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现在一定奇怪,信封上邮戳为什么会在甘肃。
其实,我本来是偷偷溜出来找您的,不知为什么却迷了路,也不知为什么就流浪到这里。
妈妈,如果可以,您能不能过来接我?
……
我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然后递给刘助理:“这是给一个粉丝的回信,你帮我寄出去。”
刘助理愣愣地望着我,随即笑着说:“穆爽,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孩子。”
“是吗?”我淡淡地笑笑,随即开始坐在镜子前敷面膜——最近接了一部武侠片,有很多镜头需要在敦煌拍,这里的天气,真是干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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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启事 1
“一决胜负的时刻来临了——南小街小学三年级三班‘金元宝杯纠正街头错别字比赛’决赛加时赛现在正式开始!目前,李桃桃同学和江一鸣同学以相同的错别字数量打成平手!那么,他们是不是还保留有杀手锏呢!到底由金媛宝老师赞助的PSP掌上游戏机将花落谁家呢?”
我站在讲台上,看到下面那一张张小脸顿然紧张起来,江一鸣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拿着他老爹的刮胡刀搜肠刮肚,李桃桃把两片小薄嘴唇都快抿进喉咙里了,这时,她突然举起手,说:“我有!元宝!”
我故意说道:“李桃桃同学,你有元宝没用,你得有杀手锏才行吧?”全班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李桃桃也跟着笑,边笑边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把纸铺开抹平,说:“差点把这个忘了,这是贴在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可是‘启事’写成了‘启示’。”说着她把那张纸展示给大家看。
纸虽然皱了,但仍能看出质地很好,除了照片以外,标题和内容都是用毛笔手写上去的,工整的隶书,一看便知写这字的人用情之深。只是,那“寻人启事”确实被误写成“寻人启事”。
李桃桃得意地看了江一鸣一眼,说:“元宝,你的PSP是我的了!”
我点点头,从讲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枚半旧的PSP,恬不知耻地举起来:“咳咳!那么,这枚被我淘汰的游戏机,从现在开始就是李桃桃同学的了!”
全班哗然,议论纷纷:“老师太狡猾了!元宝太坏了……”
我故意板起脸:“肃静!这可是限量版的哎!知足吧你们!”
就在这时,江一鸣突然指着寻人启事上的照片说:“你们看!这人多像元宝啊!”
于是大家都凑过去看,我一把扯过那张寻人启事。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寻人启事”四个字上,并未留意到照片。现在一看,照片里的我站在街头,笑得无比灿烂——那是我没错,连大笑时那颗小虎牙的位置都一样。
可,在我的记忆里从未拍过这样的照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我顺势把寻人启事收起来,说道:“这怎么会是我?我有那么土气吗?”
同学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寻人启事 2
寻人启事
挚爱陆悦纯,女,芳龄26,河北省人邯郸人。体态纤美,瓜子脸,单眼皮,眼睛稍小,但如繁星一般明亮,肤如凝脂,说一口普通话。于四年前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失踪,失踪原因不明。失踪时,上身穿鹅黄色吊带衫,下身穿纯白色波西米亚长裙,脚穿银色高跟凉鞋。
痛失挚爱,心急如焚,四年来,我倾尽所有,苦苦找寻。恳请各地公安机关及好心朋友多多留心,如有知情者,请与下列联系人联系,将以五十万元重金酬谢。
如陆悦纯本人见此,请速与我联系。
纯,我的挚爱,无论你为什么失踪、为什么离开,无论这四年里你经历了什么,都请你回来,我们的爱从哪里中断,依旧还会从哪里开始;
纯,我的挚爱,我们养的那只喜马拉雅猫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妈了;
纯,我的挚爱,我们的养的淡烟色郁金香终于开花了;
纯,你喜欢的所有一切,我都为你保存着、照顾着;
纯,你最宝贝的东西——我,我也替你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回来吧,你会依旧看到,新鲜如初、爱你如初的我。
联系电话:151314520**
联系人:司玛
寻人启事 3
书房的灯没有开。
杜平左手夹着一根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右手握着鼠标,整个脑袋几乎都要钻进电脑屏幕里,他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我,然后镜片上重新映出深蓝色屏幕和一串如火星文般的计算机语言,说:“饭已经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凉了自己热热。”
我走过去,轻轻夺下他手中的烟头,然后捻灭在小山一般的烟灰缸里,继而打开他身后的窗户,说:“杜平,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杜平头也不抬,语速飞快地说:“2005年6月13日的一次新游戏发布会上,9月26日确认恋爱关系,2008年3月2日订婚,准备年底我做出这款新游戏拿到奖金后就结婚。你的生日是10月29日,你父母的忌日是7月3日,今天不是相识纪念日、不是订婚纪念日、不是你生日、不是你父母忌日、不是三八妇女节、不是六一儿童节、不是教师节,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天,所以你可以像平常一样吃饭了饭然后靠到沙发上去玩最新款的PSP。”说罢,他又叼起一支烟,然后双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忙碌起来。
我在他身后默默地站了会,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什么,于是暗暗叹了口气,替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然后从包里拿出那张寻人启事,一边望着那张照片,一边小声地读着上面的字。令人心酸的不是那些文字,而是那些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字体。是的,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用情至深的忧伤。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把隶书写得如此哀感天地。而这个叫做司玛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笔一笔写下这一页、甚至几百页的寻人启事?寻人启事上有几个字的墨迹透着被水浸湿的痕迹,那是他的眼泪吗?倘若每一份寻人启事上都有他的眼泪,那么,这个写着一手好字的男人,又流下了多少眼泪?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声音嘶哑的男声传到耳边:“喂,你好,我是司玛。”
我握着电话,手微微颤抖着,心里暗骂着自己手贱,该说什么?说我见到了陆悦纯?说那个陆悦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说其实我有点怀疑我就是陆悦纯?
司玛见我一直没说话,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甚至,我都能在电话里听到他大口咽吐沫的声音,他颤抖着说:“纯!你是纯!一定是你!你一定是看到了寻人启事,对吗?”
我依旧不知该怎么说。
司玛似乎生怕我挂掉电话,他急促地说:“纯!听我说,无论你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样子,甚至是否还记得我,但,恳请你!恳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见见你,就算你不再爱我不再记得我,请让我见你一面,请让我知道你过得好!”
望着寻人启事上那一行行用心写的字,听着如此急切忧虑的声音,我的心不由隐隐作痛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陆悦纯,这个本来无比陌生的名字,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甚至,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像她是某个和我息息相关的人,好像,她就是我。
不,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我叫金媛宝,我的父母在八年前车祸身亡,我用父母留下的遗产读完了大学,到南小街小学当了一名老师,我有爱戴着我的学生们,和深爱着我的未婚夫——我的记忆不会骗我。
我忐忑不安地再次推开书房的门,看着被一圈圈烟雾缭绕着的杜平,说:“杜平,你印象里有个叫陆悦纯的人吗?”
杜平先是聚精会神地写着他的游戏,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只见他猛地抬起头,屏幕映射在镜片上的倒影遮挡住了他的目光,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这时,一截烟头因了他的动作落在键盘上,他习惯性地去擦,但不知碰到了那个键,只听他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金媛宝!你就不能让我专心地把这游戏写完吗!!全完了!这两个礼拜白干了!”
我嗫嗫地说:“不关我事,是你自己不小心……”
他气急败坏地摆着手:“出去!出去!”
我慢慢地替他关上门,又不甘心地探进脑袋:“那……陆悦纯……”
杜平腾地站起来,大吼道:“大晚上的提个死人干什么!”
我的心顿然提到嗓子眼:“陆悦纯是个死人吗?你认识她?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杜平的火气终于窜至顶点,他随手从电脑桌上抓起一本书向我扔过来:“别捣乱了!滚!”
那本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什么什么核心编程”砸到我的脚面上,生生的疼,我的眼泪一下子如断线的珠子。可杜平看也不看,一边重新钻进电脑屏幕里,一边低低咒骂着:“该死该死,进度完全打乱了……奖金啊……钻戒啊……佛罗伦萨的蜜月旅行啊……”
寻人启事 4
我窝在沙发,一边揉着脚面,一边低低地哭泣。或许真的是我不对,明明知道他为了给我一个盛大又完美的婚礼才会如此拼命……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啊?这样的爱情又有什么意义?甚至,他还用书丢我……不,若不是当时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一定会打我的,一定的……这是家庭暴力……我越想越委屈,最后干脆把杜平的丢书的行为上升到杀人未遂的高度,越想越心寒。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是短信。我擦擦眼泪,看到前面的数字是“151314520”,心中微微一颤,是司玛。
司玛说:“纯,回来吧。”
我正不知道该不该回复,怎么回复,又是“叮咚”一声:“纯,你在哪里?我们见面吧?”
——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不是又一次连你自己都忘记了?那么,你还记得我们的小喜吗?就是那只喜马拉雅猫,它现在都要当奶奶了,你不想回来看看吗?
——纯,你看,我们的淡烟色郁金香又开花了。
——纯,我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纯,为了找你,我特意买的这个手机号码,一生一世我爱你,纯,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吗?
——纯,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见到你!
我慌乱地回了一句:“我不是陆悦纯,你认错人了。”然后关掉了手机,继续窝在沙发上想着心事。
我心乱如麻,一会想想杜平,一会又想想痴心一片的司玛,但更多的,是想着那个和我外貌如此相像的、司玛深爱着的、杜平说她是死人的——陆悦纯。
陆悦纯已经死了吗?杜平怎么会认识她?他又是怎么死的?听他的语气好像我也认识这个人似的,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寻人启事 5
第二天的课,我上得心不在焉,甚至还讲错了好几个地方。
班长晃着小辫子举起手,也不等我叫她,她就自顾站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元宝,你要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你这个样子的话,这个月我们给你的打分可就不像以前那么高了哦!”
李桃桃不满地说:“你就会打小报告!就算元宝偶尔讲错,我们一样会给她打高分的。”
有一部分学生附和地点着头,江一鸣低声嘀咕着:“估计是被那寻人启事搞的。”他刚嘀咕完,不知为何又捂着嘴将头扎进课本里,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刚要继续讲课,只见教室的后门站着一个人,一个梳着马尾辫的男人。他身材笔挺,皮肤黝黑,眼睛亮晶晶的,全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艺术气质。
孩子们又议论起来:“那是不是元宝的男朋友啊?”
“不是吧,跟上次来校门口接元宝的男人不一样……”
我恶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大家这才安静下来,江一鸣的头扎得更低了。
我看了那男人一眼,男人微微一笑,闪了出去。我让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关上了门,这才开始努力地集中精力讲课。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心事重重地走出校门,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来,停在我的身边。紧接着,曾在教室后门出现过的马尾辫男人款款走下车,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用刻意压制出的平静语气说:“纯……”
我马上意识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他一定是司玛!想到这里,心顿然慌乱起来:“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纯!”司玛的语气里有一丝孩子气。
“你真的认错人了!既然你找到这里,想必也一定知道,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金媛宝,可能我和你的恋人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但,我真的不是她!”
“好吧。”司玛无奈地笑笑:“好吧好吧,金老师,我们可以谈谈吗?”
“既然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我说着就要离开,司玛一把抓住我的手,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急忙松开,哀求道:“金老师,你和悦纯长那么像,也算是缘分。我已经苦苦找寻了她四年,可一直没有线索……今天早晨接到好心人的电话,我的心情是那么……”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语言,可却没找到,于是他继续说道:“就算我认错人了,就算你不是我的纯,可不可以请你,恳请你,看在我痴心一片的分上,陪我说说话?就一会儿,一小会儿……”说着,他的眼睛里就要漾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