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二次尸检

冯欣然和陆伟把骨灰盒带回来后,同事揶揄他们“事没办成先闹出动静”。两人顾不上理睬,径直将骨灰盒交到李观澜手里,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骨灰盒在李观澜那里才放置了半天时间,楚君就打来电话索要。李观澜感到有些奇怪,楚君对情敌李玉洁恨之入骨,按理说应该拒绝并抵触她的骨灰,怎么会主动来要?

楚君解释说,既然埋葬李玉洁骨灰的墓地要动迁,必须再找地方安置,他们理应担起这个责任,毕竟范强生在生前揽上了这桩事,家人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把骨灰随便丢在什么地方或干脆一抛了事。不过再买一块墓地需要花不少钱,李玉洁和他家非亲非故,孩子们肯定不乐意,亏得副校长张五福古道热肠,帮着张罗了一个存放骨灰的地方,是私人经营的骨灰堂,价格很便宜。目前只剩下一个骨灰位,趁早把骨灰盒送过去,占上位置,也就省心了。

事主既然这样说,李观澜也不好再坚持,毕竟这骨灰处置权是属于人家的,就同意把骨灰盒交还给楚君,要她到队里来取。

才放下电话,苏采萱敲开门,一脸严峻地走进来。李观澜察言观色,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说:“有新发现?”

苏采萱点点头说:“否定自己是很痛苦的事,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在第一次尸检中犯了严重错误,险些铸成一件错案。无论局里给什么处分,我都认了,没有一丝怨言。”

李观澜说:“现在还不到赏罚的阶段,而且即使侦破范强生案的过程中有重大失误,也不能由你个人承担,我作为案件的主要侦办人,责任更大。先说说你的新发现,为什么认定自己在第一次尸检时犯了错误?”

苏采萱说:“我在范强生尸身的后脑部发现线性骨折,当时误以为那是造成他死亡的致命伤,不过我刚刚发现,这处骨折是在范强生死亡后,凶手刻意制造出来的,用意显然是模仿公园系列抢劫杀人案,误导警方的侦破方向。”

李观澜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范强生案在濒临定案前发生颠覆性的逆转,这是他从警以来前所未有的局面。他追问一句:“怎么能断定尸体的后脑骨折是死亡后被刻意制造出来的?”

苏采萱说:“如果是生前骨折,在微细裂线处,可以清楚地见到纤维蛋白网和红细胞相互黏结,没有例外。而在死后造成尸体骨折时,由于生命体征已经停止,不会出现这种现象。范强生的后脑骨折处,没有纤维蛋白网和红细胞的黏结,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过,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李观澜说:“我的法医学知识非常有限,不懂你的分析,不过对你做出的结论一向都非常信服。如果范强生后脑的打击伤不是致命伤,那么他的致死原因是什么?”

苏采萱皱着眉头说:“我现在还无法确定。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几乎找不到死因,他似乎是自然死亡。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一名癌症晚期患者自然死亡后,谁又会煞费苦心甘冒风险去作弄他的尸体呢?我眼下有一个猜测,不过尚未得到验证,等落实后再说。另外需要提醒你的是,凶手在范强生尸体后脑上制造打击伤时,至少击打了三次。”

李观澜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眼前一亮,说:“这是个重要发现。”

苏采萱说:“是,范强生尸身的后脑骨折部位附近有三处挫裂伤,由于极轻微,而且是死后形成,没有血液淤积,如果不是刻意在头皮上寻找,几乎不可能被发现。这三处挫裂伤均系由重物打击所致,所以我判断,凶手在范强生死亡后,在他的后脑至少击打了三次。”

李观澜说:“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可以提供许多有用的信息。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发现范强生尸体的湖边不是第一现场,死者是被抛尸到那里的。凶手在死者后脑连续多次击打,以造成骨折的效果,这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凶手在挥舞重物进行打击时力矩很短,力度不够大,才需要连续击打。也就是说,凶手作案的第一现场是在一个较狭小的空间里面。”

苏采萱赞同说:“我事先倒没能联想到这个作案场景,但听起来很合乎情理。”

李观澜说:“在日常生活中,最经常身处其中的狭小空间是什么地方?”

苏采萱的眼珠来回转了两圈,脱口而出:“汽车!”

李观澜说:“没错,是汽车。范强生从医院里出来后,在凶手的汽车里遇害,说明他和凶手并不陌生,可能是亲戚、朋友、同事这些关系比较密切的人。凶手在作案时驾驶汽车,从他策划的周密程度来看,这辆车不应是单位公车或者是借来、租用的,这些车辆的私密性差,凶手一旦在车上留下蛛丝马迹,容易被人发现。最大的可能是凶手的私家车。所以凶手应是有固定工作而且收入水平不低的人。这样,我们怀疑对象的范围就大大地缩小了。”

苏采萱说:“我只提供你一个信息,你就得出这样长篇大论的推理。”

李观澜说:“刑侦的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如果没有你们的工作,刑警就少了行动的理论基础,难免会走许多弯路。”

苏采萱的脸色通红,说:“你这是骂我哪?”

李观澜也有些窘,忙说:“千万不要误会,偶然一次失误绝不会动摇我们对你的业务水平的信任。何况在这起案子中,我要负主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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