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丁早有计划,他们很快就会安全了,这让凯特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减少了一部分。“为什么是英国?”
“我的第一选择本来是澳大利亚,但我们离那里太远了。联合王国比较近,而且可能也一样安全。欧洲大陆多半会落入伊麻里之手。大不列颠则会坚持到最后的。以前他们就坚持过来了。你在那里会很安全的。”
“你是用什么和他们做交易的呢?”
马丁站起身来,拿起那瓶染发剂:“来吧,你的化妆时间到了。”
“你答应他们会找到治愈方法。这就是你用来交换我的安全的东西。”
“总要有人找到治愈方法的,凯特,现在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CHAPTER 20
德国
纽伦堡郊外
伊麻里公司研究中心
奈杰尔·蔡斯博士透过宽大的玻璃观察窗盯着无尘室里面。那个神秘的银色提包就被放在桌子上,闪烁着,反射着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从南极洲来的那批人一小时前把这个奇怪的提包送了过来,奈杰尔到目前为止仍然对它一无所知。
该是进行些实验,好开始进行推测的时候了。他小心翼翼地轻推摇杆。无尘室里的机械手猛地动了一下,差点儿把提包从钢质桌面上给撞到地上。他永远也没法勾住提包的把手的。这东西就像是食品杂货店里那种愚蠢而复杂的机械,你喂给它一个二十五分硬币,然后就可以试着从里面钓出一个填充玩偶动物。那里面的动物他也从没钓出来过。他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想了一会儿。也许他不需要转动提包。他只要用机械臂去移动设备就好了。
“要我试试吗?”他的实验助手哈维问道。
奈杰尔对他姐姐菲奥娜有多爱,差不多就有多后悔接受她的儿子哈维成为自己的实验助手。但菲奥娜希望哈维能走出家门,而为此哈维就需要一个该死的工作。
“不了,哈维。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能跑一趟,帮我买罐健怡可口可乐吗?”
十五分钟后,奈杰尔已经把设备的方位调整好了,可哈维还是没把他要的健怡可乐拿回来。
奈杰尔在计算机上编写程序,开始用各种辐射朝提包轰击一轮,然后坐回到椅子里,透过窗户望着里面,等待着结果。
“健怡可口可乐卖完了。大楼里的每台自动售货机我都去查过了。”哈维拿出一个易拉罐,“我给你买了罐普通的可口可乐。”
有一小会儿,奈杰尔真想对哈维说,合乎逻辑的行为应该是去买罐别的牌子的低热量饮料。但这男孩已经很努力了,跑了很长一段路。
“谢谢你,哈维。”
“进展如何?”
“没呢。”奈杰尔边说边“咔嗒”一下拉开易拉罐,啜了一口焦糖色的液体。
计算机发出“哔哔”声,一个对话框占据了整个屏幕。
正在接收数据。
奈杰尔马上放下饮料,俯身向前研究着屏幕上的内容。如果读数无误的话,这个盒子正在发射中子——这是一种亚原子微粒,在放射性衰变或者太阳以及核反应堆里进行核反应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它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后读数闪动着变红,中子计数慢慢跌回了零。
“发生了什么事?”哈维问道。
奈杰尔已经陷入了沉思,没理会他。这个提包会对辐射做出反应?它是不是某种信号,类似于夜间亮起的导航灯?或者是一个求救信号,就像故事里说的,轻敲三下做暗号——只不过是用亚原子微粒?
奈杰尔是个核工程师——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核能系统领域,尽管他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也曾经搞过一段时间核弹头,在九十年代搞过潜艇上的核反应堆。粒子物理在他的熟悉领域之外。他有点儿想去找别的专家来,找个有粒子物理背景的人来,但有些因素让他迟疑。
“哈维,让我们改变一下辐射程序,看看这个包会怎么样。”
一个小时之后,奈杰尔喝光了第三罐可乐,开始在地板上踱来踱去。那个盒子最近一次发射出的粒子可能是快子。快子一直只存在于理论上,它们的运动速度可以高于光速:按照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这是不可能的。在设想中,这些粒子还可以让时间旅行成为可能。
“哈维,我们再试试新的测试程序。”
奈杰尔开始在计算机上编程,由哈维去操作摇杆和机械手。这年轻人干得相当漂亮。也许电子游戏和当今的年轻人都还是有些优点的,奈杰尔想。
奈杰尔完成了辐射程序的编制,看着无尘室里的装置开始旋转。奈杰尔有个理论:也许这个提包能控制“变色龙子”——一种假想中可能存在的标量粒子10,它的质量会随着周围的环境变化。变色龙子在太空中的质量很小,但在地球表面这样的高密度环境下质量较大,使得它们有可能被探测到。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奈杰尔可能已经站在一个大发现的边缘上了。他可能将会发现暗能量和暗物质,还有宇宙膨胀背后的推动力。
但变色龙子只是他的猜想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这个手提包其实是一件通信工具——它其实是在指引他们,告诉他们它需要什么类型的粒子来执行它想要完成的任务。这个提包在要求某些特定的亚原子微粒。但为什么它需要它们?这些粒子是不是要制造什么东西的“配料”?或者说联合输入这些粒子将会把这个容器打开?奈杰尔相信他们已经找到了钥匙,找到了这个提包需要的辐射程序。也许这是个亚特兰蒂斯人的智力测验,一个挑战。这很合理,数学是全宇宙通用的语言,亚原子微粒则是宇宙中书写这语言的石板或者莎草纸,这个盒子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计算机屏幕亮了起来。房间里出现了巨量的输出——中子,夸克,引力子,还有一些甚至是未知的粒子。
奈杰尔透过窗户望去。那个提包正在变形。闪亮的银色外皮正在失去光泽,然后上面弹出了无数微小的颗粒。仿佛它光滑的表面正在变成沙子。然后那些沙粒在原地晃动了一下,就朝中间滑去,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旋涡。
那个黑色的旋涡正在从里面吞噬这个小提包。然后整个提包完全崩塌了,整个房间充满了强光。
大楼在一阵白色的闪光中爆炸了。周围的六座办公楼都瞬间被白光吞没。然后这光芒向周围扩散出去好几英里,沿途的树木全都被吹倒,大地尽化焦土。然后它忽然又消退了,飞快地退回了它出发的原点。
有一阵子,漆黑的夜色中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一束细小的亮光从地面飘起,仿佛是一根发出荧光的细线,随风摇动着不断上升。从这根发光的细线上冒出来无数触须,它们和其他的细线连接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张大网。然后这张网被编织得越来越密实,于是它变成了一堵实心的光墙,顶部拱起,高度大约是一扇普通房门的两倍。这个光门静静地闪烁着,等待着。
CHAPTER 21
西班牙
马贝拉
道成肉身圣玛丽教堂
凯特坐在浴室里的铸铁管道边上,等着染发剂染好头发。
马丁坚持要监视整个过程,好像凯特会试图在染发工作中偷工减料似的。全世界都在追踪她,这是个奇怪的但有说服力的变装理由。不过……她心里负责逻辑思考的部分,超理性的部分在叫喊着:如果全世界都在找你,染个发是救不了你的。话说回来,似乎她也做不了别的事情,而且这反正对她也没伤害。她把一缕自己现在染成了棕色的头发绕在指间。不知道颜色的转变完成了没有。
马丁坐在她对面的砖头地上,伸着腿,背靠着浴室的实心木门。他在计算机上不停地打字,偶尔停下来思考着什么。凯特有些纳闷他在做什么,不过姑且就随他去吧。
别的问题萦绕在凯特心头。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马丁之前说过的一件事仍让她困扰不已:这场瘟疫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感染了超过十亿人。对她来说这太难以置信了——尤其是马丁和他的同伴们还为应对这次疾病暴发已经秘密准备了几十年了。
她清了清嗓子:“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有十亿人被感染?”
“唔,嗯。”马丁埋头盯着笔记本嘟囔道。
“这不可能。没有什么病原体能扩散得这么快。”
马丁抬起眼望了望凯特:“的确如此。不过我也没骗你,凯特。没有任何已知的病原体能扩散得那么快。但这场瘟疫有所不同。听着,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的,但我希望等到你安全以后再说。”
“我的安全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希望知道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我希望做点事情。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反正我总是要知道的,至少让我从你口里听到吧。”
好半天马丁都一动不动。然后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叹了口气:“好吧。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是,亚特兰蒂斯瘟疫比我们之前以为的更复杂,我们现在才刚搞清楚它的作用机理。最大的谜团还是在‘钟’上头。”
提到“钟”让凯特感到一阵不寒而栗。1918年,伊麻里在直布罗陀发现它的时候,这个神秘的装置被装在亚特兰蒂斯人的遗迹外头。凯特的父亲帮助伊麻里发掘出了这个建筑。“钟”被挖出来之后,就把西班牙流感释放到了世上——那是现代史上最致命的流行病。伊麻里最后从“钟”的四周下手,把它挖了下来,然后搬走以供研究。多利安·斯隆,伊麻里保安的领导人,用“钟”新近杀死的人的尸体向全世界散播亚特兰蒂斯瘟疫,再次制造了瘟疫暴发,以找出对它具有先天免疫力的人。他最终的目标是要建立起一支军队,去攻击那些创造了“钟”的亚特兰蒂斯人。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钟’的工作机理,知道了它所影响的基因呢。”凯特说。
“我们之前也这么想。但我们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第一是我们的样本太小了;第二是我们只研究了直接和‘钟’接触过的尸体,从没研究过被这些尸体再传染的人。‘钟’本身并不会释放出任何感染源,它放出辐射。我们现在认为,‘钟’的辐射会引起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的突变。基本上就是重新激活了一种来自远古的病毒,然后这种病毒会通过操控一系列基因和表观遗传标记11来改变宿主。我们相信,这种远古的病毒就是一切的关键。”
凯特举起一只手要求暂停,她需要处理一下这些信息。马丁的理论,如果是真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个理论认为存在一种全新的病原体,甚至是一种全新的致病机理——病毒被辐射激活,然后开始工作。这可能吗?
逆转录病毒其实就是些能把DNA分子注入宿主的基因当中,从遗传层面上改变宿主的病毒。它们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计算机软件升级包”。当一个人接触到逆转录病毒之后,他实际上就会接受一次DNA注射,他体内的一部分细胞里的基因将会发生变化。感染逆转录病毒的结果可能是负面的、正面的或者是良性的12,到底是什么要看注入的基因的性质。而且由于每个人的基因组都互不相同,结果几乎完全无法预测。
逆转录病毒的存在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制造更多它们自己的DNA。而且它们精于此道。实际上,这颗行星上的遗传物质中病毒占了大多数。如果你把所有人类、其他动物,还有每一株植物体内含有的DNA全都加在一起——甚至再加上地球上其他的非病毒生物身上的——得到的DNA总量仍然小于地球上全部病毒的DNA总量。
病毒并不会朝伤害其宿主的方向进化——实际上它们要依赖一个活着的宿主才能自我复制,这也正是它们行事的方式: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主,然后住在里面,进行良性的自我复制,直到宿主寿终正寝。科学家们把这些宿主叫作“储存宿主”。储存宿主虽然身上携带着病毒,但实际上却不出现任何病症。例如,扁虱携带着洛矶山斑疹热;田鼠身上有汉坦病毒;蚊子身上有西尼罗病毒、黄热病,还有登革热;在猪和鸡身上则是流感病毒。
其实,人类也是无数细菌和病毒的储存宿主。当中很多微生物甚至还没有被辨识出来。从鼻腔里取得的遗传信息大约有20%和任何已知或者已辨识的生物都不吻合。在肠道里,全部DNA的百分之四十到五十都来自尚未辨识的细菌和病毒。
即使在血液里,也有些“生物学暗物质”,最多可达2%。在很多方面,这些生物学暗物质,这个未知的病毒和细菌的汪洋大海,是人类的终极防线。
几乎所有的病毒都是无害的,直到它们转移到另一种宿主身上。新的宿主是一种和它们的天然宿主不同的生命形式。病毒这时就会和一个全新的基因组相结合,引起一系列新的、始料不及的反应——一种疾病。
这就是病毒根本的危险所在。但马丁刚才说的不是这些从外面进入人体的传染病毒。他描述的是在过去被感染的病毒的激活,一段惰性的病毒DNA,源于人体内部,深藏在基因组中。这就好像是自己让自己染上了传染病毒——犹如一个DNA的特洛伊木马,苏醒过来,开始在人体内部进行大肆破坏。
这些所谓的人类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缩写HERVs),实际上是“病毒化石”——过去发生的某些改变了宿主基因组的感染留下的残迹。它们实际上已经被整合到了宿主的生殖细胞的DNA当中,因此会传给宿主未来的后代。科学家们最近才发现,全部人类基因中最多可能有8%的部分是由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组成。这些过去的病毒感染留下的化石记录同样出现在我们的遗传学近亲身上:黑猩猩,尼安德塔人,还有丹尼索瓦人身上都有。许多我们身上感染的病毒也同样感染了他们。
凯特在脑子里把这些概念过了一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一直都被认为是惰性的,实际上每个人的基因组当中都有一大片所谓的“垃圾基因”,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些逆转录病毒不具备传染性,但是它们的确会影响基因表达。科学家最近才开始考虑一种可能性: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可能和自体免疫性疾病相关。红斑狼疮、多发性硬化病13、斯耶格伦综合征14,甚至癌症都可能和它们有关。如果在亚特兰蒂斯瘟疫背后的病毒是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这就意味着……
“你是说,全人类都已经被感染了。我们在出生的那天就被感染了——亚特兰蒂斯瘟疫背后的病毒已经成为了我们的DNA的一部分。”她停了一下,“‘钟’和它制造出的尸体只是激活了蛰伏的病毒。”
“正是如此。我们相信,亚特兰蒂斯瘟疫中病毒的组分在数万年前就被插入到了人类基因组当中。”
“你们认为这是故意的吗?那个植入内源性病毒——亚特兰蒂斯瘟疫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知道它会在未来某天被激活?”凯特问道。
“是的。我相信亚特兰蒂斯瘟疫是蓄谋已久的。我认为‘钟’就是一个激活装置,为了启动人类种族的最终转化。亚特兰蒂斯人要么是想制造又一次大跃进——一次终极跃进——要么是想制造一次大倒退,把人类退化回引入亚特兰蒂斯基因之前的那个状态。”
“你们分离出瘟疫背后的病毒了吗?”
“没有,而且我们就是卡在这里了。实际上我们现在认为,可能有两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都在起作用,就好像是在人体里进行一场病毒战争。这两种病毒互相对抗,都要控制亚特兰蒂斯基因,可能胜者将会令它发生永久性的改变。在90%的感染者身上,这场病毒战争摧毁了免疫系统,导致患者死亡。”
“跟西班牙流感一样。”
“完全正确。然后我们本来以为会发生的是——一次生物学上常见的暴发,通过一般的途径传播:体液、空气传播及其他。我们准备应对一次这样的事件。”
“怎么准备?”
“我们有一大群人——主要是政府雇员和科学家。在过去二十年里,我们一直在秘密研究一种疗法。兰花素就是我们用来对抗瘟疫的终极武器——它是一种非常尖端的疗法的产物,参考了艾滋病的治愈疗法。”
“艾滋病的治愈疗法?”
“2007年,一个叫作蒂莫西·雷·布朗的男人,后来人们叫他‘柏林病人’,接受治疗后身上的艾滋病好了。布朗被诊断患有急性髓细胞样白血病。他的艾滋病病毒呈阳性,让对他进行的治疗变得越发复杂。在化疗当中,他同时又要和败血症作斗争,医生们不得不探索非传统的治疗方案。为他治疗的血液病专家吉罗·胡特,决定试用一种干细胞疗法:全骨髓移植。胡特实际上是跳过了骨髓配型相符的捐赠者,而是用了另一个捐赠者的骨髓,这人身上带有一个特殊的基因突变型:CCR515-德尔塔32。CCR5-德尔塔32能让细胞对艾滋病毒免疫。”
“难以置信。”
“是啊。最初我们认为,德尔塔32型突变一定是出现于欧洲暴发黑死病的期间——有4%到16%的欧洲人身上带有至少一份这个突变基因。但我们对它进行的追溯上行到了更早的年代。然后我们觉得它可能由天花引起,但随后我们就发现青铜时代16的DNA样品当中也含有这个基因。这个突变的起源是个谜,但有件事是确定无疑的:这次带有CCR5-德尔塔32的骨髓移植同时治好了布朗身上的白血病和艾滋病。在移植后,他停止了服用抗病毒药物,之后他身上也没有再检出艾滋病病毒阳性。”
“这有助于兰花素的开发?”凯特问道。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打通了整条研究道路。CCR5-德尔塔32实际上不光能让携带者抵御艾滋病,还能预防天花甚至耶尔森氏鼠疫杆菌17——引起鼠疫的细菌。我们把研究力量集中在它上面。当然了,我们当时还没完全意识到亚特兰蒂斯瘟疫的复杂性,但我们研发出了兰花素,将它改进到能停止病程的地步。当瘟疫暴发的时候,我们还没准备公布它——它还不能完全治愈这种疾病。但我们别无选择了。除此以外,这种瘟疫的某些性质我们还没能识别出来。但……我们认为,我们可以利用兰花素。遏制是我们的目标。如果我们能把感染者控制起来,压制病症,我们就能停滞它的发展,为自己争取些时间,直到我们能分离出那些导致瘟疫、操控亚特兰蒂斯基因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瘟疫的真正源头。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工作如此……让人感兴趣。”
“我还是搞不懂这个传播速度——辐射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开始也搞不懂。在瘟疫暴发的最初几个小时内,发生了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情。这种瘟疫能透过我们用来对付它的任何检疫程序和隔离措施。凯特,这就好像一场野火,跟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疾病都完全不同。已被感染的个体,即便在隔离中,也能感染其他离他们超过三百码远的人。”
“这不可能。”
“我们刚开始也觉得肯定是我们的检疫程序出了问题,但全世界到处都是如此。”
“怎么会?”
“一种突变。某些地方的有些人,他们身上有另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另外一种来自远古的病毒,埋藏在他们的基因组中。这种病毒被激活后,整个世界就在几小时之内沦陷了。十亿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感染。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我们的样本尺度太小了,没有发现这种现象;而且也压根儿没办法事先了解到这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的存在。事实上,我们现在仍在寻找它。”
“我还是没明白,它怎么能影响传播速率。”
“我们花了好几个星期才搞清楚这点。我们的——全世界的——所有那些经过几十年的精心安排的隔离措施,全都在那最开始的几天里崩溃了。亚特兰蒂斯瘟疫的扩散根本无法制止。每次它一进入某个国家,感染者的人口就爆炸式增长。我们最后发现的真相是我们之前从没想到过的。感染者身上会发出更多辐射,而不仅仅是在身上的组织内携带着‘钟’造成的辐射残余。我们认为这第二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实际上是打开了某些基因开关,让人体改变自己放出的辐射。”
凯特努力理解着她听到的信息。每个人身上都会放出辐射,但这些辐射就像背景噪声,稳定不变,它们是亚原子水平上的“汗液”。
马丁继续说道:“每个病毒被激活的人都会变成一个辐射信号塔,他们会激活、感染周围的每个人——即便他们被关在生化隔离帐篷里面。一个人站在你一英里以外的地方,和你没有任何面对面接触,他也有可能感染你。没有哪种措施能应对这样的疫情。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的政府都接受了普遍感染的现状——他们无法制止这一过程。工作焦点变成了控制民众,好让伊麻里和那些幸存者不能掌握全世界。他们开始建立起兰花坊,把那些活下来的民众赶到里面集中管理。”
凯特想起了那栋用铅包裹起来的建筑,她曾在里面进行实验:“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要用铅皮把房子包起来——为了隔绝辐射。”
马丁点点头:“我们非常担心再发生别的突变。坦白说,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在谈论的是量子生物学:能操控人类基因组的亚原子微粒。这是生物学和物理学的交叉科学。这远远超出了我们目前对于生物学和物理学的了解。我们才刚开始了解到目前所知的这些。在这场对抗中我们一开始就落后了。但我们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已经学到了很多。我们知道你和孩子们对这瘟疫是免疫的,因为你们在尼泊尔活了下来。我们正试图分离制造出辐射的病毒。我们最害怕的是辐射,来自那些实验参与者的身上——发生了新突变的人们身上——会泄漏到营地里,危及兰花素的疗效。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瘟疫的进程了。兰花素的效果正在下滑,但我们需要它;我们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我认为我们离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很近了。最后还差一样东西。我以为它就在这里,在西班牙南部,但我错了……我搞错了几件事情。”
凯特点点头。她觉得好像听到外面有隆隆声,仿佛是远方滚动的雷霆。有些事情还是困扰着她。作为一个科学家,她知道最简单的解释通常就是正确的解释。
“你们怎么能这么快把这问题搞清楚的——怎么知道有另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的?是什么让你们如此确定有两种逆转录病毒参与其中而不是一种?一种病毒也可以造成这些不同的后果——进化和退化的结果,还有引发辐射。”
“没错……”马丁停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该说什么。凯特张开嘴想说话,马丁却举起一只手让她停下,自己继续说道,“是那些船,它们不一样。”
“船?”
“那些亚特兰蒂斯人的飞船——在直布罗陀的和在南极洲的。当我们在南极洲发现那个结构体的时候,我们曾以为它大概跟直布罗陀那边的年代差不多,构造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