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他的脾气,就算不向你出手,至少也会奚落一番。”阚尤说罢望向珠妹,后者轻轻点头以示认同。

“也就是说,只要晚生进入石堡,就必定会产生动静,是吧?”溪望环视大家的反应,众人要么没有表态,要么默默点头。他继续说:“豹荣前辈对晚生怀有戒心,这一点大家都认同吧?在不弄出任何动静的前提下,晚生有可能绕到他背后,并将他杀死吗?”

众人沉默不语,似乎都认同溪望的分析。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阚尤,他思索良久后,眉心紧锁道:“你认为凶手是老豹信任的人?”

溪望谦逊答道:“晚生不敢妄下断言,但晚生相信,豹荣前辈若与晚生独处,肯定不会让晚生绕到他背后。”说罢又往豹荣脖子上的伤痕瞥一眼,站起来向屠刚问道:“敢问前辈是不是惯用左手?”

“我惯用左手还是右手,关你什么事?”屠刚凶横答道。

溪望转头对阚尤说:“各位前辈皆久经风浪,通过观察伤口,应该能轻易判断出刀口的走向。”他绕到豹荣头顶蹲下来,“从伤口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这样将前辈杀害的。”他以左手为刀,从右往左做出割喉动作,以此暗示凶手是个左撇子。

阚尤怒目瞪着屠刚,呵斥道:“老豹遇害时,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我,我整晚都在塔楼里跟老婆女儿一起。”屠刚脸色略显苍白,慌张答道,“就是刚才10点左右,突然又下起大雨,我给在堡顶放哨的邹健送雨衣,顺便跟他聊了一会儿。你也看见我上去了呀!我一下来就直接回塔楼,听见珠妹的哭声才跑过来。”

阚尤朝溪望点了下头,说:“我的确看着他上下楼梯,他整晚都没有下去底层。”

“前辈,你只是没看见他通过楼梯去底层。”溪望双眼闪现肃穆之色,质疑道,“黎妮夫人先前向晚生提及,豹荣前辈曾于堡顶放哨时,通过绳索离开石堡。豹荣前辈可以做到,屠刚前辈亦能仿效。”

“你给我说真话!”珠妹突然把刀口指向邹健,质问道,“屠刚给你送雨衣时,到底有没有从堡顶爬下去?”“没有。”邹健镇定自若地答道,“当时我们只是为孩子的事情多聊了几句。”

“对呀,刚才我们在堡顶就是聊孩子的事。”屠刚对此加以解释,“村里就只有四个小孩,我们在聊让谁的女儿嫁给阚雄,谁又嫁给豹勇。然后又说小孩们都长大了,就算被赤神教发现这里,孩子们也能跟随我们逃亡,是不是该跟首领商量,大家都多生一个孩子……”

“好了,别再多说。”阚尤打断他的话头。

然而,屠刚却并未就此住口,向阚尤问道:“首领,这事你的确该考虑一下。以前我们怕带着孩子逃亡不方便,所以只敢生一个孩子。现在他们都能照顾自己了,若不多添丁口,我们村恐怕难以维持下去……”

“够了!”阚尤朝他怒喝道,“还嫌我不够烦吗?”

屠刚虽不敢顶撞他,但仍向身旁的妻子低声咕哝:“之前老豹一直反对,大伙才没再添丁,现在他都已经……”

阚尤猛然扑上前,揪着屠刚的衣领喝骂:“我叫你住口,听见没有!”

屠刚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不敢作声,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你们别再吵了!”一直默不作声地低头替悦桐诊断的黎妮,突然抬头冲众人喊道,“继续吵下去,豹荣也不会活过来,但不尽快救治这姑娘,就算能保住她的性命,日后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她怎么了?”溪望立刻扑到黎妮身前,刚才的冷静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方寸大乱的惊惶面容。黎妮答道:“她的问题其实不大,只要让她的体温降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多大的事啊,给她喝柴胡汤不就行了!”珠妹一脸悲愤,大概觉得此刻没有事情能与丈夫的死相比。

“我也知道该给她喝柴胡汤,可是……”黎妮愁眉锁眼道,“堡里的柴胡刚好用光了,我本打算这两天去枯树林采摘,可是却一直下着暴雨。”

“在枯树林能找到柴胡是吧?我现在就去找回来。”溪望说罢便转头冲向楼梯。

“贤侄请留步!”阚尤把他叫住,问道,“你知道柴胡长什么样吗?”

溪望愣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向黎妮问道,“柴胡汤能让她退烧,那么一般的退烧药应该也能起效是吧?”

黎妮答道:“她最大的问题是体温过高,能让她退烧的方法都值得一试。只要体温降下来,我有把握把她治好。”

“我带来了一些药物,但遗落在村口小溪旁的营地里,要是找到这些药,或许不用到枯树林采药。”

“这两天暴雨不断,营地里的东西恐怕已被洪水冲走。”阚尤将一件稻草编造的雨衣扔给溪望,又道,“我跟你一起去,要是到营地没找到药物,就往枯树林走一趟。”他披上另一件雨衣,随即走向楼梯。当他经过黎妮身旁时,对方却牢牢地抓住他的手。

“你不能去。”黎妮眼眶涌现泪光,惶恐不安道,“柴胡生长在怪物巢穴附近,这时候过去采摘,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们在此隐居十年,亦未曾于夜间闯入枯树林,你这一去恐怕……”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过,哽咽难言。

阚尤往躺在她身旁、昏迷不醒的悦桐瞥了一眼,皱眉道:“她能否撑到天亮,你应该心中有数。若不能在天亮之前,让她的体温降下来,就算能保她性命亦会留下后患。”

他叹息一声又道:“她是博哥儿子带来的人,我们绝不能见死不救。念在博哥昔日的恩情,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亦不能退缩。更何况,我们不见得一定要进入怪物的地盘。”说罢便将妻子的手甩开。

“且慢!”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邹健,突然开口把他叫住,并对他说,“你不能为他们冒险。”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阚尤虽未动怒,但脸上的威严已令人感到畏惧。

“我们必须报答博哥的恩情,但在此之前,要先把老豹的死弄清楚。”邹健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问题刚才已经讨论过,虽然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但贤侄显然不是凶手。”阚尤散发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人觉得他的话就是这件事的结论。

“请容在下问这位年轻人一个问题。”邹健见阚尤没作声,算是默许,便向溪望问道,“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雨势最大的时候,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这个问题等同要求溪望提供不在场证据,可当时他正在孤屋照顾悦桐,除昏迷不醒的悦桐外,没人能替他做证。

溪望如实作答,并提出论据自辩:“前辈当时于堡顶放哨,晚生若靠近石堡,如何能瞒过前辈双眼?”

“利用暴雨。”邹健冷漠道,“屠刚给我送雨衣时,雨势非常大,加上天色昏暗,在堡顶根本无法看清附近的情况,所以我才会偷闲跟他聊天。你要是利用这段时间潜入石堡,即可不被发现。”

“就算我能避开前辈双眼,又如何在不惊动阚尤前辈的情况下,将豹荣前辈杀害?”溪望再度自辩。

“还是利用暴雨。”邹健解释道,“大哥双耳虽然灵敏,但若风雨声盖过底层的动静,他未有察觉亦不足为奇。”

溪望正欲以此处与底层只有一层之隔,堡外风雨再大,亦难以掩盖底层的动静,为由做出反驳。可是,他还没开口,珠妹已向他扔出短刀,哭喊道:“我就知道是你杀死我家男人!”

对方突然袭击,溪望哪来得及闪避,眼见短刀下一刻便要插入他的胸口,阚尤猛然挥拳,竟以拳头将疾飞的短刀弹开。

“别再给我添乱。”阚尤怒目瞪着珠妹。

然而,珠妹并未就此罢休,举刀指向溪望,态度坚决地对阚尤说:“不把我家男人的死弄个明白,我不会让这小子踏出石堡半步。”

溪望要证明清白,甚至找出屠刚就是凶手的关键证据,其实并非难事,只需一点时间即可。但他必须立刻前往枯树林为悦桐采药,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这才是问题所在。

故此,他大步走到珠妹面前,以胸口顶向对方的刀尖,面无惧色道:“你可以一刀刺进我的胸膛,但你将永远不会知道杀害豹荣前辈的真凶是谁。”

在场众人皆屏声息气,目光全落在两人身上。

珠妹紧握手中短刀,几欲下手刺穿溪望的心脏,但最终还是将手垂下来,敬佩道:“年轻人,我敬重你的胆色,但我不会任由自己的男人枉死。”

“夫人请给晚生一天时间。”溪望义正词严道,“明日黄昏之前,晚生若不能找出真凶,就在豹荣前辈坟前割喉谢罪!”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溪望说罢便与阚尤匆匆离开石堡,前往危机四伏的枯树林。

他们刚走,屠刚便向珠妹问道:“你相信这个外来的小子?”

珠妹将被阚尤打落的短刀捡起,插回腰背的刀鞘,转头望向昏迷不醒的悦桐,答曰:“我要是把他杀了,就会搭上一个无辜的姑娘,何不多给他一天时间?”

她走到悦桐身前,轻抚对方发烫的前额,叹息道:“反正他又跑不掉。”

溪望跟在阚尤背后,于暴雨中一路狂奔,本想到小溪旁寻找遗落于营地的药物。可是,到步后两人却发现溪水泛滥,别说遗落于营地的物资,就连帐篷也早已被汹涌的洪水冲走。

他转头望向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诡秘树林,对阚尤说:“前辈,你没必要陪晚生冒险。”

“在神隐村隐居这十年里,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就是无法报答博哥的恩情。”阚尤露出坚决的目光,

豪爽笑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得人花戴万年香。现在报恩的机会来了,今晚我若不能把你的女人救回来,这辈子恐怕也不能睡个安稳觉。”

溪望向对方拱手行礼,敬佩道:“前辈的恩德,晚生在此先行谢过。”

“别磨蹭了,赶紧进树林采药。”阚尤说罢便迈步踏入枯树林。

尽管溪望已戴上头灯,但走进暴雨下的枯树林,只能勉强看清楚十米内的事物。十米之外只见树影婆娑,犹如群魔乱舞,仿佛随时会扑过来袭击两人。

两人穿行于昏暗且压抑的枯树林,来到怪物巢穴所在的悬崖附近,寻找医治悦桐的草药。除了仔细搜寻外,他们还得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以提防将会出现的危险。

尽管条件恶劣,但阚尤对地形较为熟识,不到半小时便采摘到足够分量的柴胡。他将草药交给溪望,如释重负地笑道:“总算能为博哥略尽一点绵力,报答他昔日的恩情。”

溪望面露欢悦之色,立刻将柴胡收进肩包,遂准备向对方道谢。可他还没开口,便听见一个熟识的女性声音于身后传来:“是时候动手了,鬼羊麾下头号杀手……空手狼阚尤。”

他转身一看,发现一个婀娜的身影缓步靠近,徐徐进入可视范围一一李梅!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令人心寒的浓烈杀意,正从身旁的阚尤身上散发出来……

第十四章 雨林混战

溪望盯着李梅,冷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梅没带雨具,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衣服因此紧贴婀娜的胴体,尽显她的玲珑曲线,格外性感而媚惑。

湿漉漉的长发贴于脸颊边缘,使那一双尖细的招风耳格外显眼,配合其妖冶的双眸,犹如一只诱人堕落的妖精。她没有回答溪望的问题,而是向阚尤发号施令:“还想保住你跟族人的头颅,就立刻替我杀了他!”

溪望扭头望向阚尤,讶然问道:“前辈,难道你受到这女人的威胁?”

阚尤沉默不语,脸上五味杂陈,极其苦恼。

“威胁?呵呵……”李梅娇声笑道,“帅哥,在送你上黄泉路之前,不妨让你死个明白。你身旁这位大叔,并非如他所说,是个落难的可怜人。他的真正身份是陵光的顶尖杀手,杀手王麾下最强的暗杀者一一空手狼!他师承王三,擅长徒手暗杀,身上背负的人命,没一百也有八十。”

溪望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阚尤讶然问道:“前辈,她说的是事实?”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阚尤自嘲地笑了笑,遂露出坚决的目光,肃穆道,“我没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但也不会让自己及族人再过那种肮脏的生活!”

“做一次婊子,终生都是婊子;杀了一个人,永远都是杀手!”李梅冷笑道,“你以为跟族人躲藏在深山老林,就能从此跟肮脏的过去划清界限吗?组织没有忘记你们,你也别忘记脱离组织所需付出的代价。”

阚尤冷酷无情地答道:“诛杀脱离者及一切与其有关联的人,抹煞其一切曾经存在的痕迹……哪怕是初生婴儿,甚至是一条狗,所有与脱离者有关的人和物都必须彻底清除!”

“记性还挺好嘛!”李梅娇媚一笑,遂冷酷道,“还想留着你那个宝贝儿子的脑袋,就别再浪费时间,立刻把这个笨蛋杀掉。”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溪望仍未能接受眼前事实,向阚尤问道,“你怎么会成为陵光的杀手?”

“你的问题还真多。”李梅白了他一眼,“见你死到临头,我就好心告诉你吧!这帮人当年受赤神教追杀,为保命而投靠鬼羊……”

“让我来说……”阚尤打断李梅的话头,遂向溪望讲述自己及族人成为陵光杀手的经过一一

当年博哥得知我们的处境后,知道单凭他一人之力,无法确保我们的安全。所以,他将我们托付给三哥,让三哥保护我们。

三哥虽然有能力保护我们,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与其日夜守在我们身旁,不如教授我们自保的能力。因此,三哥传授我们高超的武术,让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三哥本来是好心帮助我们,但陵光的首领井轩获悉此事后,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井轩威迫三哥,要我们为陵光效力,否则就将我们全部杀死。为保住我们的性命,三哥别无选择,只能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之下,让我们成为陵光的杀手。我们明白三哥的苦衷,为报答他的恩情,在随后的数年间,我们一直为陵光效力,并对此无怨无悔。

井轩曾多次通过三哥给我们指派任务,虽然没仔细算过,但我们为组织至少暗杀了上百人。虽然我们从没半句怨言,但三哥知道我们早已厌倦杀戮。所以在一次任务中,三哥为我们营造全军覆没的假象,并在随后带领我们到此隐居。

我们隐居于此,一为躲避赤神教的追杀,二为远离组织的耳目……

“呵呵……你以为杀手王的小把戏能蒙过BOSS法眼?”李梅掩嘴娇笑,“自从你们全军覆没,BOSS不但没再信任杀手王,还让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确有一套,竟然把你们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还真以为你们都已经翘辫子了。不过世事就这么奇妙,之前花不少工夫也找不着你们,但你身旁这个笨蛋却稀里糊涂地把我带过来了。”

“或许是天意。”阚尤感慨万端。

“别再啰唆,赶紧动手。”李梅向他下达命令,并给溪望抛了个媚眼,娇笑道,“帅哥,我们此生缘尽,来生再聚吧!哈哈哈……”

“现在这情况,我似乎没有多少胜算。”溪望耸耸肩,豁达道:“李大状,在我临死之前,应该可以把你的代号告诉我吧?你对陵光的事情了如指掌,如果还不承认自己是陵光成员,恐怕阎罗王也不会相信。”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好让你向阎罗王交差。”李梅娇媚一笑,遂正色道:“我的代号是张鹿。”

“在20年前生物研究所一役中,有三位陵光成员丧命,原来的张鹿应该是其中一位吧?”溪望问道。

“没错,看来国际刑警给你提供的情报还真不少。”李梅点头道,“张鹿跟翼蛇都是当年丧命的成员,你在香港遇到的凌风,其实是第一任翼蛇的儿子。他不但从父亲身上继承‘神偷凌风’的称号,还继承了陵光成员

的身份。不过,他已经背叛组织,在彻底抹煞他的存在后,BOSS会亲自选人接替他的位置。”

“我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事情。”或许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李梅不由话多起来,“陵光的七名骨干成员各有分工,BOSS井轩负责组织及统领众人;鬼羊专门执行暗杀任务;星马跟翼蛇分别负责断后及盗窃;轸蚓是组织的智囊,负责策划行动细则。至于张鹿,也就是我,除负责远程狙击外,主要的任务是收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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