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至少缅甸人会保持圣物的完好。他们对‘恶魔’比我们哈摩族更为畏惧。只是,缅甸人怎么会知道圣物的在龙州?”

“是偷盗圣物的窃贼主动找到缅甸人的。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个最初把血瓶带到龙州的人。我还有个问题,缅甸人为什么会花那么大的价钱购买这个血瓶?”

“当年我们降服‘恶魔’的时候,西南方向的缅甸人也参与了。大家都震慑于‘恶魔’的可怕力量,所以在李定国死后,由我们哈摩的大祭司施法,将‘恶魔’封存于血瓶中。哈摩族承担着看守‘恶魔’的重任,也因此赢得了缅甸人的敬畏和尊重。这部分缅甸人的后代,现在多半在从事特殊的买卖,他们积累了很多金钱,但对‘恶魔’的畏惧,仍然代代相传。”

索图兰虽然没有言明,但罗飞心中明白,所谓“特殊的买卖”就是贩毒。由此看来,事情倒的确可以说通:缅甸毒贩由于作恶多端,反而会求神拜佛,对超出自然的力量非常敬畏,得知哈摩族的圣物遗失,他们不息代价也要找回,或是求个心安,甚而在当地族人中树立自己的威信,都是有可能的。

那个将血瓶转手给老黑的幕后人,看起来对这些情况都非常了解,所以才能指点老黑和缅甸人联系。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其他人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却见安密用手指点着桌上那张残破的照片说道:“是他偷走了我们的圣物,既然他没有离开丛林,那圣物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哪些把他带出丛林的人呢?”

罗飞摇摇头:“不,和他们无关。”他曾经与发现年轻人的那个摄制组联系过,好几个成员都证实,当时的年轻人精神失常,衣衫破烂不堪,几乎全身赤裸,并没有携带任何东西。

“所以说,在这个年轻人被发现之前,已经有另一个人取走了圣物,并且把他抛弃在了丛林里。”罗飞根据上述事实进行了推测,“这个人会是谁呢?年轻人被吓疯,会不会和他有关?”

“至少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了解血瓶的秘密,掌握着年轻人的行踪。”许久没有开口的周立玮突然说了一句。罗飞立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凝目看向了身旁的岳东北。

岳东北不安地挪了挪身体,同时甚是恼怒地瞪了周立玮一眼,由于害怕安密等人知道自己和年轻人的瓜葛,他又不敢公然驳斥对方,只能悻悻地把一口恶气咽回了肚子里。

好在安密并未觉察出三人间这些微妙的神情变化,他“哼”了一声,说道:“不管他是谁,亵渎圣物,只会招惹上恶魔的恐怖力量。那个可耻的窃贼,他的下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罗飞沉默不言。的确,血瓶到了哪儿,恐怖的旋风便跟随而至。而最近几天接连发生的怪事,更是让众人清晰地听见了“恶魔”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片刻后,索图兰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好了,过多讨论已经发生的事情,也许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恶魔已经挣脱了禁锢,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白寨主,我听说你那三个最贴心的手下都已经遭到了恶魔的毒手?”

白剑恶的脸色变得惨白,凄然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是的。那‘恶魔’一路跟随我们而来。”

“这么说,‘他’就在附近了?遭受了数百年的诅咒,在地狱中挣扎,难以超升。‘他’如果要寻找复仇的对象,那我们哈摩族是首当其冲的。”索图兰仰望黑色的苍穹,语意极为悲凉。

罗飞虽然对这些迷信的说法并不认同,但死者入土为安,在中国人的心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那血瓶的诅咒的确是恶毒了一些。当这诅咒被打破,施咒者对复仇的恐惧亦可想而知。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中无人说话,唯闻山间朔风呼啸,如呜如诉,似乎在附和索图兰刚才的话语。

火光摇曳,照在安密微黑的脸庞上,忽明忽暗,气氛甚是诡谲。只见他面如凝石,目光深邃,但却没有看向任何实物,显然他的思绪已飘至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罗飞深知安密此时正承着巨大的压力。整个族群被隐藏了数百年的恩怨,却在他的肩头重新引爆了起来,对这个年轻的哈摩首领来说,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良久之后,安密收回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然后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当那酒碗见底的时候,他的双眼圆睁,漆黑的瞳目中已看出到一丝的迷茫和恐惧。

那是一双勇士的眼睛,充满了强烈的战斗欲和藐视一切的骄傲。罗飞被这目光激动着,感觉自己的热血也随之沸腾起来。

安密一甩手,把酒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片四溅。然后他仰头向天,纵声狂笑一阵,又喊出一连串哈摩族的土语。

“他在说什么?”罗飞向白剑恶询问道。

“他在感谢哈摩族的众神,感谢他们将百年的重任交给了他,感谢他们给了自己成为传世英雄的机会!”白剑恶一边翻译,一边看着安密,眼神中颇有羡慕和尊敬的意味。

这一番呼喊几乎使出了安密全身的气力,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有些嘶哑。完了之后,他重新看着众人,豪气满腔地说道:“来吧!让我们尽情地吃肉、喝酒!养足了力气,等待‘恶魔’!”

第二十三章 蛊祸

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没有餐具,十根手指便解决了一切问题。

肉或煮或烤,烹饪手法虽简单,但原料都是刚刚捕杀的野味,新鲜可口;酒则是用山间的熟果酿造,色泽微微发红,醇香扑鼻。众人享受着人类最原始的口腹之欲,诸多忧虑烦恼暂时都被抛在了脑后。

酒品如人品,这话虽然绝对了一些,但一个人喝酒时的状态与他的性格和心情多少都是有关联的。

也许是因为年岁已高,索图兰是在座中饮酒最少的人。实际上,他近乎滴酒不占,只有在众人气氛热烈,共同举碗的时候,他才会象征性地用嘴唇碰一碰酒水,那酒的滋味只怕连舌头也未曾尝到。

岳东北端起酒碗的频率很高,但多半属于小口地自斟自饮,并不顾及旁人。别人来敬酒,要与他干杯时,他总要百般推脱一番,能躲则躲,颇不爽快。

周立玮则恰好与他相反。自己很少喝酒,但别人如果要干杯,他却毫不含糊,必定会喝个碗底朝天。

白剑恶酒量极深,频频端起酒碗敬你敬他,每敬必干,对别人亦监督甚严,就连岳东北也曾被他逼得连干过俩大碗。

罗飞显得较为随性。自己也喝,别人敬也喝。你干,我就喝完;你不干,我就稍稍抿上一口,总之不黄了这酒桌上的气氛。

喝得最多的,无疑就是主座上的安密了。他一碗接着一碗,几乎是喝个不停,与别人干杯时,不管对方喝多少,自己总是一饮而尽。这种喝法倒是颇对岳东北的胃口,他难得几次主动敬酒,都是针对安密而来。

酒过三巡之后,夜色阴沉,山风渐大,众人坐在院中,已隐隐感到有些凉意。白剑恶抬头向着天空仰望了片刻,忽然说道:“又要下雨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昂首,果见头顶苍穹黑团团一片,竟露不出一丝亮光。那天时似乎也刻意顺应白剑恶所言,倏忽间,已有星星的雨点飘落了下来。

安密与索图兰对看了一眼,脸色同时一变。安密原本一碗酒正喝了一半,此时把手中的酒碗放下,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脸颊,似乎在凝神体会着那雨点带来的冰凉感觉。

从这几天的天气情况来看,下雨并不算意外之事。罗飞见到哈摩族二人神情有异,感觉有些蹊跷,正要询问时,安密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两步后,把之前被罗飞击飞的那柄弯刀拣在了手中。

罗飞等人不知道安密要干什么,全都停止了吃喝,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却见他圆睁双目看着天空,突然间右臂挥动,一刀向着头顶上方劈了出去。

刀锋从零星的雨点中划过,闪耀出一片白光,余势尚未停歇,安密身形翻动,又是一刀劈出,这一刀虽然去势倾斜,但仍然是指往天空方向。

此后第三刀、第四刀…一刀刀连绵不绝,令人目不暇接。虽然刀速不快,但动作舒展有力,且每一刀的姿势各不相同,连贯起来,亦颇有一番摄人的气势。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岳东北挠着头,茫然不解地问道。

罗飞也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对面的索图兰,只见索图兰神情肃穆,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嘴唇蠕动,似乎正在默念着什么。

那边安密弯刀舞至酣处,忽然张开口,用哈摩族的土语唱起歌来。此时他脚下步履飘忽,略带出几分醉意,但中气却依然浑厚悠长,歌声穿透了夜幕,直飘入远处黑洞洞的群山之中。

冷风飒飒,细雨潇潇,歌声苍凉,曲调悲怆。吟唱者似乎面临着重重危机,可心胸中的豪气却又淋漓尽现。罗飞虽然不懂歌词,但心境却与歌者相通。一时间,他只觉得摄入体内的酒精都燃烧了起来,烘得眼鼻之间热腾腾的,恨不能也起身离座,高声共唱一曲。

片刻后,歌声终了,安密收起刀势,负手向着恐怖谷方向远远眺望。此时余音未歇,回声在群山间缭绕,竟似有千军万马在附和他一般。

罗飞听得心荡神怡,此时见索图兰放下双手,神色渐归平静,立刻询问道:“安密大人唱的是什么歌曲?”

索图兰郑重地回答:“这是我们哈摩族的刀舞和战歌。歌曲的内容是勇士们在出征之前,向家人倾诉离别之情,同时向天地表明死战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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