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凯特来说,降落跟飞行是一码事,不过她放弃了争论,转而第一百次检查她座位上的安全带。

  大卫擦去面前几个老古董仪表盘上的雾气,然后试着把飞机拉起来,再通过一次。

  凯特听到一阵噼啪声,然后觉得飞机在往她那边倾斜:“是你干的吗?”

  大卫敲打着仪表盘,开始是轻轻的,然后越来越用力:“我们没汽油了。”

  “我记得你说过——”

  “燃料表肯定是坏了。”大卫偏过头示意,“到后面去。”

  凯特从他身上爬过去,坐进后排座位里。她直接服从了命令,没有抱怨也没有争辩。她把自己用安全带系好。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尝试着陆了。

  另外一个发动机噗噗响了最后几秒,也不转了,然后飞机恢复了平衡,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中滑行。

  凯特朝下面望去,俯瞰着这个小湖周围茂密的绿色森林。这景象看上去很美,类似加拿大的荒野。她知道下面很冷,他们一定是到了印度北部或者尼泊尔的什么地方。

  他们一路上大多是在水上飞行,紧紧贴着海面,好避开雷达探测。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往北飞:太阳高悬在凯特右边的天空上。他们在某个低洼的季风气候地区越过了海岸线,那里很可能是孟加拉。凯特一个问题也没问——倒不是因为两个引擎的噪音太大,虽然现在已经不转了。无论他们在哪儿,这地方肯定很偏远,荒无人烟。如果他们在着陆的时候受伤了——哪怕再小的伤,也很可能会是致命的。

  湖面正在迅速地迎向他们。大卫维持着飞机的平衡,或者说是试图维持——飞机失去了动力之后明显更难控制了。

  一幅幅毁灭的图像在凯特脑海中晃过。如果他们机头向下冲进湖里会怎么样?周围都是山。这个湖可能深得难以想象——而且很冷。飞机会把他们拽下去的。他们再也不可能从这个寒冷的深渊里活着出去了。要是他们平平的着陆了呢?他们要怎么停下来?他们会全速撞到周围的树上的。她想象着一堆树枝在他们身上戳出了成打的窟窿,把他们变成浑身插针的巫毒娃娃。也许那些汽油,油箱里的油雾,会被一个火花点燃,爆炸——那倒会死得比较痛快。

  浮筒斜着擦过水面,飞机两边来回颠簸。

  可能会有哪个浮筒掉下来,那会把飞机——还有他们——撕成碎片的。

  凯特收紧了她腹部的安全带。她是不是该把它脱下来?它可能会把她勒成两半。

  浮筒又一次撞击水面,然后又弹回空中,嗡嗡作响,看来是破了。

  凯特倾身向前,不知为什么,她用胳膊搂住了大卫的脖子,把他紧紧按在他的座位上,而自己则紧紧贴在他的椅背上。她把头靠在大卫的后颈底,她不敢看了。她感到飞机又钻进了水面,这次更粗暴,飞机底板晃个不停。边上单薄的金属舱壁也跟着抖动起来,她听到一连串的断裂声。她被猛地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撞得几乎背过气。她睁开眼睛,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停下来了。树枝!它们戳进了驾驶舱!大卫的头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凯特往前面冲去,但安全带勒得她肚子好疼,感觉几乎要被勒成两截了。她够到了大卫,解开安全带。她摸了摸大卫的胸口。他被哪根树枝捅穿了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卫昏昏沉沉地抬起脑袋:“嘿,女士,起码先给我买杯喝的吧。”60

  凯特跌回到自己的座椅里,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她很高兴自己还活着,也高兴大卫也活着。但她最后只说:“我以前坐飞机的时候,降落比这次好多了。”

  大卫回头看着她:“在水上呢?”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在水上降落。所以,在水上没有比这次好的。”

  “嗯,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水上降落。”大卫把自己解开,爬过乘客舱门。他把脚踏在梯子上,把乘客座椅松开,好让凯特出来。

  “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以前从没驾驶飞机在水上降落过?你脑袋坏掉了吗?”

  “假的。我只是在开玩笑,我经常在水上降落的。”

  “你还经常把汽油用光?”

  大卫开始从飞机上卸下给养。“汽油?”他眼睛往上一翻,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们的汽油没用光,只是我把发动机关上了,制造戏剧效果。你知道,就是希望你会做出那些事,比如往前一扑,从背后抱住我什么的。”

  “很有趣。”凯特开始整理给养,他们这样一起整理东西的场景就仿佛是多年的日常工作,她朝大卫望去,“你比在雅加达的时候明显要……呃,活泼多了。”她考虑过什么也不说,但是她有些好奇,“我是说,我并不是在抱怨——”

  “嗯,你知道的,在几乎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幸存总会让我有好心情。说到这个,”他把一卷绿色油布的一头伸向凯特,“帮我把这个铺到飞机上。”

  凯特从飞机底下钻了过去,抓住他甩开的油布,然后回到他身边整理那一小堆给养。她回头看看盖住了的飞机,“我们是不是要……我们是不是会飞回去,坐着……”

  大卫对她一笑:“不,我得说,这是它的最后一次飞行。还有,它没汽油了。”他拿起三份盒饭,像摊牌似的摊开,“现在,你是准备继续绝食抗议呢,还是想要从这些佳肴中分享一份?”

  凯特噘起嘴唇,往前探了探身子,仿佛在仔细观察那些棕色的包装,“嗯嗯。今天早上的菜单都有些什么?”

  大卫把盒子转了个头,“我们看看。为您能尽享美味,我们供应:肉卷,斯特罗加诺夫牛肉61,还有鸡汤面。”

  凯特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昨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撤进别墅下面的防空洞之前的事情,“嗯,我其实也还没那么饿,不过鸡汤面听起来真是诱惑难挡啊。”

  大卫转过餐盒,撕开包装,“真是个极好的选择,女士。请稍候片刻,您的主菜很快热好。”

  凯特走近他,“你不用加热的。”

  “瞎说,这又不麻烦。”

  凯特想起了盖在飞机上的油布,“生火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给我们带来危险?”

  大卫摇着脑袋说:“我亲爱的医生,我承认今天我们过得有点艰苦,但我们不是石器时代的人类,不必跟尼安德特人一样在石头炉灶上烹饪食物。”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小激光笔似的东西,举到凯特面前。他在那东西顶上扭了一下,上面就燃起了一个小火苗,像是火炬似的。他在凯特的餐盒下前前后后移动着火焰。

  凯特在他对面蹲下,看着那碗“鸡汤”开始沸腾。毫无疑问,里面只有些豆子或者是别的什么鸡肉的代替物,“至少没有伤害任何动物。”

  大卫聚精会神地盯着火焰和餐盒,仿佛他正在修理精密的电子产品,“噢,我觉得里面有真正的肉。最近这几年,他们制造这种东西的水平上升了很多。我以前在阿富汗吃过一些,那简直完全不适合人类食用。我猜要是你的话会说,不适合人属生物食用。”

  “令人印象深刻,是的,我们是人属生物。确切地说是人种生物。而且是现存唯一的62。”

  “我的进化论知识最近一直在被刷新啊。”大卫把热好了的鸡汤递给她,然后打开了另一个饭盒——肉卷——直接开始吃冷食。

  凯特用匙叉搅拌着汤,试验性地吃了一两口,味道不算太糟。或许是她已经开始习惯这些玩意儿的可怕味道了?无所谓了。她喝着汤,一起静静地吃着食物。湖面很平静,周围茂密的绿色森林在风中摇摆,时不时有些不见身影的小动物在树枝上一跃而过,发出咔咔的响声。如果不考虑此前那些悲剧,他们现在就仿佛是在一片未经开发的野地里露营。有那么一会儿,凯特真的感觉就是那样。她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大卫在一分钟前就吃完了。他拿过凯特的餐盒说:“我们该出发了。现在开始倒计时30分钟,就到了线人给的会面时间。”伴随着这句话,和平、纯净的自然氛围瞬间崩塌。大卫拎起一个沉重的背包,然后把垃圾藏进油布下面。

  他们在山林中跋涉,大卫健步如飞,凯特只能竭力跟上他,还得尽力掩盖自己粗重的喘息。他身体比她强健多了。他时不时停下来,仍然在用鼻子呼吸,而凯特只能转过身去大口呼吸。

  第三次休息的时候,他靠在一棵树上说:“我知道你还不打算谈论你的研究。不过先告诉我这个吧:你认为伊麻里为什么要抓走这些孩子?”

  “实际上,从在雅加达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了很多。”凯特弯下身子,把手撑在膝盖上,“他们问我问题的时候,马丁对我说了些话,听起来完全讲不通。”

  “例如?”

  “他说,有个武器,某种超级武器,能把全人类都消灭掉——”

  大卫的身子离开了树干,“他有没有说——”

  “没有,他别的什么都没说,他说的完全是胡言乱语。一通长篇大论,一部分是关于失落的城市,一部分是关于遗传学的,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凯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认为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们可能成为一种威胁,他们可能是人类在演化过程中的下一步。”

  “那可能吗?关于演化的那一部分?”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们知道,演化史上最近一次重要突破就是脑部神经连接方式的改变。如果我们比较10万年前和5万年前人类的基因组,会发现基因变化很小。但是我们知道,改变了的那些基因已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我们的思维方式上。人类开始使用语言,开始进行批判性思考,开始先探寻答案而不是靠直觉行动。本质上来说,大脑工作的方式开始变得更像一台计算机,而不是一个各种冲动的处理中心。有些证据显示,另一次脑神经连接方式的变化正在发生中,尽管对此仍有争议。自闭症本质上就是脑部神经的连接方式发生了变化,而被诊断出的自闭症谱系障碍63——或者简称成ASD——的病例数正爆炸性增长。在美国,过去20年里这个数字上升了500%。每88个美国人里就有一个处于这个谱系中的某个位置。有一部分增长可以归因为更完善的诊断技术,但毫无疑问ASD的发病率正在上升——在全世界每个国家中都在上升。发达国家看起来情况尤为严重。”

  “我不明白。这又怎么跟演化遗传学扯上关系的?”

  “我们知道,几乎所有自闭症谱系中的疾病都有很强的遗传性。它们都是由脑神经连接方式的变化引起的,而这些连接方式由一小批基因控制。我的研究关注的就是这些基因如何影响脑神经的连接方式——还有,更重要的是,一个基因疗法要怎么才能打开或者关闭那些和增进他们的社交能力、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有关的基因。有无数的各种自闭症谱系障碍患者过着独立的、快乐的生活。例如,被诊断出亚斯伯格综合征的患者仅仅是在社交上困难重重,而常常会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个他们感兴趣的领域上——计算机、漫画、金融,你说得上来的领域都有可能。但这不一定是制约人发展的因素。实际上,专业化正是今日我们取得成功的关键。看看福布斯排行榜吧——如果你去挨个检测一下那些在计算机、生物科技,或者金融方面赚到了大钱的人,我向你保证,检测结果大部分都会落在自闭症谱图上的某个地方。但他们是走运的——他们赢得了遗传抽奖活动的大奖。他们的大脑工作方式让他们能解决复杂的难题,并且还保有足够的社交技能来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能力。这就是我想要做到的,在生活中给我的孩子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凯特现在喘过气来了,但她还是望着地面。

  “别这样说话。看来休息够了,我们动身吧。现在倒计时还有15分钟。”

  他们又开始跋涉,这次凯特能跟上了。离约定的会面时间还有5分钟的时候,森林变得稀疏了,一座巨大的火车站出现在视野中。

  “这车站肯定没被废弃。”凯特说。

  在他们前方,车站里挤满了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外套,或者保安制服,或者是别的制服。跟这一大群正涌进车站的人站在一起的话,大卫和凯特会显得异常醒目的。

  “快,在他们看到我们之前从树林里走到车站里面去。”

  CHAPTER 50

  尼泊尔斯米克特郊区

  伊麻里集团研究综合体

  多利安看着监视器。研究者们正带着二十来名受试对象走出房间。实验疗法对他们的影响可真不小:有一半的对象都几乎无法行走了。

  观察室里较长的一面墙上装着监视屏。研究大楼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实时监控着。房间里还有好几排电脑桌,技术宅们整天在上面敲打键盘,上帝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内奥米靠在房间对面的墙上,明显感到非常无聊。她穿着衣服的样子看上去还真让多利安觉得不习惯。多利安招手示意她过来,她无权听到科学家下面的汇报。

  “你要离开这里了吗?”内奥米问。

  “出去一会儿,去熟悉一下这里的设施。我有些工作要做,等一下我会去找你的。”

  “我要去发掘一下本地的人才。”

  “不要做任何我不会做的事情。”

  她一言不发,晃悠出了房间。

  多利安转向那个紧张不安的科学家。从多利安抵达这里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他后面潜藏着,跟随着,几乎是在尾行。

  “常医生?”

  那人往前踏了一步,“是的,先生?”

  “我看到的是什么?”

  “这是第三批了。我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在工作,斯隆先生。”见多利安没说什么,常医生继续说道,“呃,格雷博士,他会加入我们的工作吗?”

  “不会。从现在开始,以后这个项目你直接向我汇报。明白了吗?”

  “啊,好的,先生。是不是……有什么……”

  “格雷博士正在从事一个新的项目,我希望你让我了解一下目前的进度。”

  常医生张开口,正要说话。

  “简明扼要。”多利安不耐烦地瞪着他。

  “当然,先生。”常医生搓着他的双手,仿佛他正在火堆上取暖似的,“嗯,正如您所知,本项目始于20世纪30年代,但只在近几年里我们才取得了可观的进展——这都要归功于遗传学上的几个突破,尤其是快速基因测序技术。”

  “我记得他们早就做过人类基因组的测序了——90年代的时候。”

  “呃,那是错——呃,是个误解,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并不存在同一的人类基因组。第一份人类基因组是在90年代被测定的,而人类基因组草图出版于2001年2月——呃,那是克雷格·文特尔博士的基因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基因组,而且每份都不一样。这是工作的难点之一。”

  “我没明白。”

  “好的。抱歉,我不是经常跟人讲解这个项目。”他神经质地哈哈笑了几声,“呃,原因是很明显的!尤其没为任何在您这个位置上的人讲解过。嗯,从哪说起呢?也许该先说一小段历史。呃,20世纪30年代——那时候的研究相当……激进,不过产生了一些有趣的结果,不管方法如何。”常医生四下看看,仿佛在怀疑他有没有冒犯到多利安,“呃,好吧,我们花了几十年研究‘钟’究竟是怎么影响它的目标的。如您所知,那是某种形式的辐射,我们尚未完全理解其机理,不过效果是——”

  “不用对我讲那些效果,医生。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会有些什么效果。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还有,快点。”

  常医生低下头。他双手握拳几次,然后试着在裤子上擦干了手,“当然了。您知道的,我只是想描述我们过去的研究,用……嗯……今天……遗传学上……我们测序……我们……这一……突破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研究——我们现在不再是研究这个装置产生的效果,而是致力于找到能从这台机器的攻击下幸存的方法。我们知道,自从30年代开始,就有些试验对象的表现比其他人好得多,但是由于最终他们都还是死了——”常医生抬起头就看到多利安瞪着自己。医生马上低下了脑袋,继续说道,“我们……我们的理论是,如果我们能分离出那个给予人们对这台机器的伤害免疫的基因,我们就能发展出一种基因疗法,来保护我们免受其伤害。我们准备用逆转录病毒来传递这种基因,并把它叫作‘亚特兰蒂斯基因’。”

  “那么为什么你们没找到它?”

  “几年前我们就认为几乎要成功了,但是似乎没有任何人具有完全免疫性。我们的前提,如您所知,是有一部分人类能在某种程度上抵御那台机器的伤害,而且他们的DNA散布在全球各地——实际上,我们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做基因学上的寻蛋游戏64。但,坦率地说,我们进行了这么多次试验以后,考虑到我们样本的大小,我们开始认为亚特兰蒂斯基因根本不存在——人类身上从未存在这样一个基因。”

  多利安抬起一只手。医生停了下来,喘息着。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就需要重新审视过去他们的一切信念了,而且这会让他设想的方法无效,或者至少是近乎无效。但是会是这样吗?还有一两个问题。“那些孩子为什么能活下来?”多利安问道。

  “不幸的是,我们不知道。我们甚至都不能肯定他们经过些什么疗法——”

  “我知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我们相信他们接受的疗法是很尖端的。很可能是某种全新的东西,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与之类比。但我们有一些想法,最近遗传学上出现了又一次突破——我们称之为表观遗传学。该理论认为,我们的基因组并不像一幅静态的蓝图,它更像是一架钢琴,钢琴键类似于基因组。我们每个人的琴键都不一样,而且这些琴键在我们的一辈子里都不会发生变化——我们死的时候身上的琴键,或者说基因组,跟我们生下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变化的是钢琴乐谱:表观遗传。是钢琴乐谱决定了哪支曲子会被演奏出来——哪些基因会被表现出来——而那些基因决定了我们的特性——从智商到头发的颜色,所有的一切。该理论中,我们的基因组和这种控制着基因的表达的表观遗传之间有着复杂的相互作用,是这种相互作用真正决定了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趣的是,我们能参与音乐创作,能参与对我们自身的表观遗传的控制。我们的父母,甚至我们周围的环境也一样可以。如果某个特定的基因在你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身上表达了,那么它很可能在你身上也会被启动。实际上,我们的行为,我们父母的行为,还有我们周围的环境都会对哪些基因会被启动有所影响。我们的基因也许控制着可能性,但表观遗传决定着我们的命运。这是个难以置信的突破。我们早就知道,除了纯粹的静态遗传学之外必然还有别的因素在起作用。我们在三四十年代对双胞胎所做的研究告诉了我们这点。在那台机器面前,有些双胞胎的其中之一比另外一个活得久些,尽管他们的基因组几乎完全一样。表观遗传学就是其中缺失的一环。”

  “这跟那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个人的理论是,某种新的疗法将新的基因注入了那些孩子的体内,而这些基因引起了级联效应,很可能同时作用于表观遗传的层次。我们认为,能从‘钟’面前活下来,必须具备正确的基因,并且激活了这个‘亚特兰蒂斯基因’——这是关键。这个过程相当奇妙,疗法的作用几乎像是一次突变。”

  “突变?”

  “是的。一次突变仅仅是基因密码中发生的一个随机变动,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称之为基因层面的掷骰子。有时候,它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带来新的演化优势,可有时候……你会长出六根手指,或者只有四根!但这里的结果则是提供对‘钟’的伤害的免疫性。这真是太神奇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华纳医生进行对话。那将会提供无可估量的帮助——”

  “忘了华纳医生吧。”多利安揉了揉他的太阳穴。遗传学,表观遗传学,突变。总而言之都是一回事:研究失败了,没有什么疗法能让人对“钟”的伤害免疫,而且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试验‘钟’的房间能装进多少人?”“呃,我们通常把每次试验的试验对象人数限制为50人,不过大概能装下100人,如果我们把他们塞紧些大概还能再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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