,但她却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胡言乱语。
她应该是因高烧导致神志不清,若不尽快让她的体温降下来,恐怕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弄不好会失明,甚至变成傻子。此刻已不容溪望多作考虑,必须立刻带她到石堡向黎妮求助。
溪望将她抱起来,把之前充当雨伞的香蕉叶盖在她身上,冒雨冲向石堡。当他靠近石堡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一堡顶没有人放哨!他穿过门洞进入石堡底层,发现这里同样无人把守,而且地上还有一摊尚未凝固的鲜血。
“出事了?”溪望于心中大叫不好。
阚尤等人十分重视守卫,今晚堡顶及底层均无人看守,而且地上又出现血迹,必定出了意外。然而,他并未为此多想,当务之急是降低悦桐的体温,其他事都不重要。
他抱着悦桐冲上二楼,发现除豹荣外,堡内所有成年人都聚集于此。大家在起居室中央围成一个圈,似乎正在讨论某些事情。他不请自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没理会众人的诧异目光,抱着悦桐匆忙走向黎妮,求助道夫人,她喝下药汤已经一个多小时,体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越来越高……”他还没把话说完,突然发现豹荣躺在大家围成的圆圈中间,而且脖子上有一道可怕的伤口。
豹荣死了,而且是死于他杀。凶手显然是在背后袭击他,一刀将他的喉咙割破,使他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
“是你,是你杀死了我家男人!”珠妹从腰背拔出双刀,猛然扑向溪望,哭喊道,“我要替他报仇!”
溪望抱着昏迷不醒的悦桐,难以闪避对方的攻击,只好转身背向对方,以保悦桐免受伤害。就在他等着挨刀子时,阚尤大喝一声“住手”,将珠妹抱住并提起来。
珠妹虽双脚离地,但仍挥舞双刀,哭喊着要将溪望千刀万剐,以替丈夫报仇。阚尤好不容易才将她抱紧,呵斥道:“你疯够了没有?事情还没弄清楚,怎能诬蔑贤侄是凶手?”
“放开我,我没有诬蔑他!”珠妹挣脱阚尤的怀抱,遂以短刀指向溪望,激动地喊道,“我们在此隐居十年,一直都安然无事。可他们才来两天,豹荣就被人杀死,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她虽没做出袭击溪望的举动,但为避免发生冲突,阚尤迅速拦在两人之间,并严肃地对她说:“我不能向你保证谁不是凶手,但也不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认定谁就是凶手!”
“还要什么证据!难道我们当中,会有人向豹荣下毒手吗?”珠妹悲愤地哭喊道,“我们出生入死多少年了?我相信每一个族人,豹荣也一样,唯独不相信这对外来的狗男女!”
她随即再次向溪望举刀,咬牙切齿道:“豹荣故意为难你们,让你们住那间闹鬼的孤屋是他不对,我亦替他感到羞愧。所以你早上前来求助时,我不但没有阻拦,还向你表示友善。可是,可是你竟然仍记恨于他,甚至向他狠下毒手……”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哽咽良久,遂垂下持刀的双手,悲愤地对阚尤说:“你是我们的首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但豹荣的死,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绝不会让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阚尤斩钉截铁道,随即补充一句,“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事情弄清楚。”
在阚尤规劝珠妹期间,溪望已让悦桐躺下,并向黎妮说明她的情况,请求对方为她诊治,然后转头对众人说:“我知道杀死豹荣的凶手是谁。”
第十三章 夜闯险境
“你终于承认杀死我家男人了?”珠妹盯住溪望,双眼充满杀机。
“夫人请勿误会。”溪望镇定自若地走到紧握一双短刀的珠妹面前,不亢不卑地问道:“晚生看见底层有一摊鲜血,敢问夫人,豹荣前辈是不是在把守入口时遇害?”
珠妹点头答道:“外子今夜负责看守入口,大概一小时之前,我给他送夜宵,谁知道竟然发现他……”她虽强忍泪水,但因过于悲伤而说不出话。
溪望又问:“前辈看守底层时,可有别人在此?”
“我一直都在这里。”阚尤答道。
“可曾听见底层传来异常声响?”
“如果我察觉到异样,豹荣或许不会遭遇不测。”阚尤愧疚地长叹一声。
溪望走到豹荣的尸体前,蹲下来仔细观察脖子上的伤痕,分析道:“豹荣前辈武术精湛,要将他杀害,又不惊动一层之隔的阚尤前辈,只能从背后偷袭。”
阚尤与珠妹对视一眼,遂点头道:“我们刚才在底层仔细査看,的确没发现打斗痕迹。”
“你们觉得豹荣前辈把守入口时,看见晚生从门洞钻进来,他会有什么反应?”溪望向阚尤发问,但目光却移向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