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我望着他,说道:“因为我没有选择,一直,一直都没有选择,我活的很累,与其这样累下去,不如就早点了结了吧。其实每一次,我都希望自己能死在战斗中…”

我并不长的一句话,让颛臾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那头妖怪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剧痛传来,撕裂了我的意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性融合

真是短暂的一生,我一共死过两次,或者说算上万家林死亡的那一次,我一共死过三次。

上天给了我很大的眷顾,它让我活了三次,但是我依然还是无法像个英雄那样活着,我被寄予了很多很多的厚望,他们说我该成为像师傅那样的人,他们告诉我,我师傅多么的伟大。只是我一直无法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每一次我都不得不去面对我无法面对的状况。

白光闪过,巨大而空旷的草原,没有天,我一抬头看见的天空却是一片白茫茫,远处有一扇门,就这么突兀地矗立着,我知道门后有谁,也知道打开门后我就会看见他。

面前站着一个人,和我一样的面容,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他也在看着我,眼神并不陌生。

他们告诉我,我代表了善,而他代表了恶。

我们是一体一魂的不同面,我们代表了人性的两面,只有在融合之后才能开启那道门,才能看见我们真正的归宿,才能看见我们真正的样子。

“你又擅自做了决定。”

他面对着我说道。

“我没有选择。”

我平静地回答。

“不,你有,你可以选择为自己而活着,你可以选择放弃去救它,你可以选择保住自己的命。”

他对我大声说道。

“那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

我依然平静地说道。

“我就是你!”

他大声怒吼。

我却摇了摇头道:“那是他们说的,他们说我就是你,他们说你就是我,他们说我们一面为善,一面为恶,他们说你是恶的,他们说我是善的。可是一直在我看来,我就是我,你也就是你,我们不是一个人。我叫万林,你叫万家林,我出生在这一界,是个被父母抛弃,从小流离失所的孩子。你叫万家林,出生在那一界,是个孤儿,被端木森收为徒弟的孩子。不是因为我们拥有一样的身体,拥有一样的灵魂,我们就是一个人。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在我们见面之前,我们拥有的只是自己的记忆,所以,我们是两个人。”

他一愣,随后冷笑道:“那你还不是要和我融合吗?怎么了?出手吧,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出手了,我也希望早点做出一个了结。反正无论如何,当我们今天融合之后都会不得不打开那扇门,从而了结了我们的一生。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奇怪地问道:“什么?”

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着的门开口道:“我和你其实都是不存在的,他才是唯一存在的那个人。我和你,其实都不是人…”

我笑了,抬起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不由得红了眼眶,然后缓缓地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睛,低声说道:“今天,我选择放弃。”

这一刻,对面的万家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和我一战的准备,反正都要消失,所以可以放开手脚,在大战中释放我们最后的光辉,然而我说的却和他所想的有很大的区别。

我慢慢低下头,微笑着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我说我放弃,成全你,成全他,成全所有想要让我成全的人。”

万家林望着我,竟然久久地没有说出话来,随后忽然冷笑道:“真是好笑,你这么做是想证明你就是善良的吗?”

只是紧接着却听见我开口道:“其实,不是你错了,而是这个世界错了。其实,不是你想杀他们,而是你身不由己。其实,你一直都想拯救那个世界,对吗?”

万家林听见这番话,再次愣住了,望着我居然久久没有说出话来,那种表情就像是得到了谅解的孩子,他想说什么,可是张开了嘴巴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没有所谓的善和恶,也没有所谓的对和错,他们说你错了,他们说你应该怎么做,你只是不愿意去遵循他们的话。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是端木森的徒弟,你只是想用自己的理念去改变那个混乱的世界。你和我都成不了第二个端木森,也做不了罗焱那样的救世主。你是混迹在北京街头的小骗子,而我只是跑在长春路边的小命师。因为我们是他的徒弟,所以世人希望我们强大,希望我们正义,希望我们变成他们心中的救世主。只是可惜,你不是,我也不是。所以,你没错,他们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我低声说道,依然微笑着,在这最后的时刻,我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说出了所有的话。

再度张开手臂,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意识消失的一刻,等待着我被吸收的一瞬间,只是可惜了,我没能再看一眼蔚蓝的天空。

不过还好,当少典醒来的一刻,他们会认为少典就是万林。

万家林一步步走了过来,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很混乱很局促,他应该走到了我的面前,没有说话,但是显得非常紧张。

我等待着,我准备着,这一次不会有人救我,因为我的灵魂不会覆灭,只是意识消失,只是人性的融合,只是消失了一个万林罢了…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头,我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有风吹过,只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风,但是风吹过我的脸,感觉轻柔而舒服。

下一秒,他却轻轻地抱住了我,很轻柔,很舒服,没有用力,我睁开眼睛,他的耳朵贴着我的耳朵,我开口问道:“怎么了?”

只是他一直没有说话,这片臆想的草原上,风中,白色的天空下,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没有人,只有我和他。

“从干爹干娘被杀死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伏羲来找我,他说只要我杀光了所有人,端木森就会出现,恢复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他告诉我,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将他找回来,才能拯救干爹干娘。于是我大开杀戒,于是我毁灭了很多我敬畏的长辈和朋友,我的手上沾满鲜血,我无法入眠,因为每一次入眠都会梦见他们的脸。他们告诉我,只是因为我没能度过天道第二阶段的考验,他们说我是恶的,说我是魔性造就的,他们说我错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孤单。其实,我只是希望有人理解我。没想到,最后理解我的人还是你,也只可能是你。我一直不承认,但是今天,最后的时刻,我必须对你说…”

他在我耳边轻声低语道:“谢谢,不过,还是让我来成全你,因为…”

随后,一阵大风吹过,后面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清楚,草原在摇摆,整个臆想世界内,空荡荡的大地上,他慢慢消散在了这片风中。

我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还是忍不住有眼泪往下流,我感觉流失的人性在慢慢地恢复,我感觉灵魂变的充实,但是却感觉很心痛,痛到流下了眼泪。

人们说,天道会分离出一个人所有的恶念,将这些恶念塑造成一个人性,撕裂一个人的灵魂。万家林是我的恶面,我是他的善面,只是今天我的恶面却牺牲了自己,彻底成全了我。

人世间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我仰着头,他最后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我慢慢转头看向了那扇门,该去打开它了,终于到了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了。

我向着大门走去,没有犹豫,坚定不移。

风中似乎还在传递着万家林最后的话。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才配做他的徒弟,我最敬爱的端木森的徒弟…”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今日的我才是真正的万林!

站在门外,我轻轻地推开了大门,房间里一片漆黑,正中间放着一面镜子,镜子里倒影出的是我的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和我不一样。

传说中镜子的两面分别代表了两个世界,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微笑着说道:“你好,少典。”

他微微点头,开口道:“你好,万林。”

随后,我慢慢地靠近,镜子随之而动,矗立在了门中间,我们面对面站着。

“我是来等待你的融合的。”

我开口道。

少典没有说话,缓缓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在了镜子上,镜子阻挡了他继续往前近,随后才听见他继续说道:“我过不去,你也过不来。你打碎镜子,融合才能完成。但是,我不希望你打碎镜子,因为那样你会死,而我也会灭亡。”

我同样轻轻地将手放在了镜子的表面,随后笑着说道:“那该怎么办呢?毕竟我的朋友也快死了。”

他却开口说道:“你应该能想出方法,因为你是万林,是如今真正的万林。”

我笑了起来,他也在笑,风吹过我的脸,只是见我轻轻地点头。

皇天洞前,颛臾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当我的双眼变了颜色,当我的头发变长,当我露出皇者威严的一刻,就代表了少典的归来,也代表了融合的成功。

只是这一次,我并没有遭受到痛苦,也没有因为被折磨而嚎叫,我很平静,猫仔倒在地上,胸口已经被溶解了一大块,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肋骨。

颛臾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不断地皱着眉头,可就在这一刻,我睁开了眼睛,颛臾猛地一惊,和我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将颛臾吓了一大跳,他甚至忍不住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扬起坏笑,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怎么了?你不是正等着我醒来吗?”

颛臾一愣,刚刚那一眼的确让他心里发憷,就好像是和一个疯子对视,那双眼睛很澄澈,可却又深藏着黑暗。

黑暗不代表邪恶,光明不一定代表正义,只是纯粹罢了…

“你,你不是少典?”

他大声地说道。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对,我不是,你眼力不错。”

刚刚那一眼是万家林带给人的压迫感,而此时的调侃来自于我原来的脾气。

“你不想救你的朋友了吗?我无所谓,反正他快死了!”

颛臾大声说道,显然因为少典没有觉醒而愤怒,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可是还没到来!

“你怕是等不到了。”

我走到猫仔身边,轻轻地拉起了它的手,看见它血肉模糊的胸口,看着它痛苦的表情,看着它狰狞的脸,微微皱眉。

“那就是让它死!”

颛臾指着猫仔大吼。

我没有理睬颛臾,而是蹲了下来看着身边的猫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桀骜不驯,我也知道你心里藏着很多的秘密,我知道你不希望被人驱使,我也知道你拥有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经历。可是不管过去如何,也不管将来种种。此刻的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亲人,我便不能让你死。有人说我和我师傅很像,的确如此,如果不像我也做不了他的徒弟。但是我和我师傅却又不同,他从不勉强别人,而我更霸道一些,这倒是和我的太师祖很像。你跟着我,或许将来还是会死,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我一定要救你。让你脱离这个身体,成为我的第六个命格,猫仔,以我万林之命,召唤你成为我的命格。猫仔,上身!”

我的手在猫仔的身上轻轻一拉,猫仔的意识很快就脱离了眼前的身体,轻轻地飘落在了我的身上,南山废墟之中狂风涌起,我站在风里,头发凌乱,身上的白色衬衫随风飘荡,脸上洋溢着笑容。

救一个朋友需要什么?决心?高超的实力?强悍的道法?

其实都不需要,只需要勇气…

黑色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风中,黑影一点点凝聚,慢慢地变成了庞然大物,高傲的头颅,强壮的身姿,不可一世的神色。

即便它不是神兽,可它从不屈服于神兽!

即便它并非无敌,可它拥有无敌之人所没有的坚毅!

一万五千年前,当它开启灵智的那一天,在茂密的森林之中,它一定不会想到,一万五千年后的自己会成为一个人的命格。

一万五千年后的我,从天津小白楼仓惶地逃到北京,再逃到上海,最后落脚在了长春,我也不会想到,能在玄妖库中遇见一个被自己看做兄弟命格。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玄妙,它第一次见我时我还是个不安定的少年,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和过往。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不会想到那个只有招财猫作为身体的命格会有如此英伟的身姿。

因为未知所以精彩,因为猜不到所以愉悦!

黑影已经凝聚完毕,重重地提起了自己的利爪,遮住了我的脑袋,我看着眼前的颛臾,笑着却没有一丝担心。

利爪轰然间落下,带着大风从空中坠落,随后重重地踏在了我的面前,整个南山似乎都在颤抖,地面剧烈摇晃。

紧接着,我听见身后的它发出狂野的怒吼,吼声穿透南山,穿透地面,直达天空。

怒吼吧,恣意地嚎叫吧,释放心中的野性,全身的灵力向外猛地扩散,巨石在碎裂,颛臾看着黑影,脸色微微拉了下来,沉声说道:“你,比我想象中更强,黑褐之兽,行于旷野之上,不服天,不从地,不屈于神兽。见满天大神怒吼嚎叫,不尊大道明轮。然,唯得一主而从,唯得一主而忠,唯得一主而战。你的名字,应该叫霸傲。是梼杌的亚种,却远比凶兽梼杌更强悍,更好战,更不服管教。而且,从古至今,我只听说过一头霸傲的存在。那就是你吧…”

这才是猫仔真正的来历,黑色的长毛如同烈焰一般飘荡,绿色的双目和满是尖牙的利齿,它慢慢地俯下身子,向着我轻轻地匍匐,如同在拜见自己的主人。

我回头看着它,它也望着我,我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它的脸上,我的手掌还不如它一个眼睛那么大,我笑着,它平静地看着我。

“我太师祖有神兽貔貅相伴,我师傅有上古黑狼为友,如今我也算是有了我的伙伴,你既是我的仆从,又是我的兄弟。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