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938年10月12日

  我上次记日记之后已经过了差不多20年了。这段空白很长,但别以为其中无事可记。试着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开始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是一个伤员,无助地身处于黑暗的绝境中,我把记日记作为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发泄我自己的绝望的方法,一条反省的途径。然后它变成了一份档案,记录下一个我认为是阴谋的事件。但当你看到在这世上你最爱的人儿死去,成为某种你不知不觉释放出的东西的受害者;你为了牵起她的手做的那桩交易导致了这个结果,你毕生的事业都化为了你掌中的一块炭火……要拿起笔来写下你的生活就很难了,因为你觉得那已经无足轻重。

  再加上那些让你为之羞愧的事情,那个帐篷里那天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事情现在已经发展过头了,太过了。我的道路已走到尽头,我不能让自己参与种族灭绝,但我也无力制止。真希望我能制止。

  我上次写日记之后,我们发现了如下事实:

  关于那个装置:

  我们叫它“钟”,或者用凯恩和他德国队友们的话,叫“戴格洛克”——德语的“钟”。凯恩认为它是一件超级武器,认为它要么会杀死所有的人类,要么会带来一场提升95,留下那些遗传上的优等人,杀死任何对这个被拣选的种族可能构成威胁的人。他相信那个机器将会给人类带来末日,对他这套种族理论越来越着迷,沉迷于探求能在末日幸存的优等种族。他很自然地相信,他就是这个高等种族的一员。研究活动集中于如何在假想中的亚特兰蒂斯人发动攻击之前,以可控的方式创造出这个优等种族。由于他们已经挖走了“钟”,我就被边缘化了,不过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他把“钟”带回到了德国,在达豪镇96进行试验。他的祖国现在处于绝望的情势之中,出现了大面积的饥荒,失业率高得可怕。那里的政府很容易被操纵,他充分利用了这些有利条件,控制了那里。

  关于伊麻孺:

  我得知了许多伊麻里和她的姐妹教派——伊麻孺的历史。在古代的某个时候,据说伊麻里和伊麻孺曾是一个组织。它们分裂的时间可能是在苏美尔人写下我们已知的最初的史诗前不久。在苏美尔人的神话中,伊麻孺这个词的意思是“光明”。凯恩相信,伊麻孺的人在几千年前的大洪水之后就知道“钟”这个装置,知道人类的最终命运。他的看法是,伊麻里,他们这些人,是一群叛离了伊麻孺的人,他们相信人类可以被拯救,但他们无法说服他们这个高等种族中的同伴们。按照凯恩版的历史,他那些伊麻里的祖先抛弃了自己的安逸生活,离开了雅利安家园97,来到了欧洲。他们认为他们在这里能找到柏拉图记述的亚特兰蒂斯的遗迹——以及遗迹里拯救全人类的钥匙。

  当他宣讲这套修订版的历史的时候,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这些没有一早对伊麻里的成员公开:不管怎么说,这听起来是有利于伊麻里的历史事实。他轻蔑地训斥了我一番,说什么“头戴王冠则承其重”,“知道只有我们在独自阻止人类被灭绝会压垮我们的。我们的祖先很聪明,他们减轻了我们在行动中所背负的意义之重,这样我们能把精力集中在找出真相和进行拯救世界的行动上”。

  跟一个近日来越发位高权重的狂人争论真的很难。

  凯恩的探险

  凯恩向亚洲的每一片高原都派出了探险队。他坚信伊麻孺的人们就在那里躲藏着,严密看守着能让我们免于即将到来的末日的秘密。

  他坚持说这些伊麻孺的人应该住在寒冷地带,住在高原上。他指出斯堪的纳维亚人曾长期统治欧洲大陆,说这就是因为他们跟最初的那些伊麻孺人之间的血缘更近:这支血脉要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才会兴旺。我指出在南欧气候温和的地方也有发达的文明,例如希腊和罗马。他对此不屑一顾。他说:“那些是伊麻里在史前旅途中留下的珍贵基因形成的假象。他们从那里北上,去寻找亚特兰蒂斯,还有他们天性所喜爱的居住环境。”他坚持说这个“亚特兰蒂斯基因”是全人类共有的天赋,一个在部分人,主要是伊麻里的人们身上浓度特别高的遗传天赋,它肯定和寒冷的气候相关。由此他进一步展开推测,认为剩下的亚特兰蒂斯人一定身处某个地方,在低温下蛰伏,等待着夺回这颗行星。

  如此一来,他就越来越被南极洲所吸引。他已经往那边派出了一支探险队,但探险队迄今尚未有任何音讯传来。他打算自己随后也乘坐他正在德国北部建造的一艘超级潜艇到那边去。我一直竭力想要找出这艘潜艇的建造地点,希望我能往里面放颗炸弹。但我最近听说这艘潜艇已经快建好了,他很快就要乘着潜艇航向远东,去那里把伊麻孺一举根除,然后折向南方,去南极洲寻找亚特兰蒂斯的首都——他认为它应该在那里。这可真是个大计划。

  我曾希望他的离开会提供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他不在的时候掌控住伊麻里。但他也算计到了这点,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很快就会出局了,大概会是永久性出局。所以,我制订了别的计划。

  我说服了一个参加探险队的士兵,他会把这本日记带给你们——假如凯恩真的找到伊麻孺,而且这位士兵遵守他的诺言的话。如果他被发现了,那他就死到临头了——我也一样。

  藏宝密室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找到了些东西:一个密室之类的地方,在直布罗陀的遗迹深处。我相信其中保存着理解这个建筑群的关键,甚至是理解亚特兰蒂斯人的关键。这里面有些非常先进的技术——掌握在坏人手里的话会非常危险。我竭尽全力也要避免凯恩接触到它。我随信附上了通往密室的地图,我把它藏在了一堵假墙后面。请赶快。

  凯特打开了那张已经发脆的绘有地图的黄纸,研究了一小会儿,然后把它递给大卫:“在尼泊尔的装置是同一个——那个‘钟’。他们把那个装置用在我还有数以百计的人身上。这就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试图找出遗传上能提供对这个装置免疫力的关键因素。所有我的研究,所有伊麻里在遗传学方面的研究都是为了这一个终极目的:找到亚特兰蒂斯基因。马丁说的所有那些谎言,我全部的生活……他们利用了我。”

  大卫把地图递还给凯特,朝吊篮下面飞过的群山和森林望去:“我倒是很高兴他们骗了你。”

  凯特盯着他。

  大卫迎上了她的目光:“他们也可能去骗其他人。某个不那么坚强,或者不那么聪明的人。而你有能力弄清这些真相,还有能力去阻止他们。”

  “我不明白——”

  “让我们先来梳理一下我们知道的事情。让我们先把这个拼图的各个部分都摆出来,看看拼起来是什么。好吗?”凯特点点头,大卫继续说道,“在僧院里面,我说过我知道‘钟’是什么。这是个有些年头的二战传说。阴谋论者们现在还在谈论着它——‘戴格洛克’,或者‘钟’。他们说那是纳粹的一个尖端武器项目,甚至可能是一个突破性的能源。由此出发继续进行的揣测越来越离谱。从反重力到时间旅行,什么都出现了。但如果是它在1918年引发了西班牙流感,那么尼泊尔的那些尸体一旦散布开来——”

  “那就会爆发又一轮传染病大流行,这次会比西班牙流感还要严重得多。”

  “我的意思是,这可能吗?”大卫问,“伊麻里的统计数据是可靠的吗?一个杀死了2%—5%人口的疾病,我们怎么可能没有疫苗?”

  “我们在医学院里研究过西班牙流感,或者说1918年大流感,现在大家这么叫它。伊麻里的数据是准确的,至少相当接近。我们认为西班牙流感杀死的人数在5000万到1亿之间——大约是当时全球人口的4%。”

  “现在的话按这个比例差不多就要死2.8亿人——和美利坚合众国的总人口一样多。这样人们肯定该有疫苗啊。还有,伊麻里怎么能隐藏起真相——或者说怎么能让大家相信它是流感?”

  “起初,医生们并不认为它是流感。开始它常被误诊为登革热、霍乱,或者是伤寒——主要是因为那些症状相当不像——完全不像流感。病人的黏膜大量出血,尤其是鼻子、胃部和肠道黏膜。甚至毛孔和耳孔都会出血。”凯特想起了那个昏暗的房间,拥挤的人群,头顶上悬着的“钟”,还有那些流血的躯体,她必须集中注意力,“无论如何,在世界上所有的流感变种当中,它仍然是我们所知最少的——也是最为致命的,而且没有疫苗。西班牙流感实际上是导致人体自我破坏:它是靠引起一场细胞因子98风暴来杀死受害者——让人体被自身的免疫系统摧毁。大多数流感变种是杀死免疫系统虚弱的人群——小孩和老人。所以我们可以接种免疫以激活免疫系统。西班牙流感有根本上的不同:它杀死那些免疫系统强健的人。感染者的免疫系统越强健,细胞因子风暴也就越激烈。对25到34岁之间的人来说它是最致命的。”

  “看起来它几乎像是在杀死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人。难怪伊麻里认为它是件武器了。”大卫说,“但为什么要释放它?人类世界在它面前毫无机会。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的那时候,人们封锁了各处的边境,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顿。想想看我们今天互相联系得多么紧密:一次类似的爆发将会在几天内把我们全消灭掉。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传染源已经离开了尼泊尔,在我们说话的当下正在涌向全世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他们别无选择。”

  “总会有别的选——”

  “在他们的想法中没有。”凯特说,“基于日记里的那些推测,我有两个进一步的猜想。我认为他们一直在寻找亚特兰蒂斯基因,好让他们能从那个装置的攻击下幸存。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对我的研究感兴趣,为什么他们要绑架孩子们。他们一定觉得没时间了。”

  “那张卫星照片——背后写着密文的那张,正当中有一艘潜艇。”

  “凯恩的潜艇。”凯特说。

  “我敢打赌是。它下面还有个结构体。我们现在知道他们自1947年来一直在寻找那艘潜艇——《纽约时报》上面的那则讣告解密以后是‘南极洲,U艇没有找到,若获得进一步授权请告知’。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潜艇,还有在它下面的,另外一个亚特兰蒂斯城市——一个威胁。”大卫摇摇头,“但是我还是搞不明白,从学术上来说——为什么要再制造一次传染病大流行?”

  “我相信那些‘钟’制造出的尸体就是‘多巴计划’。看起来直接和它接触是最致命的,但那里‘钟’只有一套,也许总共就只有一套。他们大概准备把尸体分发到世界各地。之后爆发的瘟疫会导致全球人口急剧减少,只有那些能承受住‘钟’的攻击的,具有亚特兰蒂斯基因的人才能存活。”

  “是的,但是为什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虽然我不清楚,但是他们就不能进行一系列基因组测序,或者是盗取数据,然后找到这些人吗?”

  “要么不能,要么是有别的问题。你也许可以辨识出具有亚特兰蒂斯基因的人,但当中还缺少一个环节:表观遗传学和基因激活。”

  “表什么——”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但基本要点在于,重要的不仅仅是你拥有的基因,重要的还在于哪些基因被激活了,以及这些基因之间的相互作用。这场瘟疫有可能将会在任何拥有亚特兰蒂斯基因的人身上将这个基因激活,从而引发第二次大跃进。或者也许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也许这场瘟疫会减少人口,逼迫我们发生突变或者演化,就像多巴大灾难一样……”凯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有别的什么,拼图里别的碎片,近在咫尺。她的脑海中闪过和骞的对话:那张绣帷,火之洪流,那些在灰烬的覆盖下正在死去的人……救世主……拿出了一个杯子,里面盛着他的血,然后那些森林里的野兽变成了现代人类。“我想我们刚才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你认为——”

  “如果第一次大跃进不是自然发生的呢?如果它根本就不是演化呢?如果当时人类濒临灭绝,亚特兰蒂斯人是来拯救我们的呢?如果是亚特兰蒂斯人给了那群正要灭亡的人类某些能帮助他们从多巴大灾难中活下来的东西?一组基因,一个遗传上的优势,一次脑神经连接方式的改变。让他们聪明得足以幸存下来。如果是他们给予了我们亚特兰蒂斯基因呢?”

  CHAPTER 96

  大卫看了看四周,似乎在犹豫要说什么。最后他张开嘴想说话,但凯特抬起一只手。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是的,但请听我说,让我说完。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她朝吊篮和上面的气球做了个手势。

  “有道理。但我要预先告诉你,我对这些问题一点儿也不懂,我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少忙。”

  “只要在我说的东西听起来太疯狂的时候告诉我就好。”

  “这话追溯既往吗?因为你刚才说的——”

  “好吧,实际上,你只需要听一会儿,然后在任何你觉得疯狂的地方提醒我。以下这些是事实:大约7万年前,多巴超级火山爆发了。接下来发生的全球性的火山冬天持续了6—10年,之后很可能还有长达1000年的寒冷期。火山灰覆盖了南亚和非洲。人类的总人口暴跌到了3000—10000之间,甚至可能只有1000对有生育能力的配偶。”

  “是的,这是真的,我可以做证,这一点儿也不疯狂。”

  “因为我在雅加达告诉过你关于多巴大灾难的事情了。”

  大卫举手投降:“嘿,我只是想帮忙。”

  凯特想起了几天前在那辆车厢里,她自己对大卫做出同样的动作,说出了同样的话,感觉恍若隔世。“很有趣。无论如何,人口的减少导致那个时期前后出现了遗传瓶颈。我们知道,全世界所有人的祖先都来自非常小的一个人群,大约在7万年前的1000—10000对育龄夫妻。非洲之外的每个人都可以追溯到一个在大约5万年前离开了非洲的小部落,人口少到只有100人左右。实际上,今天生活着的所有人类都是一个6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男人的直系后裔。”

  “亚当?”

  “实际上身为科学家的我们,叫他Y染色体亚当。还有个夏娃——线粒体夏娃——但她生活的年代早得多,我们认为大约在19万到20万年前。”

  “时间旅行者?我是不是该提醒你,这疯狂得——”

  “没什么时间旅行者,谢谢。这两个名字只是遗传学用语,用来称呼世界上所有人的共同祖先,他们之间并无关联。说起来很复杂,但是基本要点在于,亚当有个巨大的优势——他的后代比其他的竞争者们要优秀得多。”

  “他们有亚特兰蒂斯基因。”

  “现在我们只谈事实。他们有某种优势,不管那到底是什么。大约在5万年前,人类的行为开始与众不同。复杂行为出现了爆发式增长:语言,制造工具,壁画艺术。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进步——我们称之为大跃进。对这之前和之后的化石进行的比对表明,二者身体上没有多大差别,他们的基因组也变化不大。我们能知道的差不多就只有一件事:是某种微妙的基因变化,导致了我们思考的方式发生变化,可能是通过改变我们的脑神经的连接方式。”

  “亚特兰蒂斯基因。”

  “不管那是什么,这次对脑神经连接方式的改变是古往今来史上最大的遗传学大奖。人类从灭绝的边缘——还不到1000人,在荒野中狩猎和采集为生——到统治这颗行星,拥有超过70亿人口,总共只用了5万年的时间。在演化史的尺度上,这段时间只是一瞬间。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绝地大反击,简直让遗传学家难以置信。我是说,地球上曾经活过的人当中,有12%是现在还活着的人。我们只是在大约20万年前才演化出来。我们仍然乘在大跃进所产生的蘑菇云上,而我们对它是如何发生、又将去向何方一无所知。”

  “嗯嗯。可是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只有我们这么走运?当时还有其他的人种,是不是?尼安德特人,还有——我想不起你怎么叫他们的,他们呢?如果亚特兰蒂斯人来救了我们,为什么他们不救其他几种?”

  “我有个理论。我们知道在5万年前至少有4个人类的亚种:我们,或者说解剖学上的现代人类,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还有弗洛勒斯人或者叫霍比特人。多半还有更多我们没发现的,但上述的这4个亚种——”

  “亚种?”大卫问道。

  “是的。严格意义上他们是亚种:他们都是人种生物。我们所定义的生物‘种’,是一个生物群体,群体内部的生物能交配繁殖,产下有生殖能力的下一代,而这四种古人类之间都可以互相杂交繁衍。实际上,有基因证据表明他们的确杂交过。几年前我们测定尼安德特人的基因序列的时候,发现非洲以外的每个人体内都有尼安德特人的DNA,含量从1%到4%不等。在欧洲这种现象尤为突出——那里是尼安德特人的家乡。我们对丹尼索瓦人进行基因测序的时候也发现了同样的现象。美拉尼西亚群岛,特别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一部分人,和丹尼索瓦人有共同的基因,最多可达6%。”

  “很有趣,我们其实都是杂种?”

  “是的,严格来说的确如此。”

  “所以,我们是把其他的亚种吸收了,形成一个合而为一的人类种族?”

  “不。哦,一小部分是,但考古学证据显示,这四个种群是作为亚种各自分开生活的。我认为其他的亚种没有得到亚特兰蒂斯基因是因为他们不需要。”

  “他们——”

  “没有处在灭绝边缘,”凯特说,“我们相信,上起60万年前,下到35万年前,尼安德特人就生活在欧洲了。其他的几个亚种也都比我们更古老,他们很可能总人数要大得多。而且他们处于多巴喷发的直接影响范围之外:尼安德特人在欧洲,丹尼索瓦人在今天的俄罗斯,而霍比特人在东南亚——远离多巴火山和下风头。”

  “所以他们的处境比我们好多了,我们几乎灭绝。然后我们中了遗传学大奖,而他们真的被灭绝了——我们亲手干的。”

  “是的,而且灭绝得很迅速。我们知道,尼安德特人比我们更强壮,脑容量更大,而且在我们出现之前,他们已经在欧洲居住了几十万年了。然后,在一万到两万年的时间里,他们就绝种了。”

  “也许这也和伊麻里的宏大计划部分相关。”大卫说,“也许‘多巴计划’不只是要寻找亚特兰蒂斯基因。也许伊麻里认为,这些高等人类,这些亚特兰蒂斯人,正在冬眠,而他们一旦重返世间,就会灭绝任何与之竞争的人类,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人——就像我们在5万年前获得了亚特兰蒂斯基因之后所做的那样?你读过凯恩的说法:他们认为和亚特兰蒂斯人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

  凯特考虑着大卫的猜想,她的思绪飘到了那次和马丁的谈话上。他断言,任何先进的物种都会把构成威胁的劣等人类消灭掉;他声称人类就像是一个计算机程序,运行结果只有一个:形成一个统一的人类。拼图的最后一片就是这个。“你是对的。‘多巴计划’不只是要找到亚特兰蒂斯基因,它还要创造亚特兰蒂斯人,它要改变人类,让人类进一步演化。他们试图让人类和亚特兰蒂斯人同一化——变成一个种族,这样,如果亚特兰蒂斯人真的回来了,他们就不会把我们视为威胁。马丁说过,‘多巴计划’是个‘应急方案’。他们认为如果亚特兰蒂斯人醒来,看到70亿野蛮人,他们就会杀光我们。但如果他们出来的时候发现的是一小批人类,基因上和他们自己还非常相近,他们就会让这批人活下来——他们会把这些人看作他们自己的部族或者种族的一部分。”

  “是的,但我认为这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大卫说,“这是科学依据,遗传学角度的后备计划。伊麻里认为他们已经身处战争中,他们的想法类似于军人。我以前说过,我认为他们正在创建一支军队,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们用‘钟’在那些试验对象身上做研究是为了一个特殊目的。”

  “好让他们能在它面前活下来。”

  “在它面前活下来,是的,但更确切地说是:能从它下面走过去。在直布罗陀,他们不得不挖开它周围的地面然后把它搬走。我认为在每个亚特兰蒂斯的建筑群里都会有一个‘钟’——那是某种警戒装置,能把任何人都挡在外面;但它在我们身上效果不好,因为我们实际上是人类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混血。如果伊麻里能找到激活亚特兰蒂斯基因的办法,他们就可以派一支军队进去,杀死亚特兰蒂斯人。‘多巴计划’应该是个最终的应急方案——如果他们没成功杀掉亚特兰蒂斯人,对方醒来时,会发现存活的人类都是他们自己一族的成员。”

  凯特点点头:“他们要屠杀的可能是那些拯救我们,让我们免于灭绝的人,可能世上只有那些人能帮助我们克服‘钟’引发的瘟疫。”凯特叹了口气,“但这些都是猜想和推测,我们也可能是错的。”

  “让我们看看我们知道什么。我们知道尸体被从尼泊尔运出去了,还知道‘钟’制造的尸体之前引发过一次大规模传染病。”

  “我们去警告卫生部门?”

  大卫摇摇头,“你读过那本日记了。他们知道怎么隐藏疾病爆发,而且他们这次肯定能做得比上次还要好得多——他们为多巴计划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了。我们需要搞清你的设想是否正确,我们还需要找到某条捷径——和亚特兰蒂斯人接触或者制止伊麻里的途径。”

  “直布罗陀。”

  “这是我们的最佳选择了。那个帕特里克·皮尔斯发现的密室。”

  凯特瞧了一下气球。他们的高度正在降低,剩下的可以抛出去的沙袋也不多了。“我不觉得我们能飞那么远。”

  大卫笑了,四下打量着吊篮,似乎想找出对他们有用的东西。角落里有一捆东西。“是你带上来的吗?”

  凯特这时才第一次注意到那东西,“不是。”

  大卫滑步过去,打开那捆东西。在粗糙的编织布里面,他找到了一些印度卢比,他们每人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印度北部地图——无疑他们正在飞过这个地区。大卫展开地图,一张小小的便条掉了出来。他把地图放在一边,看了看便条,然后把它递给了凯特。

  请原谅我们的不作为。

  争战非吾辈天性。

  ~骞

  凯特放下那张便条,观察了一下气球,“我认为我们不会再在这上面待多久了。”

  “同意。我有个主意,不过有些冒险。”

  CHAPTER 97

  南极洲东部

  6号钻探点1.5英里外

  罗伯特·亨特不得不降低速度行驶——那把大伞已经两次差点把他从雪地摩托上拽下去了。他最后找到了一个他能坚持下来的、比较舒服的速度。就算在这个速度下,发动机的噪声和伞的“啪嗒”声合起来,也几乎震耳欲聋。在这片嘈杂声中他听到了一个不正常的声音,他回过头,那两个人在跟踪他吗?他停下雪地摩托,不是发动机的声音,是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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