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索图兰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当然去过,而且不止一次。那几次搜山迪尔加也都参加了,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安密大人虽然是了不起的勇士,对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奈何。后来搜山便停止了。只是安密大人专门委任迪尔加作为护卫,有人要去‘恐怖谷’的时候,都要由他陪同才行。”
哦,难怪今天也是迪尔加在最前面带路。罗飞一边思忖,一边打量着不远处迪尔加虎熊般的背影。显然,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需要有过人的胆量才行。
索图兰似乎看出了罗飞的心事,说道:“迪尔加是我们族中难得的勇士,当初他是自告奋勇接受这个任务的。而且有他陪同,后来也确实没人再被吓疯。安密大人十分欣赏他,经常说:似乎连恶魔也畏惧他的力量呢。”
安密对迪尔加的青睐,罗飞在昨天夜里就已经看了出来。奇怪的是,索图兰对这个勇士似乎并不感冒,即使是现在,他嘴里说着夸赞的话,可脸上却一沉似水,没有出现相应的赞赏表情。
迪尔加只顾埋头开路,对身后发生的交谈充耳不闻,看来,他也是一点汉语也听不懂的。
“大祭司,你的汉语说得真好。不但语音纯正,而且遣词用句也很精妙,只怕很多汉人都比不上你呢。”罗飞的思绪到了此处,顺带夸了索图兰几句。
“要成为祭司,必须懂得汉语。这是从圣战之后便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
“哦?”罗飞绕有兴趣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在族规中,圣女是必须向祭司们学习汉语的。实际上,圣女的继任者在被选出来之后,首先要送到祭司们那里进行学习,只有在熟练地掌握了汉语的读写之后,才能回到前任圣女身边,完成圣女传承的仪式。”
“圣女必须掌握汉语?”罗飞沉吟道,“我记得你昨天说过,圣女的卫士却严禁学习汉语,你们的族规倒是很有意思啊。”
“这些都是首任圣女赫拉依传下来的规矩。她是老首领的女儿,当时在族中的地位比阿力亚还要更高一些。所以有很多事情虽然大家并不理解,但一代一代下来,从没有人违抗过,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部落首领也是不例外的。”提到两个圣战英雄的名字,索图兰神色肃穆,语气也十分尊敬。
“你的汉语这么流利,应该也是经常和汉族人打交道吧?”周立玮此时也插入了两人间的交谈,而接下来做出回答的人却是白剑恶:“索图兰大祭司可是我们祢闳寨的常客。就在前不久,他还经过寨子,往外面去呢。”
索图兰点点头:“我们的族人很少外出。与外界打交道的事情,一般都是由祭司们完成。”
却听罗飞又问道:“那这次大祭司出去,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索图兰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是去寻找一些离开了部落的人。”
“离开的人?”罗飞突然想起祢闳寨中的房东老王说起过的事情,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些被‘恶魔’吓跑的族人?”
“你也知道这些事?”索图兰诧异地看了罗飞一眼,踌躇片刻后,才说道,“不错,圣物丢失的消息传开,又接连有人被吓疯,的确有一些族人从村寨中跑了出去。”
罗飞看出来对方有所避讳,便不再深究。众人换了些无关的话题,一路边走边聊,直到前方的迪尔加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家抬头一看,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竟已来到了那座矮山的顶部。
恐怖谷应该已在眼前!众人登在高处,向山的西南方向眺望,只见矮山在这一面的坡度非常平缓,不像是山区,倒有些丘陵地带的感觉。
“李定国的军队就曾经驻扎在这里。”索图兰手指前方说道,“当时他们砍伐树木,把整个山坡变成了一个大兵营,这片林子应该是圣战之后又重新长起来的。”
果然,山坡上的林木虽然茂密,但却鲜见高耸参天的大树,看起来树龄都不算很长。罗飞扫动目光,俯视着整片山林。只见这片平缓的山坡连绵悠长,直到数里地之外,才与偏西方向的两座险峻山峰相接,这两座高山分立左右,却在中间留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远远看去,像是一道浑然天成的山谷之门。
罗飞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李定国的确是深谙兵法之道,兵营扎在这里,背靠着哈摩族人的村寨,前方则占据天险,难怪清缅军队苦战三年,最后还是靠哈摩族人前后夹击,才能将其击败。
索图兰此刻又转了个身,面向东南方向而立,抬手远指:“你们看,那边的悬崖上就是悬湖了,一夜的大雨,现在湖水一定又满了不少,从瀑布的水势就可以看得出来。”
罗飞等人昨晚在听圣战传说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悬湖在那段历史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在此地远眺,虽然看不见悬崖顶上的湖水,但一汪瀑布从陡峭高耸的悬崖上直奔而下,气势亦十分迫人。
由于那片悬崖前后相错,因此瀑布也形成了双叠的上下两段,上段湖水尚是贴壁而下,到了下段,水势急猛,已形成了一条明显的抛物线,凭空飞落近百米之后,打在矮山的东北坡上,最终汇入山脚下的池水中。
罗飞在祢闳寨中见识过山洪的厉害。可以想象,如果上段悬崖被炸开,整湖的大水倾泄而下,立刻便可将祢闳寨冲了个无影无踪。他轻轻摇了摇头,自语道:“水淹山寨,这一招确实是非常狠毒。”
“李定国熟知水性,所以才能想出这样的招术。”岳东北找到了机会,又在一旁夸夸而谈起来,“早年李定国在云南治军的时候,专门兴修过水利,对水极为了解。嘿嘿,否则,祢闳寨的村民也不会世代尊他为‘雨神’了。”
罗飞心中一动:这话听来倒不假,李定国在数百年前就能准确地预测到雨情,他对“水”应该确实有过颇深的研究。
白剑恶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愿意聊起“雨神”的事情,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把话题引开:“我们还是赶紧到下面的林子里去看看吧。”
索图兰点点头,冲迪尔加说了句哈摩语言。迪尔加听从吩咐,带领众人扎进了那片“恐怖谷”中的丛林。这里林木十分茂密,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在挡住了雨水的同时,也遮蔽了原本便已昏暗的天色。林子里光线微弱,如同夜幕初坠,大家摸索适应了片刻后,视力才恢复过来,勉强能看见周围数米内的景物。
气氛如此阴森,又是来到了传说中“恶魔”出没的恐怖谷。众人的神经全都绷直了起来,安密派来的那两个亲随更是手按刀柄,保持着如临大敌般的警戒状态,看来半年前“恶魔”的那番肆虐至今仍在他们心中留存有一定的阴影。
众人在林子中缓缓穿行。一路上除了植被繁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如此渐行渐远,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林子的深处。就在大家的精神刚刚有些放松之时,走在最前面的迪尔加突然停下脚步,右手则无声而快捷地拔出了弯刀。
其余人立刻跟着凝住身形,唯有心跳抑制不住地“咚咚”加速,他们顺着迪尔加的视线看过去,不知出现了什么异常。
迪尔加把左手探到身后,中指和食指弯曲,拇指、无名指和小指竖起,然后轻轻摇动了两下。
索图兰脸色一变,附耳对罗飞低语:“有敌人藏在前面。”
罗飞的右手早已搭在枪上,听到此话,立刻拉开了保险。最后面的两个勇士识得迪尔加的手语,明晃晃的弯刀也拔了出来。岳东北、周立玮、白剑恶三人则屏息皱眉,显得迷茫而紧张。
雨点扑簌簌地打在树叶上,发出焦躁密集的声音。除此之外,所有的声息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就连空气仿佛也要随之而凝固住。
然而这沉寂却又如此的短暂,仅仅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前方不远处的树丛突然扰动了起来。
罗飞心中一紧:果然有人!便在此时,迪尔加已由静转动,如脱兔般向着那片扰动的树丛扑了过去。有了赵立文惨死的前车之鉴,罗飞不敢怠慢,拔出枪紧跟上迪尔加的步伐,而听得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料是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
前方,树丛中哗啦啦的响声连绵不绝,似乎有人正在其中急速奔跑。由于枝叶浓密,奔跑者的身影却始终难觅端倪。众人紧追不放,跑了一会之后,脚力渐渐显出了差距。岳东北气喘吁吁,速度最为缓慢。索图兰年龄较大,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拉在最后的却是那两个哈摩勇士,他们按照安密的吩咐,无论如何,都严格执行着护卫的任务。周立玮和白剑恶并肩而行,处于中间位置。罗飞和迪尔加各持武器,跑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可惜与被追踪的目标相比,他们的速度还是稍稍慢了一些。
丛林里出现的扰动迅捷无比地向前方延伸,不断打破林子深处的静谧。奔跑者总是很轻松地便拉开了与身后追赶者的距离,可“他”看起来又不愿意将对方完全甩开。有时,“他”会明显放慢了速度,似乎在等待罗飞等人。
如此两三次之后,罗飞已有所警觉:不对,“他”是有意在引着我们往前走!想到这一点,罗飞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想把心中的顾虑告诉迪尔加,但语言却不通,正有些着急时,迪尔加自己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仍在哗哗作响的树丛,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一次前方的奔跑者没有停留,那片响动的树丛渐渐远去,等后面的周立玮和索图兰等人先后赶到时,“他”早已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林子里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怎…怎么回事?那…那个…”岳东北最先沉不住气,急吼吼地问道。可他实在累得够戗,话没说完便只剩喘气的劲了。
罗飞已明白他的意思,手指前方回道:“往那个方向跑了。”
“为…为什么,不…不追了?”岳东北颇为不满地翻着眼睛。
罗飞低声但是郑重地说道:“敌暗我明,不可冒进。我们一块往前走,大家都跟着我,不要散了。”
说完,罗飞已抢到迪尔加的身前,正要迈步继续往树丛深处走时,忽听得身后索图兰开口道:“罗,请你等一等。”
罗飞回过头,只见哈摩族诸人都是神情肃穆,气氛显得有些异样。这使得他禁不住皱了皱眉,不安的询问:“大祭司,怎么了?”
“再走下去,前面…”索图兰眯起眼睛,停顿了片刻后,才一字一字,极为庄重地说道,“就该到古墓场了。”
“古墓场?”以前虽然从没人提起过这个地方,但罗飞一听这个名字,心中已隐隐明白了七八分。
索图兰的接下来的解释与罗飞的猜想不谋而合:“那是李定国当年埋葬阵亡将士的地方。有数以千计的死难者在那里安息。我们不应该轻易去打搅他们。”
古人虽然讲究尸骨还乡的风俗,但李定国当年被困于山谷中,自然顾不了太多,能给阵亡者一掊黄土,已属难得。因此在这个地方,形成一个集中的大墓场,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难怪迪尔加会停下脚步,原来是有所顾虑。罗飞心中暗想,他知道哈摩族素来尊重死者,踌躇了片刻之后,在心中想好了措辞,这才又说道:“死亡都是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已无法改变。仍然存在的罪恶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我们为了消灭罪恶而来,死者也不会去庇护那些施虐的恶魔。”
索图兰显然被罗飞的话说动了,他坚定地点了点头:“罗,你说得对。如果恶魔确实是跑到了墓场中,那我们就得义无反顾地追过去。这个地方,就让我来带路吧。”
索图兰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迪尔加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然后说出一句哈摩语言,语气焦急忧虑,显然是想要阻止对方进入墓场。
索图兰面无表情地看了迪尔加一眼,不怒而自威。迪尔加悻悻地退了下来,跟在索图兰身后。
索图兰回头,用歉意的口吻对罗飞等人说道:“请原谅迪尔加的失礼和胆怯。在哈摩族的流传的民谣中,这片土地在很久之前,曾是恶魔交战的地方,充满了邪恶的可怕力量。”
“哦?”罗飞极感兴趣,立刻追问,“民谣是怎么说的?”
索图兰把那段民谣用汉语唱了出来:“恶魔在这里交战,留下一片地狱般的废墟。浓烟从地缝中冒出,炽热的恶魔之血在土地上流淌。”
“有意思。就让我们去亲眼见识一下这片土地吧。”
“请随我来。”索图兰右手合胸,缓步向着前方墓场方向而去,每走两步,便会微微一礼,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祷告那些至今未能魂归故里的亡灵。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没走多远,便突然穿出了丛林,来到一片空旷的土地上。
罗飞蓦然一怔,他甚至讶异地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因为在他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小世界。
这片空地大约有数十亩之广,四周被密密叠叠的丛林包围着,但空地上却见不到一株高大的乔木。在稀稀拉拉的灌木中,有一种植物却遍地生根,生长得极为繁盛,俨然成了这块土地上最为优势的物种。
那是一种草本植物,高不足一米,茎干挺直,分支很少。在每株植物主干的最高处,都长出一朵花儿来。花朵的叶瓣,形态也很简单,但色彩却非常扎眼:那是一种极为浓重的暗红,隐隐透出些黑色的光芒。
现在似乎正是这种植物的开花期,空地上一株紧挨着一株,所有的花儿都盛怒地开放着,在雨水的滋润下,闪烁着一片黑红的诡异色彩。
不知为何,罗飞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皱起眉头,问索图兰:“这些是什么花?”
“亡灵的血液。”索图兰幽幽地说了一句。
罗飞咧了咧嘴:“亡灵的血液?”
“是的,翻译成你们汉族人的语言,就是这个名字。”索图兰略顿了顿,又补充说,“群山无比广袤,但只有这个地方,才能生长出这样的花朵。”
罗飞轻轻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舒服的感觉是从何而起了。的确,那种红中发黑的颜色,像极了死者陈腐的,混杂着泥土的血液。而眼前大量的花儿连成了一片,空气中又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腐腥味,众人就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血池中一般。
“亡灵的血液。有意思,有意思…”岳东北似乎对这个诡异的名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俯下身,轻轻抚摩着眼前一朵盛开的花儿,然后又举目四眺,若有所思的自语,“古墓场,死人地上生出的花朵…难道这里就是所有恐怖力量的源头吗?”
他这句话一出,罗飞、周立玮和白剑恶三人同时有了反应。根据他们昨晚对“蛊术”的那番讨论,这突然出现的神秘而又独特的植物确实是太可疑了。
罗飞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周立玮。周立玮明白对方的意思,沉吟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现在没法说,要带回去化验分析才行。”
“嘿嘿,那我们就不好意思,要做一次采花贼了。”岳东北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握住了花干的下部,手上发力,想把那植物连株拔起来。但尝试了几下之后,那植物附近的泥土却毫无松动的迹象,看来它枝干虽不粗壮,但根却扎得甚牢。
“拔不行,得用刀。”周立玮冲身边的一个哈摩勇士借过弯刀,上前两步,手起刀落,将那株植物从枝干根部齐齐地切了下来。
罗飞在一旁说道:“多砍几株吧。我也要送一些到我们局里的鉴定中心去做分析。”
周立玮点点头,又一气砍下四五株来,分送给罗飞和岳东北,自己也留下一株,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花儿的花瓣不多,但每一片都很宽阔厚实,罗飞伸手在花瓣上搓了搓,立刻有汁液渗了出来,将他的食指和拇指染成了暗红色。
罗飞把手指头凑到鼻子下面,轻轻地嗅了一下,味道很淡,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植物气息,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腥腐味截然不同。
那这腥腐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罗飞躬着身体,像猎犬一般抽吸着自己的鼻子,同时锐利的目光亦四下扫动,很快,他的眉头一跳,似乎有了什么发现。他横跨出一步,伸手轻轻拨开一片杂草腐叶,从中翻拣出一块灰白色的东西来。
其他人此时也凑上前,关注着罗飞手中的物事。那是一块弧形的骨骼,中间列着一排颗粒物,很明显能够看出正是人类的牙齿。
罗飞把骨骼稍稍举高,让大雨冲刷掉表面的浮土,一边看一边说:“人类的下骸骨,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死亡时间…至少在百年以上。”
“这些应该是当年李清之战时死难者的遗骨。死者既然入土,灵魂便已经安息,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打扰。”索图兰微微欠着身体,用肃穆的眼神看着罗飞,语气中颇有劝慰之意。
“死者…”罗飞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而我们,却正处于一个漩涡中。有些事情的答案,也许还需要死者来告诉我们。”
说到这里,罗飞略停顿了一下,有些话似乎欲言又止,然后他把骨骼递到周立玮手中:“周老师,你来看看。”他自己则歪过脑袋,开始思索什么。
周立玮将骨骼翻转了两圈,冲罗飞微微一笑:“罗警官,你虽然不是专业学医的,但你的判断非常的准确。”
罗飞却有些失望地瞥了周立玮一眼:“这骨骼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你没发现吗?”
“奇怪的地方?”周立玮凝目再看。罗飞用手在骨骼某处一指,提示道:“这个印痕是我刚刚用指甲划上去的。”
“哦?”周立玮也用指甲在骨骼上用力划了一下,然后恍然道,“硬度,硬度有问题!”
“不错。”罗飞点点头,“我在警校学习以及多年的刑警生涯中,也接触了许多死者的骨骼。每一块骨骼都像是一本书,我学会了与它们交谈。”
“交谈?”岳东北嗤地一笑,“它们会说话吗?”
“不是用嘴巴,而是用眼睛,用你的心灵。”罗飞严肃地看了岳东北一眼,“它会告诉你很多关于死者的事情,有些是生前的,有些则是死后的。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被忽略的,因为对于我们警察来说,这可能就是打开血案秘密的钥匙。”
岳东北在罗飞的目光下有些发怵,他挠挠头,给自己找了个圆场:“好吧,那这块骨头,它告诉了你什么?”
“它的质地明显比正常的骨骼要软了很多,这是典型的钙质不足的表现。我开始以为是死者生前患有‘软骨病’一类的症状,但这个想法随即被我自己否定了。首先,李定国觉不会让一个软骨病人加入到他的军队中,因为这种病人毫无战斗力可言;其次,死者的牙齿形状非常齐整,这与缺钙的软骨病人的症状是相互矛盾的。所以我换了一个思路,这骨骼中钙质缺乏应该是由于在死后产生了流失。”
“死后钙质流失?”岳东北有些茫然地看着罗飞。周立玮也凝起目光,静待罗飞的下文。
“是的,土壤夺走了骨骼中的钙质。”罗飞从指甲缝里剔出一些刚刚嵌进去的土壤微粒,轻轻搓成粉末,让雨水将其冲走,“正是因为这样的土壤,这片土地上的生物群落才会如此与众不同,高大的乔木无法生长,成了这‘亡灵血液’的乐园。”
“哦!”岳东北这下明白了过来,用手一拍脑门,“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土壤是带有酸性的?”
“不错。”罗飞看着手中那红黑色的花儿,“所以只有极度耐酸的植物才能在这块土地上存活。这样极端的生存环境,必然会孕育出一些独特的物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