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一样的山,一样的水,其实都是一个世界,有何区分?”

我转头看见端木川戴着那有些滑稽的石头面具走来,仿佛能够看见他隐藏在石头面具背后微笑的脸,那张让我失望的容颜。

少年奇怪地问道:“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说这是两个世界吗?不是所有人都说,那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更精彩吗?有厉鬼,有佛门,有道家,有妖魔,爱恨情仇如同武侠世界一般。”

端木川却轻轻地走到了少年身边,低声说道:“平静便会无憾,精彩便总会有遗憾,如果没有那种承受遗憾的心,便无法承受精彩所带来的沉重。”

少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明白,而我却仿佛有了一些感触,看着眼前的端木川低声说道:“你说其实这就是一个世界,可为何我跨过了界限却无法回头?”

他转头望向我,双眼透过石头面具望着我,随后低声说道:“既然没有两个世界,你又如何回头?”

却在此时,夜里的安静突然被一声怒吼所打破,是从白起的方向传来的,我们立刻回头,却看见在小房子内白起一脚将大门给踹开了,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却看见白起抱着一个男子从小房子内走了出来,男子的胸口似乎被撕裂了,有着大块的血迹。

“老爹!”

身后的少年高喊了一声,随后猛地冲了过来,声音里带着震惊。

我们跟着冲了过去,白起松开了老土的身子,少年抱着老土,此时的老土已经几乎没气了,撕开衣服可以看见其胸口有一道长十多厘米的伤口,连带着让他的心脏也被撕开。

“白起,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开口求证。

白起还没说话,却见巨莽摇摇晃晃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刀,少年一看见巨莽和其手里的刀,就已经认定了杀人的是巨莽,随后大喊一声,冲向了巨莽。只是我眼前的巨莽却好似有些迷茫,就在少年冲过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猫仔一把抱住给拉了回来。

“给我放开,放开!”

少年想挣脱猫仔的手,一个劲地嚷嚷。

白起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不是巨莽干的,而是老土自尽了!”

此话一出,我一愣,少年和猫仔也都怔在了当场,随后少年大喊道:“不可能,我老爹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你也是鬼,鬼帮鬼,都不是好东西!”

白起没搭理他,开口道:“刚刚我站在门外守着,里面谈话声音一开始很小,后来老土就大喊大叫起来。嚷嚷着要巨莽也杀了他,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就飘进了房子里。却正好看见老土将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口,然后又将刀扔给了巨莽。”

我更加吃惊,为什么会自杀?他不是一直都恨巨莽吗?我让白起守着也是害怕老土对巨莽动手,现在巨莽身上没有怨气,此间事了后就会进轮回投胎转世,到时候尘缘断尽,重新做人。可是老土不去杀巨莽,为什么要自尽呢?

“你骗人,我老爹怎么可能自杀!骗子!”

少年大喊了起来。

白起当然是不会骗人的,也没必要说谎,只是现在眼前的老土几乎没了气,魂魄还没飘出来也就是还剩下最后一丝命魂,等这条魂魄也飘出来了,那就是彻底死透了。真相似乎只有老土自己知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巨莽,却未看出巨莽有任何异样,只是此时端木川却开口说道:“尘缘未断,你去投胎的话,来世也将不会好命,下一世你还会遇到这个叫老土的人。他会与你纠缠不清…”

我们一怔,巨莽和眼睛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端木川摇摇头道:“现在他因为你而死,就说明你身上的因果线又多了一条,这是可以直接影响到你投胎转世的下场。我可以为你驱散怨气,但是斩断因果我已出手一次,便不会去干预第二次。等你投胎之后,若这个老土的魂魄也去投胎,你们下一辈子还会纠缠不清,而因为这一辈子是你欠了他的,所以下一辈子你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上。我想,他也许觉得这一世杀不了你这个万年阴司,因此才会出此下策。不过,一般人怎么会知道因果的规则?”

巨莽眼睛里露出惊慌之色,其身边的彦君急忙拱手行礼道:“还请高人破例出手,我当牛做马也会抱您的大恩。”

端木川却挥挥手道:“既然这是你的命数,那即便我斩断了也没用,他既然已经知道因果之间有规则,也不会善摆甘休。所以现在能了结此事的方法,在于生死之间,一死一活!”

说话间,他缓步走到老土的尸体边,轻轻将手放在了老土的身上,少年急忙大喊道:“你想干什么?我老爹都死了啊!”

端木川淡淡说道:“我让他活过来。”

听到这话我们众人更是大吃一惊,人死天定,死了就是死了一辈子也活不过来,怎么可能再救活?却见端木川轻轻将手拂过老土心口的伤口,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但是老土毕竟已经跨过了生死的那条线,回不了头,因此即便伤口愈合了也没有任何复活的迹象。

端木川轻轻地靠了过去,也不知道在老土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却看见老土忽然自己张开嘴巴,从嘴里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气,随后整个人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诈尸?”

猫仔吃惊地喊道。

端木川抬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点了三下,老土整个人微微一颤抖,接着睁开了眼睛。我立刻走了上去,一搭他的脉搏,再听了听他的心跳,最后按在他的人中轻轻掐了掐,完完全全就是活人的样子。

甚至连身上的魂魄也稳定了下来,没有任何要魂魄出窍的迹象。

老土慢慢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眼前的巨莽,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大吃一惊地喊道:“我,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端木川,这世界上真的有能让死人复活的奇迹!

第五百九十一章 改记忆

死,生,是一个过程,用医学上的说法,脑死亡,心脏停止跳动,身体机能停止也就是死了。这是将人的身体比喻成了机器,但是在我们这些人看来,生与死并不是身体停下了机能这么简单,那该是一条河,一条长长的路,当你走过这条河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死了,有人说这条河就是黄泉,可有的人说这条河便是轮回。

没有人可以将死人直接复活,即便是我死而复生的两次也是因为竹林外神秘高手的帮忙,是将时间倒流,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在死之前的一刻。这种复活也并不是直接将我从死亡拉回来,复活的方式不同。

我眼前的端木川却做到了,如同超越了禁忌一般。

老土惊讶地喊了起来,猫仔松开手后少年急急忙忙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老土的身体,大声喊道:“老爹,你没事吧?”

老土自己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四周,我们则看向端木川。

“他没死,只是你们以为他死了,生死一线间吧,我并非将其复活,而只是将他从边缘拉了回来。”

端木川摇了摇头说道。

辩解似乎合理,但是即便真是他说的情况,可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不行,我要死,我要让巨莽遭受因果之苦,这一世我杀不了他那下一世我也要亲手杀了他!”

老土终于反应了过来,捏住手边的石头想往自己的头上砸,却被少年给死死拉住,带着哭腔地喊道:“老爹,别做傻事,求你了,别再做傻事了!”

端木川走到老土面前,低声说道:“人一生便是一生,你以为你能在来世报仇,可是因果只在这一世便断了。来世受到的牵连便是来世的因果,你来世杀他,那再下一世便是你死于他手,此劫绵绵无期,又何必呢?我既然救你回来,便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因果便在这一世断了吧。”

老土却猛地推开了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喊道:“我不要活,我要死!什么因果,什么今生来世,我只知道我要给兄弟几个报仇。就算是将来我再有机会投胎,被这家伙害死,那我也无怨无悔。啊!”

他举起石头就往自己的脑袋上砸,却看见端木川一挥手,清风吹过了老土的脸,片刻后老土眼睛发直,身子一下子僵硬不动连手上的石头也掉在了地上。

片刻后再醒过来时竟然迷茫地看着我们,抖了个激灵后回过神来,看向了巨莽,皱起眉头走了过去,我们急忙跟上却看见他走到巨莽面前后疑惑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厉鬼会在我家门口?”

记忆居然不见了!

四周的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巨莽自己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改变别人的记忆是很多高手都会的法术,但是要改变人的记忆需要布置很多前期工作,而且要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谨慎地出手。可是就在刚刚这男子居然一挥手就将男子的记忆给改变了,就好像是随手擦去了黑板上的一片白字。

“去去去,别在我家杵着,对了,你们是来问我买情报的吧。都进来吧…”

老土回头对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这才缓过劲来,随后跟着他走进了屋子。

“臭小子快点灯啊,咋这么暗呢?还有啊,给客人倒点水。你们几位是想买什么情报?我这里价格是九华山最合理的,情报也是最准的,老字号了。你们是谁介绍来的啊?”

他和刚刚完全不同,仿佛因为记忆被改变而换了个人格一般。

“我,我们是通天会的朋友介绍来的,想要买关于金光大佛之命的消息,你这里有吗?钱不是问题…”

我顺着他的话说道,同时挥了挥手让彦君和巨莽离开屋子,白起跟着走了出去。

“金光大佛啊,这你就问对人了。整个九华山,不,我敢说整个圈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有金光大佛之命的消息。这可是独家消息,当然要价也不便宜,你自己掂量着办啊!”

老土不是装的,真的换了个人格,就连他身边的少年也吃惊的不敢插话,我回头看了一眼端木川,他戴着石头面具靠在门边上,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以师傅的本领做到这一切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我也见过了端木川的真容,确实和我师傅是完全不一样,难道是以法术幻化了一张假的脸吗?可我师傅既然回来了还需要这么做吗?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喂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到底买不买,我价格都写给你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听见老土大声吆喝了起来,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买买买!”我回过神来喊道。

“价格我也不是宰你,一分钱一分货。你给我钱汇过来,我就把情报告诉你。”

他开口说道,随后挥了挥手催促少年快点上茶。

“钱不成问题,我是妖脉的大宗师绝不会少你的钱,只是身上没那么多的现金,这是我的令牌,也可以给你立个字据,放心吧,绝不会少你一分。”

我开口说道,立了字据老土才放心地开口说道:“这九华山上多是佛庙,你肯定也知道。但是你既然能够来九华山找我,就表示你也知道一个大概了吧。我来这儿的时候,山上还有一个修正统古法的道观,不过道观不大,也没什么人拜,当然平日里也是隐藏起来的。当时我就上了山,既然知道有这么个道观在的话,那想办法学点本事也是好的。但是上了山,发觉这道观不仅不对外人开放也不允许我们圈子里人上去拜山门。我当时连续去了好几次都没进去,却没想到后来我一个朋友上山的时候告诉我这道观门口有大戏,让我去看。我当时就奇怪了,这修的是正统古法道门,能出什么大事?便跟着上去看了看,发现竟然有几个僧人在山门前堵着,好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然后就发生了冲突,两边斗起法来。我也是好奇加胆大,就偷偷地从后院溜进了道观内,却看见这道观中有一道道金色的佛光闪烁。我便想,可能是这道观拿了人家佛门什么厉害的佛宝没还,所以才引发了争斗。我就摸索地走了进去,这么一看,才发现是一尊金色的佛像飘在空中,光芒特别亮,而且活灵活现的。我当时没敢伸手去碰,这两边我都得罪不起。就躲在道观后面的角落里,过了一会儿后走进来几个道士,他们当时就商量着要将佛像转移走。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如今也许只有我知道他们到底把佛像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土卖了个关子,显然是还想要点什么东西,我从腰包里摸出一张王昆仑老爷子亲手做的灵符给递了过去,老土也是识货的人,接过来后顿时笑了笑说道:“嘿嘿,您真是出手大方。当时我就听这几个道士说,要将这金色的佛像转移到九华山后面一个叫做九蛇十龙的秘境中去。之后我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等过了几个月后我再上山去,你猜怎么着?哼,整个道观都空了,一个人都没有,我在道观里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这事儿就这么搁置着了。我也在九华山里找过那叫九蛇十龙的秘境,可是连个毛都没捞到。”

这消息听起来简单却那么贵,也正是应了如今这个时代,情报才是最稀罕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灭口

“那你能确定现在金身大佛之命就在九蛇十龙秘境中吗?若是确定不了,可就不值这个价格了!”

我伸手点了点桌子上的纸条,老土微微一笑道:“这你放心,我做事肯定靠谱。这话还没说完呢!差不多在三年前吧,我一个朋友来找过我,他是个风水好手,我便让他去帮我找九蛇十龙秘境。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给我们找到了!”

老土被改了记忆后这说话的方式也变了许多,开口闭口就是一副江湖混子的模样。

“找到了?”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可不!真找到了,当时我们到了这秘境外面,可却进不去,整个秘境都被层层阵法结界给封锁了起来。不过我们虽然进不去,可不代表我们什么门道都看不出来。秘境外面的阵法和结界至少有十来年没动过。也就是说,从我当初听见他们说要转移金身大佛之名到今天为止,这秘境就没有再打开过。那你说金身大佛之命是不是在里面啊?”

老土笑呵呵地说完了这番话,我心中顿时欣喜起来,急忙开口道:“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手到擒来?”

老土点点头道:“我倒是可以给你带路,不过这费用嘛,得另算…”

他真是门槛精了不少,张口闭口都是钱,我再甩出几张灵符老土才点头答应,并称明日一早带我们上山去。

这夜注定还没结束,离开了老土家,我们还得送巨莽最后一程。

重回阴间,幽冥府的阴司已经撤了,一路朝着轮回奈何桥走去。要找轮回奈何桥其实很方便,你只要看见这阴间大地上哪里大排长队,哪里到处都是厉鬼就对了。

轮回口外,奈何桥边,远远地可以看见一栋红色的小楼,这魂魄一个跟着一个走进红色的小楼内,过了片刻后便消失不见。

“前面就是了,过了红色小楼就是喝下孟婆汤,走过了奈何桥就是下一生。你已经没了业障,因果也都断了。来世应该可以投个好人家,虽然你会忘记一切,但是如果这真是你所希望的,那就去吧。”

端木川低声说了几句,巨莽点点头,一个人向着远处走去。几个守卫在不远处维持秩序的鬼神一看见巨莽走了过来,急忙上前相迎,我挥了挥手,这几个鬼神立刻带着巨莽向前插队去了。

人生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生下来长大成人然后老死,最后游荡在阴间,排长长的队伍,再来一世。无论你有多大本事,不管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即便你活着的时候腰缠万贯,死了之后还是一样要来这里排队,然后喝一碗汤再来一世。

所以别觉得自己该有多骄傲,死后都是一样,你背十几万的包和你背十几块的包,生时有差别,死了还是一样得在这儿排队。

“你以后什么打算?”

我开口问身边的彦君,彦君想了想后说道:“幽冥府是回不去了,不过硬件这么大,我准备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哪天自己的因果也断干净了,那我也去投胎。”

彦君踏着一片风沙走了,我其实挺想将其挽留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它也不会跟我走。谁说厉鬼无情,阴司无义。

有时候表面的善良并非真的善良,而你所看见的凶恶也并非是真正的凶恶。

此时在阳间,夜里老土买了几瓶酒,少年你坐在他的对面,只听见老土笑呵呵地说道:“臭小子,过来喝一口。”

少年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老土改变了这么多,可是他愿意看见这样你的老土,脸上带着笑容应了一声后坐到了老土的对面,抿了口杯子里的酒,立刻辣的吐舌头。

“这酒咋这么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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