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桌上放着一锅青菜,菜没有被盛到盘子里,而是直接盛在炒锅里,这是乡下人的习惯。

  

  “老家伙,这个人是来看病的!”小女孩对坐在餐桌旁的中年男人说。

  

  那个中年男人,眼睛浑浊,似乎已经半醉了,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明天再来吧!”

  

  “可是我……是外地人……”我说。

  

  中年男人又看了看我,好像在确认我外地人的身份,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二锅头上,眼神瞬间有了光彩,说道:“把酒放下。”

  “那我呢?”我无助地问。

  

  “你也留下吧,这鬼地方没有饭店也没有宾馆。”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从我手里拿过二锅头,倒了满满一碗,一口气喝完,也不看我,也不招呼我坐下。

  

  女孩吃了一口青菜,吐在地上,撇撇嘴,从旁边一个厨子里拿出一瓶暗红色粘稠的液体,涂在馒头上,大吃起来。

  

  两个人似乎都把我当作透明人,我有些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股闷气由心而起。

  

  不到一刻钟,中年男人已经大醉在方桌边上,打起了呼噜,小女孩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那瓶暗红色的液体剩下小半瓶,她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精光,嘴唇上一片血红,望了我一眼,嘻嘻笑了两声,打开刚才的厨子,说道:“就剩下4瓶了。”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浑身一颤,看到那个厨子里摆满了空瓶子,其中确实只有4瓶装满了红色液体。

  

  “你不是血液病吧?”小女孩问。

  

  “我……”

  

  “看你脸色红扑扑的,也不像血液病,只要不是血液病就好。”小女孩嘻嘻笑着。

  

  血液病……

  

  我看了看女孩嘴角的残渍和厨子里的瓶子,大叫一声,狂奔出门,院子里的乌鸦惊恐地大叫着。

  

  那一晚,我给了小卖部老板娘50块钱,借宿在她家里,一晚上都忐忑不安,梦里无数次出现那个小女孩腥红的嘴唇,梦里的自己,鲜血从动脉潺潺流出,被女孩装在那些个瓶子里。

  

  我越来越后悔自己听信了一个老中医的胡言乱语,到这个鬼地方来找什么神医陈豪天。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个神医,那个破败的院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诊所。

  

  或许,我命运如此,就此死去也罢。

  

  神医陈豪天曾经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今,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不但破灭了,还破灭得如此诡异,如此恐怖。

  

  3.

  就在我梦到被那个小女孩和乌鸦追赶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大叔!你醒醒!”一双小手推醒了我,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我旁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说:“大叔,醒醒,天亮了,你该走了,我妈妈煮了鸡蛋,吃完你就走吧?”

  

  糟糕!鸡蛋!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没错,我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我不能听到“鸡蛋”二字,只要我一听别人说鸡蛋,就会昏厥,一昏,就肯定是12小时。我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粗声粗气地叫喊着“千万别死在我家!”接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梦里,诡异的小女孩拿着一个粗粗的吸管,扎入我的动脉,津津有味地吸着,还不时咂咂嘴,好像很美味的样子,梦里的我,也越来越虚弱,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干枯的河床,并且将永远干枯下去。

  

  微微睁开眼睛,房间里很昏暗,又是晚上了。右手的手腕有些生疼,我抬起,发现手臂的血管上有个淡淡的针孔,床的另一侧传来吮吸声,寻着声音望去,小女孩嘴里含着吸管,瓶子里的血一截一截地往下降,我觉得那个逐渐变空的瓶子,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吸空。

  

  小女孩看到我醒了,对坐在一边的瘦弱男孩说:“孙笑笑,他醒了。”

  

  那个被叫做孙笑笑的男孩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胆小的大人,比我还害怕吃鸡蛋……”

  

  鸡蛋!!!

  

  我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孙笑笑说:“你看吧,我一说鸡蛋他就晕倒。”

  

  小女孩笑着点点头,“这个人真有趣,居然这么怕鸡蛋!”

  

  是啊,我居然如此地恐惧鸡蛋,经过多次的身体检查,医生都说我身体健康状况良好,这种昏厥症,一定是心理疾病,他们建议我看心理医生。

  

  可是,我经过一年的心理治疗,病情并不见好转,心理医生尝试用尽各种办法找到令我昏厥的根源,但是都没有结果,最后,连心理医生都放弃了对我的治疗。

  

  如此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状况,只要听到鸡蛋就会晕倒的昏迷症,给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昏倒在马路中央,被汽车辗成肉饼。鸡蛋这个普通的词,成了我的恶梦。

  

  在看过了各种医生,用尽了各种土方、秘方治疗依然没有效果以后,一个老中医建议我来找陈豪天。

  

  据说陈豪天5年前曾经在本城是个有名的神医,专门治疗疑难杂症,却不知为何,5年前退出医学界,定居在一个叫做十里镇的小镇,过着平庸的生活。

  

  这个陈豪天,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浓烈的酒气钻入我的鼻孔,我微微侧过头,看到陈豪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酒,每喝一口,就看我一眼,仿佛我就是他的下酒菜似的。

  

  “你这个老家伙,总有一天我会用咒语杀死你!”小女孩的声音传入耳朵,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只听陈豪天说:“讨厌鬼!小杂种!滚!”

  

  “我就不滚!”我看到小女孩走到陈豪天的身边,大乌鸦落在她的肩膀上,这令她看起来像个小巫婆,她说,“我知道让这个人昏迷的咒语!”

  

  “滚一边去!”陈豪天不耐烦地说。

  

  “嘻嘻!”小女孩坏笑着,“让他昏迷的咒语就是——”

  

  我从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不要啊——”。

  

  “鸡——蛋——!”小女孩一字一句。

  

  我绝望地又昏迷了过去。

  

  这次,我是彻底栽在这个该死的小镇,栽在这个该死的小女孩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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