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格走回到我们身边,转身背对着我,面对着克雷格:“他不需要知道这些。如果他觉得我们在发掘值钱的东西,他会要求更多薪水的。美国人几乎跟犹太人一样贪婪。”
克雷格提高了嗓门:“安静,拉特格。”
要无视这个顽童很容易。我现在很好奇。“你们怎么知道该把船沉在哪里,该在哪里挖掘?”我问道。
“我们……有个大致的概念。”
“从何而来?”
“一些历史档案。”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现在是在之前潜水的地点下方呢?”
“我们使用罗盘测量,并按照隧道的斜度计算距离。我们就在那地方的正下方,而且我们有证据。”克雷格走到墙边上,抓住一块石头——不,是一块肮脏的毯子,我把它当成石头了。他把那张毯子拖开,露出了一个门,样子有点像大型船只上的防水隔离舱。
我靠近了一点儿,用我的头灯往那个奇怪的地方里面照进去。周围的墙壁是黑色的,明显是金属,但是它们闪烁着奇异的、无法描述的光泽,几乎让人觉得它们是活动的,墙壁反射我的灯光,就像是一面水做的镜子。里面还有别的光,在通道的顶部和底部闪动。我朝转弯的地方窥视了一下,看到那边的隧道通向一扇门,或者是一个入口。
“这是什么?”我小声问。
克雷格趴在我肩上,“我们相信,这是亚特兰蒂斯。柏拉图描述的那个城市,地点正好。柏拉图说,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岛屿,坐落在海峡前方,海峡的两边是赫拉克勒斯之柱——”
“赫拉克勒斯之柱——”
“也就是我们说的海格力斯之柱。直布罗陀巨岩就是海格力斯之柱中的一根。柏拉图说,亚特兰蒂斯统治着整个欧洲、非洲和亚洲,它是通往其他大陆的门户。但它沉没了。柏拉图的原话是:‘发生了可怕的地震和洪水,在一个不幸的昼夜里,所有那些尚武的人就全部被大地吞没,那个亚特兰蒂斯岛也同样沉入大海不见了。’86”
克雷格从那个奇怪的建筑前退开,“这就是亚特兰蒂斯。我们找到了它。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就此止步了吧,皮尔斯先生。我们非常、非常接近它了。你会加入我们吗?我们需要你。”
拉特格大笑起来,“你在浪费你的时间,马洛里。他怕得要死,我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
克雷格聚精会神地望着我,“别管他。我知道这很危险。我们可以给你比每周1000元更高的薪水,你告诉我这工作值多少。”
我看了看隧道里面,然后再次仔细观察天花板。天花板上是干的。“让我想想。”
CHAPTER 80
南极洲东部
5号钻探点
雪上营地阿尔法
“我们现在深度多少?”罗伯特·亨利问钻探人员。
“刚刚6000英尺。我们要不要停下来?”
“不,继续钻。我去报告上面。到了6500英尺叫我一声。”超过一英里的钻探过程中除了冰之外什么都没有——和前四个钻探点一样。
罗伯特把他的羽绒服紧了紧,走下宽大的钻井平台,朝他自己的野营帐篷走去。他从一个助手身边走过,他想说点什么,却想不起那人的名字。他们派给他的两个人都很沉默,他们都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情,但他们工作努力,而且不喝酒——在极端条件下的钻井作业中,你能希望的最好的手下不过如此。
五号探洞看起来跟之前四个一样:除了冰什么都没有。整个大陆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坨子。他记得自己在哪里读到过,南极洲拥有世界上90%的冰,70%的淡水资源。就算你把世界上所有的淡水,每个湖泊、池塘、溪流,还有云彩里的水都加在一起,结果也还都不到南极洲的冰含水量的一半。如果这些冰全部融化,世界的面貌将会大不相同。海水会上涨两百英尺,许多国家会陷于水中——确切地说是被上涨的海平面淹没——像印度尼西亚这样的低海拔国家会从地图上抹去。纽约、新奥尔良、洛杉矶,还有佛罗里达的大部分地区也会消失。
看起来,南极洲只有冰多的是。他们在这地下找的会是什么?石油是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毕竟,罗伯特就是一个石油钻井工。但这些设备完全不适合石油钻探,孔径就不对。要开采石油,你只需要一根输油管道,而这些钻头打出的洞大得足以开进去一辆卡车,或者说吊下去一辆卡车。下面会有什么?矿物?某些和科学有关的东西,比如说化石?或者是想打桩然后要求主权的阴谋?南极洲面积广阔——1750万平方公里。如果它是个国家的话,那么会是世界第二大国,只比俄罗斯小两万平方公里。他也曾在俄罗斯那个鬼地方钻探过——结果比现在成功得多。大约两百万年前南极洲曾是一片植被繁茂的乐园,因此显然在地表下会蕴藏着石油,其规模难以想象,天晓得还会有些什么别的。
罗伯特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竖立在地面上的钻井塔正在疯狂转动——说明钻头前面现在没遇到任何阻力。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一处空腔。他曾想到过这点——近年来,研究团队在冰层中发现了许多巨大的洞穴和裂缝,可能是些水下峡谷,那里的冰在地下山脉上浮动着。
“关上钻机!”罗伯特大喊道。可钻井平台上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把手在自己的喉咙上一拉,比出割喉的动作,可那人看起来只是目瞪口呆。他抓起自己的对讲机吼道:“全速停机!”
平台上方,突出地面的那根长杆已经开始摇晃,就像是一个开始失去平衡的陀螺。
罗伯特丢下步话机,朝平台奔去。他推开挡在路上的那个家伙,输入关闭钻机的指令。
他抓住那人,两人一起从平台上跑开。他们快跑到居住舱的时候,听到平台战栗起来,弯曲了,然后翻倒了。钻杆断了,在空中疯狂旋转。即便隔了两百英尺,那噪声还是震耳欲聋,就像是一台全速运转的喷气式发动机在咆哮。平台沉到了雪地里,钻头朝前冲去,往冰层上乱戳,就像是《追击龙卷风》里堪萨斯平原上的龙卷风。
罗伯特和那人都把脸朝下,忍受着从天而降的冰屑和雪片,直到钻头终于停了下来。
罗伯特抬头看着事故现场,他的雇主不会高兴的。“什么都别碰。”他对那个人说。
在生活舱内,罗伯特拿起了步话机:“赏金,这里是雪王。我有数据更新。”罗伯特思索着该报告什么。他们不是撞上了一个空腔,那是什么别的东西?这钻头能咬进任何岩石和土壤,甚至冰。他们撞到的那东西不管是什么,它把钻头弄掉了。这是唯一的可能。
“收到,雪王。报告数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去猜测,“我们撞上了什么东西。”罗伯特说。
那个伊麻里技术员走进作为总部的组合屋的时候,马丁·格雷博士正盯着窗外。他没抬头看进来的人,仿佛那无边无际的雪景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保持平静。
“先生,第三钻探队刚才发来报告。我们认为他们撞上了那个建筑。”
“找到入口了?”
“没有,先生。”
马丁走到房间对面,面朝显示着南极地图的那个巨大屏幕,“给我看看在哪儿。”
CHAPTER 81
尼泊尔
伊麻孺僧院
第二天早上凯特到达的时候,大卫已经醒来了,而且在生气。
“你必须离开。那个男孩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天了。”
“我很高兴你感觉好些了。”凯特语气欢快地说。
她拿起要给大卫服用的抗生素、止痛药,还有一杯水。大卫看起来比前天更瘦了,她还得去弄点东西给大卫吃。她想要抚摸大卫的脸,他那高耸的颧骨,可他现在醒了以后令人生畏。
“别对我不理不睬啊。”大卫说。
“你先吃完药,我们再说。”凯特伸出手,手上放着两片药。
“那是什么?”
凯特指指这片,“抗生素。”然后点点那片,“止痛药。”
大卫拿过抗生素,用水冲下肚子。
凯特把手上的止痛药凑近他的脸,“你需要——”
“我不吃这个。”
“你睡着的时候是个更听话的病人。”
“我睡得够多了。”大卫往床上一倒,“你必须动身离开这里了,凯特。”
“我哪儿也不去——”
“别,别这样。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在海边别墅里。你说你会服从我的命令的,那是我唯一的条件。现在,我在要求你,离开这里。”
“嗯……嗯……这是医疗决策,而不是……你怎么叫它来着,‘指挥决策’。”
“别玩文字游戏,看着我。你知道我现在走不出这里,我也知道这要走多远。我走过,以前——”
“说到这里,谁是安德鲁·里德?”
大卫摇摇头:“这不重要,他死了。”
“但是他们叫你——”
“他在巴基斯坦的山区被杀了,位置离这里不远。在和伊麻里作战中死掉了。他们善于在这里的山区杀人。这不是游戏,凯特。”他拉住凯特的胳膊,把她拖到床上,“听,你听到了吧,低沉的嗡嗡声,就像是远处的蜜蜂?”
凯特点点头。
“那些是无人机——‘捕食者’无人机。他们在搜寻我们,一旦他们找到了我们,我们就无处可逃了。你必须走。”
“我明白了。但是今天不走。”
“我不是在——”
“我明天就走,我发誓。”凯特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再给我一天就好。”
“明天太阳一出来你就离开,要不我就从山腰翻下去。”
“别威胁我。”
“只有你不打算离开的情况下这才会是威胁。”
凯特松开他的手:“那么,明天我会离开的。”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凯特拿着两碗浓粥回来:“我想你大概饿了。”
大卫点了点头就开始吃。起初吃得飞快,吃了几口以后渐渐慢了下来。
“我一直在朗读给你听。”她拿起日记本,“你知道吗?”
“读什么?”
“一本日记。那个老人……在楼梯下面……他给我的。”
“呃,他啊。骞。”大卫迅速吃了两口,“讲的什么?”
凯特在床边坐下,把自己的腿伸出去,跟大卫的并排,就像大卫昏迷时一样:“挖矿。”
大卫从碗里抬起头来,“挖矿?”
“或者是战争,不,实际上,我还不能确定。事情发生在直布罗陀——”“直布罗陀?”
“是的。这重要吗?”
“也许。那段密文。”大卫在他的口袋里翻找着,似乎在找钥匙或者钱包,“实际上,乔什把它……”
“谁是乔什?把什么怎么了?”
“他是……我以前跟他共事。我们从情报员那里获得了一段密文——顺便,我想说,就是这个人告诉我们尼泊尔的设施的。总之,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座冰山,有一艘潜艇被掩埋在它中央。在背面写着一段密文。这段密文指向1947年《纽约时报》上刊登的几篇讣告。一共三篇。”大卫垂下头,努力回忆,“第一篇就提到了直布罗陀,还有英国人在一个地方附近找到了些骨头。”
“那个地方可能指的就是那个矿井。伊麻里想要雇用一个美国矿工,一个退伍军人,去发掘直布罗陀湾海底几英里深处的某些建筑。他们认为那是失落之城亚特兰蒂斯。”
“有意思。”大卫说着,陷入了沉思。
凯特没等他再说话就啪的一声打开日记本,开始朗读。
1917年8月9日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海伦娜正在厨房的小桌旁。她的胳膊肘杵在桌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仿佛一松手她的脸就会撞到地上去似的。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但是眼睛红红的,似乎她哭过,直到泪水流干。她看上去就像是我在医院里经常看到的那些妇女,她们身后跟着两个男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张白布。
海伦娜有三个兄弟,两个都在服役,还有一个太小不到年龄,或者是刚登记。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现在她还剩几个兄弟?
她听到门响,跳了起来,瞪着我,样子有些生气。
“怎么了?”我问。
她抱住了我,“我以为你事情搞定了,接受了那个工作,或者是动身去别的地方了。”
我反抱住她,她把脸埋进我的胸口。哭泣平息下来以后,她抬头瞄着我,她大大的棕色眼睛在问着什么,但我无心破译。我吻了她的嘴唇。这是个饥渴的、冲动的吻,就像一只野兽,一口咬上了它追踪了一整天的猎物,它需要这猎物来维系自身的生命,离开了这猎物它无法生存。她在我的手臂中显得如此纤弱,如此娇小。我伸手抓住她的衬衣,摸到了一颗纽扣。但她抓住我的手,后退了一步。
“帕特里克,我不能。我还是……传统的,在很多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