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他。
“是的，是的，当然是这样，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现在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我等了太久太久的机会了。”
他捧着仙壶，转身一步步朝着王座走去，完全不再理会我对他说的任何话，黑石王座之上，这个黑影怪人慢慢地坐了下来，巨大的王座对他这个瘦小的身体来说显得有一点太巨大了。
青白色的仙气还在他的脸上环绕，他深深地呼吸，将所有的青白色仙气都吸入了鼻中。
“啊…”
他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
手中的仙壶轻轻滑落，跌碎在了地面上，我看见三个仙卫，包括被我射爆了脑袋的仙卫也走了出来，静静地跪下，向着黑石王座，向着王座上的湮虚仙王。
肉体开始复原，有血肉一点点生长了出来，我看见那张可怖脸上的疤痕不断地被抚平，仿佛时间正在从怪人的身上消散，我可以感觉到有巨大的生命力正在慢慢地回归他的身体内。
“恭迎，仙王重生…”“恭迎，仙王重生…”
身边的仙卫齐齐大喊，黑石王座上的男人正在以我肉眼可辨的速度复原，英俊的外貌渐渐展露出来，黑色的长发不断再生，强壮的肌肉和致密的血管不断地重塑。
他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受到了诅咒，身体腐朽的太过严重，但是此刻，这份诅咒终于被冲破，魂魄归来的一刻，同样还有充斥在整个湮虚殿中所有的仙气的回归。
这里的每一分仙气都是属于他的，那些弥漫开来如同雾气一般的仙气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主人。
仙气快速地冲进这座清云宫中，化作狂风吹过我的脸，就连我和青龙身上的仙力也在此刻瓦解，从地上爬起来的我立刻收起青龙，转身正想离开，可一转头却看见宇难带着另一个手下跌跌撞撞但是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该死的，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大声说道，随后眼睛落在了黑石王座上的湮虚仙王身上，怒吼道：“湮虚，你本是我仙族之人，却在神话时代和天庭勾结，当日种种皆是你的报应，今日你居然还敢重生，天庭不存，但是我仙族永在，你绝逃不过惩罚。”
湮虚仙王却冷冷一笑，傲慢地说道：“这里是我的大殿，你们这群卑贱的仙族后裔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滚出去！”
狂吼一声，巨大的白光扩散而出，宇难脸色一变，伸出手全力抵挡，一张巨大的光盾在其面前展开，但是即便展开了也无法阻挡仙气白光的冲击，宇难整个人被直接震飞了出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噗…”
宇难身边的手下吐出一口鲜血，其修为不如宇难，此刻受到冲击立刻有了内伤。
“该死的，只差了一步，万林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宇难对我厉声喝道。
我皱了皱眉头，现在可不是和他斗嘴的时候，此时三方势力之中只有我是最弱的，要是不尽快离开的话，被夹在这两拨人的当中，最后免不了受到波及。
“不过既然湮虚已经复活，那我们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还是要尽快将湮虚复活的消息带回族里。”
宇难还是很有头脑的，此刻明白意气用事只会折在此地，所以他选择了退避。
我一看宇难要走，自己肯定也不敢多留，正要走出湮虚大殿的时候，却见此刻已经复原的湮虚仙王目光落在了宇难的身上，沉声说道：“我让你走了吗？”
说话间伸手一点宇难，指尖有大量白气化作利剑刺出，宇难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要走居然也会引起湮虚仙王的攻击。
手心之中有金光涌动，化作一面镜子，此镜子看起来非常诡异，表面一片漆黑，并不反观，但是面对这镜子的时候却能够看出其上那种玻璃的质感。
仙王这一击落在了镜子正面，却立刻被这种深沉的黑色所吞噬，湮虚释放出的仙气彻底消失。
“湮虚仙王，我并没有继续和你纠缠下去的意思，还请住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放我走，我也不会和你拼命，你刚刚恢复，法力却还在复原之中，如果此刻和我动手，你也讨不到好！”
宇难话语里透出对湮虚仙王的威胁，当然也表露出了对自己实力的信心。
“你这下民也敢威胁我？大天雷阵！”
湮虚明显是怒了，捏了一个手诀之后，我立刻看见宇难和其手下的头顶上浮动出一个个闪烁着雷光的金发法阵，这些法阵并不大，但是数量很多，密密麻麻的一片将宇难和其手下包围在了中间。
“不过是仙雷罢了，上不了台面！”
宇难依然很自信，手中镜子往上一抛，立刻在这两人的头顶上展开了一大片黑雾，这些黑雾应该和刚刚的作用一样，吞噬法术。
“黑镜之术，当年乃是我从仙族带到天庭，你这一招，我太过熟悉，天雷，落！”
湮虚伸手轻轻一扬，四周的金色雷阵立刻爆发，无数的雷霆照着宇难两人轰了下去，黑镜之上发出“轰轰”的响声，可以看见，黑雾一开始还能吞噬仙雷，可似乎渐渐到了极限，出现了碎裂的征兆。
“仙光护体，仙体成金，你这仙雷伤不了我！”
宇难显然是发现自己的黑镜之术并不能有效地防御住仙雷，所以急忙变招，可是他这一变招，身边的人却吃了大亏，一道仙雷劈下，直接将其身边的手下打成了碎块，连魂魄都没留下。
“仙族，天庭，自我看来只要带上一个仙字，那便是自私自利之辈，今日一见，无论过去多久，仙族还是一样的让人恶心。仙体成金？区区的金，也能挡的住我？万雷合一！”
湮虚伸手一扬，所有在宇难头顶上的金色雷阵全部重叠成了一块，阵法叠着阵法，雷光叠着雷光，此时，一道金光闪烁如同龙形的天雷轰下，此雷龙却和我过去所见雷龙不同，并非从天空召唤而下的闪电，而是以仙气加持，有湮虚无上仙力所化的奔雷，这一下打在宇难的身上，那个痛就算是站在远处的我都能体会的到一二。
“嘭！”
我听见宇难的仙体在天雷落下的一瞬间就已经承受不住出现了炸裂的响声，当雷龙真正落下之后，宇难整个人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仙气溃散，脸色苍白，口中鲜血不断喷出。
“哼，你以为你现在复活就能够主宰大局？你还以为现在的世界是属于天庭当权的时代？错了，你的下场早就已经注定，过去的终究是要过去，未来属于我们仙族，属于我们…”
宇难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天雷从空中落下，重重地击在了宇难的身上，将其毫无防备的肉体打成了碎末，身死魂消。
果然是高手，这一出手，立马就是两条人命，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我回头看着黑石王座上的湮虚仙王，从始至终，他还没有跨出过这大殿一步，但是连连出手后的实力却极强。
即便不如万家林记忆中诸多高手和诸多强者对战的画面，可眼下的我对上湮虚仙王，结果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那么，这些卑贱的家伙已经死了，就该我们聊一聊了，身负远古皇者血脉的少年。”
他终究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第四十一章 净化
黑石王座前，只剩下了我和湮虚仙王，互相对视，看似平静的清云宫内，其实暗流涌动。
“请坐。”
他对我微微一笑，看起来似乎很友善，但这个笑容里包含着多少东西我和他都说不清。
一个仙卫为我找来了一把破旧的椅子，我坐下之后冷着脸问道：“你想干什么？”
湮虚轻轻笑了笑道：“我是一个很讲究身份的人，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也对那些出生古老，拥有远古传承的人满怀敬意，更何况你还是帮助我的朋友。”
我没有接话，心里盘算着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脱身。
“每个时代，每一个种族，都会出现一两个强者，有些强者就像是流星一般划过苍天，一时间看似非常美丽，耀眼，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可是到了最后，谁还会记得他们？唯有一直活下去的人，才能够被这个时代记住，唯有拥有古老血脉和古老传承的人才会获得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展露自己的机会，我称之为重生。”
湮虚仙王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响指，随后轻轻地点了点我们之间的桌子，桌子上立刻变化出了酒水和水果。
“我喜欢喝一杯，你呢？”
他笑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他却似乎颇为扫兴的耸了耸肩，然后一招手，桌子上的酒杯落在了他的手中，轻轻抿了一口后湮虚仙王忍不住笑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品尝到酒的滋味了，真是太美妙了，你知道吗？当酒水轻轻划入我们嘴中的时候，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有人轻轻地用手拂过你的心灵。”
“我不怎么喝酒，更不会品酒，既然我救了你，我想我也没必要在这里逗留，想就此离开。”
我冷着脸说道。
“哦，不，不，多留一会儿。”
他招了招手说道。
“我必须承认，你的血脉太过高贵，如此轻而易举地拿起了仙壶，如此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天帝留下的诅咒，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相信我，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无论再过去千年，万年，十万年，你的血脉依然是最高贵的。而我，想要继续在这片天地中存活下去，所以，我想你是否可以将你的血脉分给我一点呢？”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把血脉分给你？”
我皱着眉头，重复地问了一遍。
“是的，当然，这么尊贵的血脉我不会白要，我会让你看见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一面，我可以帮助你走到你想象不到的高度，更可以让你成为君临天下的真正王者。只要你将你的血脉分给我一点，我甚至愿意成为你的仆从，侍奉在你的左右。”
他伸出手，脸上洋溢着看起来非常尊敬而庄严的笑容。
但是，这就好比有一头老虎对你说，把你的肉分给我一点，我保证只吃一点，而且吃过之后会成为你的宠物，可能吗？用脚后跟想想都明白。
“我还没想过要站上最高点，不过你所说我从没看见过的风景，还说我从未看见过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一面，这句话，你说错了。”
我微笑起来，却引起了湮虚仙王的疑惑。
“在我的记忆中，我见过远超过所谓天庭，所谓仙王，所谓天帝这些大人物的力量，我也见过一些抬手间世界就会毁灭的可怕存在，更做过一些让一个世界陷入焚烧中的可怕事情。自然，我也见过了我目前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面，并非是站在所有人的头顶上才能看见美丽的画面，我所见过的美丽，是在一座并不大的四合院中，有很多现在对我来说还很模糊但是感觉很亲切的人围在我的身畔，是每个夜晚不需要担惊受怕地沉睡，是每天清晨起来后阳光能和煦地照在我脸上，是所有我所爱的人，和我想保护的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到这里，我缓缓站了起来，仰起头面对着黑石王座上的湮虚仙王微笑着，轻声但是坚定地说道：“是可以让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在我一个人身上，而恕清我所犯下的罪孽，这就是我想看见的美丽，也是我曾经拥抱的美好。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力量，血脉我不会分给你，请你打消这个念头。”
外面的世界依然在摇晃，不时地有巨石从空中落下，发出碰撞的重击声，但是清云宫中却格外的平静，我转身往外走，湮虚仙王一直没有说话，我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手轻轻地放在葫芦上，期盼着在最困难的一刻，白起可以出手帮忙。
直到走到大门口，当我看向清云宫外时，却见到一抹身影从远方跑来，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摆动，向着我跑来。
那是林雅丽…
我双眼中露出惊讶，巨石不断地从空中落下，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她连续躲避，在这个摇晃的世界里却仿佛站都无法站稳，铁公在更远处，似乎是在追林雅丽，坚毅的脸上流露出艰难的神色。
“万林，万林，快过来，快啊…”
我听见她在喊我的名字，可是面前的道路已经被巨石封住，在这个被破坏的世界中她就像是一只随时都会折翼的蝴蝶。
正要抬起脚迈出清云宫的我却听见身后传来湮虚仙王冰冷的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已经屈尊于我的身份，愿意成为你的下仆，只是需要那一点点的施舍，但是阁下却依然不愿意和我分享，便是对我的侮辱，既然如此，那阁下的血脉，就由我来夺取。”
说话间，他抬起了手，手指却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远处正朝着我跑来的林雅丽。
“你想干什么？”
我惊讶地回头问道。
“我湮虚对于古老的强者，对于远古的血脉有着足够的尊敬，我不会对你出手，因为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奉献给我的血脉是不纯净的。但是我可以将你所谓的美好，所谓的牵绊，所谓的美丽打碎。如果你不奉献你的血脉，我便会杀死远处的女子。”
他的手指尖有仙力凝聚，我惊恐地回头对着林雅丽喊道：“快走，快走！”
喊声被巨石落下的轰鸣所遮盖，听不真切，她不断地向我这里跑来，而我则对着她挥手。
“真是可笑，你本该成为一个伟大的强者，可现在却被这些凡人间的感情所包围，你本该拥有无上的荣耀和地位，但是今天却被这些可怜的卑微的人类所牵绊，这样的血脉已经被玷污了，我要将你的血脉净化！”
他大声地说道。
我整颗心都在往下沉，大声吼道：“净化？你什么意思？”
这一刻，湮虚仙王手指尖的仙气爆发，白光冲过我的眼前，将我的眼睛刺痛，那些暴虐的仙力吹在我的脸上，虎虎生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我眼前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破碎，仓惶地回头，却看见远处正在奔跑的身影似乎就要消失在我的眼前，消失在这片白光中。
“不！”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接着剧烈的爆炸便已经炸响，我冲出清云宫，看见仙气在面前弥漫，挥手想要驱散这些白光，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爬过巨石，跃过断裂的地面，在摇晃的大地上颤抖着前进，但是最终所看见的，却只是一片焦土，和那些还散落在地面上的火焰。
以及，那烧焦的一角衣服，轻轻地走过去，四周的声音彻底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血脉需要净化，强者的血液不可以被弱者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