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祭坛下,索图兰停下脚步,站在了人群的正前方,在他身后,列着一排服侍相同的男子,这些应该都是哈摩族中的祭司。
安密却径直往祭坛上登去,行至一半时,他看到了罗飞等人,转过身微微颔首示礼。罗飞三人亦站起身,合胸垂首。
“白寨主,他没有来吗?”安密忽然问了一句,神色间有些不悦。
罗飞正要回答,白剑恶的声音已在不远处响起:“安密大人,请原谅我来晚了。”伴着话音,这位与哈摩族世代交好的寨主来到了罗飞等人身边,他的额头上细汗密布,似乎是刚刚赶过一段急路。
安密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迈步登到了祭坛上,他面对着自己的族人,昂首而立,神情肃穆坚定,在火光的映照下,充满了威严的气势。
族人都已到齐,在场上站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此时秩序井然,鸦雀无声。在索图兰的带领下,祭司们首先躬身行礼,用哈摩族语言问候自己的首领:“尊敬而勇敢的安密大人!”
全体族人紧随其后,同声念颂:“尊敬而勇敢的安密大人。”声音宏亮整齐,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不绝。
待那回响声平息之后,安密向着台下的族人大声说道:“奸邪的小人盗走了血瓶,恶魔已经在恐怖谷复活。哈摩族伟大的圣战又开始了,而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说完,他拔出腰间的弯刀,举过头顶,纵声长啸。台下的男子也纷纷拔刀在手,齐声呼应。数千人的呼喊汇成了一处,那气势着实惊人。罗飞等人虽处在圈外,听见这长啸声,也禁不住心旷神怡,热血沸腾。
片刻之后,安密止住啸声,又说道:“我们并不孤独。三百多年前的圣战联盟现在又重建了。这里是我们的盟友,祢闳寨的白寨主,还有来自汉族的勇士和祭司们!”
安密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了罗飞等人,族人们顺势看过去,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安密压了压手,广场上重归寂静。此时安密看向人群之后,脸上的神色由倨傲变成了恭敬,族人们也纷纷转过头去,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圣女永远与我们同在。”安密右手合胸,向着祭司场西方行了个礼。
在那个方向上,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她的衣袂飘飘,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惹目。
族人们立刻往两边分开,闪出一条道路,同时深深躬下身体,虔诚地呼唤着圣女的名字:“雅库玛!”
雅库玛?这熟悉的词语立刻触及了罗飞记忆中的某个片断,他看看身边的周立玮,对方此时也正好转过目光,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两人同时读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亦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不错,雅库玛,这正是昆明精神病院中那个男子曾嘶声喊出的名字。他在神经已经错乱的情况下,为何还会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呢?而他叫喊时的表情,又为何会充满了恐惧、痛苦、绝望和愤怒,令人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会不寒而栗。
这其中的答案,也许只有这名叫做雅库玛的圣女才能解答。
在族人的夹道中,雅库玛款款走向祭坛。她的身形婀娜,行走间流露出一股稳重大方的气质,一袭白色的长裙罩遍全身,裙带随着夜风飘向身后,显得既高贵,又优雅。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所有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看清她的容貌,然后她的脸上却拢着一层同样雪白的面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两只明亮的眼睛,在乌黑长发的映衬下,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一名手持弯刀的护卫紧随在雅库玛的身后,此人身材高大,昂首挺胸,神色间甚是骄傲,正是上午带领罗飞等人前往恐怖谷的哈摩勇士迪尔加。
片刻后,两人已走上了祭坛。雅库玛在安密身旁站定,迪尔加则退向侧后方,但始终不离雅库玛身边三步。
雅库玛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开口说道:“这半年我生了重病,一直不能外出,但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血瓶被盗走,恶魔获得了重生,但哈摩族的勇士们还在,恶魔伤害不了我,也伤害不了我的族人。”
对哈摩族众人来说,这轻柔温和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他们从心底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庆祝久违的圣女病愈重现。
“在这半年里,迪尔加为了对抗恶魔,为村寨立下了大功。”雅库玛此时又指着自己身后那个高大的勇士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便封他为新任的圣女卫士,长伴我的左右。”
迪尔加挺起胸膛,脸上浮现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得意和自豪。圣女卫士,这意味着他已经获得了所有哈摩勇士中最为荣耀的地位,即便是安密首领和索图兰大祭司也无法节制他的行为,从此,他只听从圣女一个人的差遣。在祭祀时,也只有他才能跟随圣女登上那神圣的祭坛。这一切都是所有哈摩男子的梦乡,而今天,他终于做到了!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族人对圣女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似乎并不是很认可。祭坛下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片刻后,站在前排的一个祭司向台上行了个礼,说道:“尊敬的圣女雅库玛,根据世代惯例,圣女卫士的任命极为慎重,必须由全族的勇士比试武艺,并且通过智慧、胆量和忠诚的重重考验。这么重要的职位直接又迪尔加来担任,未免有些草率。而且水夷垤虽然犯下大错,但圣女还从未正式出面对其进行处罚,严格说来,他圣女卫士的职位还没有被剥夺呢。”
不待雅库玛开口,安密已抢先回答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事情需要灵活处置。迪尔加接受了巡视‘恐怖谷’的任务之后,我们的族人就再也没有被恶魔伤害过。由他来担任圣女的新卫士,我看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水夷垤,今天他就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来面对圣女雅库玛的审判。”
说完这些,安密重重地拍了两下巴掌,随即,广场西北角上人影晃动,一行三人从山池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正是昨夜被关押在水牢之中的水夷垤。他的双手被绳子缚在背后,脚上也带着套索,行动起来极不方便。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手持弯刀,远远认出却是安密贴身随从中的另两人,他们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是到山池那边押解水夷垤去了。
三人穿过人群,向着祭坛下而来。水夷垤所到之处,族人们纷纷避让,从他们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众人对这个村寨中的“叛徒”即厌恶,但又带着相当的畏惧。
水夷垤艰难地往前挪动着,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双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祭坛上的雅库玛。终于,他在诸位祭司前面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仰起头,颤着声音问道:“雅库玛?您真的康复了吗?”
“是的。”雅库玛冷冷地回答,“我得到神明的保护,邪恶的力量休想伤害到我。”
“可是,您为什么要带着那层面纱?”水夷垤并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疑虑。
“圣女刚刚恢复,受不得风寒。”安密略一沉吟,说道,“不过,为了让族人们安心,就请圣女把面纱揭开片刻吧。”
雅库玛点点头,伸出一只皓臂,把面纱从右侧轻轻揭开,露出了秀丽脱俗的容颜。水夷垤情绪难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哽咽着说道:“伟大的…圣女…雅…雅库玛…”虽然已泪流满面,但很明显,那是因喜极而泣落下的泪水。
其他族人此时见到了圣女的面容,心中残存的最后意思忧虑也烟消云散了,发出一阵释然的唏嘘声。
然而在此时此刻,整个祭祀场上最激动的人却是罗飞。当他定睛看清圣女面纱下的真容后,立刻“腾”地站了起来,口中情不自禁地叫喊出声:“许晓雯!”
这一声叫喊显得极不合时宜,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罗飞投射了过来。圣女也转过了头,瞪大一双黑亮的眼睛诧异地看着罗飞,这一下罗飞看得更加清楚,这女子瓜子脸,口鼻纤细,从容貌上看来,正是在云南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晓雯。
此时索图兰向这边走上两步,正色说道:“罗,今天是我们哈摩族极为重要的场合,请你万万不要打扰。”
圣女上下打量了罗飞几眼,神色间毫无相识之意,然后她调转脸庞,重新把面纱拉好。
罗飞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有太多的迷惑在这一刻纷涌而现。他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正确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尴尬间,忽然感觉有人在轻拉自己的衣角。
罗飞低下头,只见周立玮在向自己暗中递着眼色。他坐回到椅子上,轻声问道:“周老师,你看到没有?”
周立玮微微摇了摇头,压着声音说:“情况不明,静观其变。”
罗飞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不错,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
白剑恶此前一直在给罗飞等人做着翻译,此刻颇郑重地说道:“罗警官,圣女在哈摩族地位极为尊贵,你可不能太唐突了。”
岳东北不知道其中原委,笑呵呵地调侃:“怎么了,罗警官,这个女人竟会让你如此失态?”
罗飞没功夫理会对方无聊的玩笑话,但他心中却也在暗暗责怪自己:罗飞啊罗飞,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
见罗飞重新做好,哈摩众人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也许他们并不明白“许晓雯”也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还以为那只是罗飞在见到圣女的美丽容貌后所发出的赞叹呢。
一番小小的风波之后,全场关注的焦点又回到了跪在祭坛前的水夷垤身上。却听雅库玛冷冰冰地说道:“水夷垤,你犯下的罪行,自己还有什么话说?”
水夷垤止住哭泣,抬头看着雅库玛,回答说:“只要圣女安然无恙,我愿承为所有的罪过承担责任。”
“很好。看来你虽然堕入了邪恶,但至少还保留着原有的勇气。”雅库玛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让迪尔加来执行对你的惩罚吧。”
水夷垤脸色一变:“迪尔加?”
“不错。他现在已经取代你,成为新任的圣女卫士了。”安密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冲着身后的迪尔加使了个眼色。
迪尔加会意,他下了祭坛,向着水夷垤一步步地走去,火光闪烁,映出了他脸上狰狞的笑意。
水夷垤的目光闪过一丝悲伤,动容道:“伟大的圣女雅库玛?您真的已将我抛弃吗?对我来说,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惩罚!”
说话间,迪尔加已经来到了水夷垤的身前,后者抬起头,看着这个新晋的得志者,脸上的虔诚与悲伤消失了,代之以极度的厌恶和仇恨。
迪尔加显然被对方的表情激怒了,他略微俯下身,恶狠狠地说道:“收起你的目光吧,它吓不倒我。你还以为自己是圣女面前的红人吗?不,你哪些威风的日子早已到头了。你提到死亡?不错,等待着你的正是死亡。”
说完这些,迪尔加挺直腰板,面向族人朗声道:“水夷垤身为圣女卫士,却帮助邪恶的敌人盗走了族中的圣物,罪不可恕,依族规,本该处死。圣女慈悲,给他自尽的机会,以洗刷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
族人间交头接耳,稍稍起了些骚动,但并没有人提出明确的反对。倒是罗飞听完白剑恶的翻译后,瞪眼看着身旁的同伴:“就这样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也太草率了吧?”
白剑恶摆了摆手:“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族规是远远大于法律的。罗警官,这件事情你插不上手。”
罗飞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虽然很不舒服,但却又无可奈何。
迪尔加此时从腰间摸出几粒小指盖大小的圆形植物果实,放在手心摊开:“水夷垤,你乖乖的把这些吃了吧?”
“那是什么东西?”罗飞好奇地问道。
白剑恶远远地瞥了一眼:“应该是蛇腥草结的果子吧?剧毒,以前哈摩族人常用它来药死那些难以驯服的烈性野象。”
“既然是自尽,给他把刀,往脖子上一抹不就完了嘛,干吗搞得那么复杂?”岳东北咧着嘴,幸灾乐祸地说道。
“水夷垤据说是哈摩族三百多年来最勇猛的圣女卫士。如果他手中有了刀,那无异于给猛虎装上了锋利的牙齿,后果不堪设想。”白剑恶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肃穆,颇带有几分敬畏之情。
岳东北“嘿”了一声,不以为然:“有那么厉害么?”
水夷垤看着迪尔加手中的东西,愣了片刻后,抬起头来,向着祭坛上的雅库玛问道:“伟大的圣女雅库玛,这的确是您的意愿吗?要让忠心的水夷垤为了您而死去?”
沉默片刻后,雅库玛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意愿。”
安密对水夷垤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你害怕了吗?”
水夷垤淡淡地一笑:“我水夷垤永生永世都是圣女最忠实的仆人,能死在圣女的意愿下,这是我最大的荣耀。”
水夷垤面对死亡时的从容似乎打动了祭坛上的雅库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转过脸庞,看了安密一眼。
安密面沉似水,压低声音说道:“尊敬的圣女,请以族人的大计为重。”
雅库玛点点头,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她又看向跪在下面的水夷垤,说:“吃下那些果实,救赎自己罪恶的灵魂吧!”
水夷垤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现在吗?”
雅库玛加重了语气:“是的,现在!”
“伟大的圣女雅库玛,您随时可以取走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但是…”水夷垤用试探的口吻问了句,“在此之前,您是否忘记了某件事情?”
“什么?”雅库玛愣了一下,踌躇着说道,“我会和安密大人照顾好你的家属,你放心地走吧。”
“不,不是!”水夷垤突然大叫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了几步,用诧异的目光紧盯着雅库玛,焦急地说道:“圣女雅库玛,您这是怎么了?您忘记了自己承担的那传世苦难吗?”
“传世苦难?”雅库玛显得有些茫然,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求助似地看着身旁的安密。
“行了,水夷垤!”安密厉声呵斥,“你不用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你再不吃,难道非要逼我们强喂你吗?”
水夷垤看向雅库玛的目光慢慢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的表情也在脸上凝固住了,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点着头,木然说道:“好的…我吃,我吃…”
迪尔加得意地狞笑了一下,把左手手掌中的果粒倒进了水夷垤的口中,那果粒色泽鲜红夺目,在火把映衬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水夷垤慢慢地咀嚼着,片刻后,他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弓腰蜷背,显得极为痛苦。摇晃挣扎了一阵后,他“扑”地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鲜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分不清是血液,还是那剧毒的果汁。
迪尔加长吁了一口气,带着种大功告成后的轻松感觉,他弯下腰,伸出左手二指去探水夷垤的鼻息。
便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水夷垤突然身形暴起,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迅捷无比地向迪尔加的右手抓去。迪尔加促不及防,只觉得手腕被一股大力扭过,五指一松,手中的弯刀已被对方夺了过去。
安密反应极快,暴喝一声:“杀了他!”在一旁守候的那两名亲随立时刀光闪烁,向着水夷垤劈去。水夷垤团身一滚,从寒光中闪过,同时右手挥刀挑出,将捆在脚部的绳索也割断了。
彻底摆脱了束缚,又有兵刃在手,水夷垤精神陡长。他吐出口中的蛇腥果,翻身而起,横刀在胸,眼中闪烁着迫人的光芒。刚才还落魄潦倒的死囚在一瞬间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刀客。
附近的族人一片惊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安密咬着牙齿,怒喝道:“慌什么,把他给我围起来!”
听见首领的斥责,众人这才略定了些神,在索图兰等祭司的指挥下,男子们围着祭坛散开了一个半圆,把水夷垤团团困在中间,只是他们前来拜见圣女,都没有携带兵刃,在加上水夷垤威名久播,谁也不敢徒手上前。安密一声令下,那四个持刀的随从跃入圈中,从东、南、西、北四面向着水夷垤围攻过来。这些随从既是首领的卫士,自然个个身手矫健,刀法精熟。但他们以四敌一,竟然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片刻后,占在北首位置上的随从进攻时过于冒进,反被水夷垤一刀划伤了腿部,顿时鲜血长流。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跌到了战圈之外。
迪尔加抢步上前,接过受伤者手中的兵刃,加入到战团中。水夷垤一看到他,两眼立刻迸出愤怒的火焰,他抢出几招,暂时逼退了那几名随从,然后聚集全身的力量,一刀向着迪尔加狠狠地劈了过去。
迪尔加不及躲避,只能挥刀,硬生生地挡了一下。但对方的力量霸道无比,他只觉得手腕大震,弯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竟向着祭坛上的安密而去。
诸随从齐声惊呼:“安密大人,小心!”
安密却毫不慌张,等拿弯刀飞到面前,他才从腰间拔刀在手,迎着拿来刀奋力一砍,飞刀立刻变了方向,夹着呼呼的风声,反向着水夷垤疾射而去。
水夷垤刚才一招得手,毫不停歇,后招已紧随而至,眼看就要取了迪尔加的性命,忽听耳侧刀声呼啸,连忙转身回手,与拿飞刀相格,只听“铛”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
迪尔加趁势往后退去,惊惶之下,竟一脚踩在了那个受伤随从的身上,两人摔成了一团,狼狈不堪。迪尔加满脸羞愧,看着安密说道:“多谢大人救了我的性命。”
安密哼了一声,迈步跨下祭坛,他扫了几个随从一眼:“你们都退下去吧。”
随从们躬身离去,圈子里便只剩下了安密和水夷垤两人。
水夷垤合胸行了个礼:“尊敬的首领安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