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把镇纸拿开,就看到上面写着一段话,写得非常潦草,显然写的非常快。
佛爷,承蒙引荐,可惜齐家祖训,不从政,不从军,一张铁嘴讨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此事铁嘴不愿商量,如若相逼,铁嘴比离开长沙,一去不回。望就此作罢,来日还可饮酒。
张启山和书生对视,张启山就笑道,“果然,这小子早已经算到了这一天?”
“他真是神算?”书生看着纸条,半信半疑。
“不是神算,也是巧算罢了。”张大佛爷叹气,看了看天就道,“果然,咱们这一路,并不能人和,这一路的凶险,聪明人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书生看着纸条,不由得就摇头。张启山看了看边上随从提的酒,就接了过来,放在铺子的桌子上,“算了,这酒喝得也没什么滋味了,留下吧。”
两个人转身离开,边上几个算命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看那瓶酒。片刻之后,路边刚才的那个乞丐,走到了铺子边上,随手拿起那瓶酒,晃晃悠悠地来到庙外的墙根底下,递给了那边四五个乞丐中的一个。那个人接过酒,给那几个乞丐每人碗里倒了一口,顿时酒香四溢。
“八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这大佛爷这么好眼力,也没发现您躲这儿呢。”
那个人摘下自己的破毡帽,还给一个乞丐,就道:“谁说他没有发现?”说着他晃了晃那壶酒,“他是知道了我的心意,不想勉强而已,否则,你们哪有酒喝?”
几个乞丐半信半疑,齐铁嘴占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张大佛爷离开的方向颔首,叹了口气,“自此不归路,佛爷,虽我洞悉些许,可惜无力回天,恕我不说之罪吧,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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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 叁——黑背老六
他们以为他是疯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干些什么——黑背老六。
“那个疯子还在外边吗?”一个面容衰老,但是穿着艳红色衣服的女人,倚在茶楼二楼的美人靠上,问上来给茶壶添水的小厮。茶壶的口子上,有几个小小的缺口,上面的花瓷图也烧得不清晰,呈现一种低劣的蓝色,一看就是廉价的茶具。
“没呢,白姨,还在门口蹲着呢!”小厮道。虽然言语厅恭敬的,但从表情上,女人还是看出了小厮的轻蔑之色。
她在已习惯了这种表里不一,谁叫她是窑子里的女人呢,她本就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长沙这种大城里,永远成不了花魁,她又不愿意回小城伺候那些土汉子。虽然自己并不漂亮,她同样有着那种养一个白脸书生,日后金榜题名八抬大轿来为她赎身,一朝野鸡变凤凰的梦。
可惜,这年头,白脸书生混得比野鸡还惨,一点出路也没有,有出息的都当兵打仗去了,风雨飘摇,养一个兵爷浪费钱不说,还动不动就死在前线,到时不仅没有八抬大轿来,还得帮死人送棺材入殓。
“你说,这疯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就他那样子,疯疯癫癫的,每次倒有都有钱付账。”白姨边上的一个胖女人说道。她是白姨的姐妹,早几年生了一场病,吃中药吃得身子胖成葫芦一样.现在只能在楼卖卖丑,赚几个赔笑钱。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所以总腻在一起。
“他啊,这种疯子,不是偷就是抢呗,你看这大烟抽的,做什么肯定都不行。在床上没几下就喘上,孬货。”白姨说道,“不过这人真的是个傻子,我要多少钱他就给多少,当初我为了那几个大洋,就当捏着鼻子给狗上了,没想到他竟然缠上我了,说要攒钱给我从良。我就顺水推舟,先让他帮我把欠白眼狼的钱还了,他还一点我就再借一点.他永远都还不完,永远得给我搞钱。”
“他这都发现不了?”胖女人说道。“这也太笨了吧。”
“男人这种东西,要笨起来真的是没边儿的。活该他落在老娘手里。”白姨喝了口茶。
“那他替你还了钱,你晚上还陪他?”胖女人有点腻歪地说道。
“我呸,他想得美!你不知道,这家伙又臭又脏,***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伺候的。”白姨说道,“老娘再不济,也不能找个疯子。我想过了,反正这种人活不了多长时间,或偷或抢,迟早给人打死。他能活多久,老娘就先享受多久.老天保佑他死晚点儿,招子亮点别被人打断腿。”
“说得也是。”胖女人道,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对了,说到白眼狼,最近他为什么没来找你麻烦,上次他打得你多惨啊!”
“我也不知道,这畜生也是仇家多,也许是躲仇家去了。”白姨道,“这丫头养的王八蛋,早些年老娘还陪过他几次,如今翻脸就不认人了,欠他几个钱就真动手。所以,男人就他妈没好东西。”
说完白姨就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胖女人嫉妒地赔笑着。一边的小厮听着,厌恶地偷偷呸了一口,就下楼去了。
他跑下楼去。看到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一样的人还坐在茶馆的门口.抱着一把破刀晒着太阳。掌柜的给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打上了一壶酒,一块烟土和一碟花生米,来到了蓬头垢面的人面前,把东西一一放下。
疯子一样的人拿出大烟枪,小厮给他塞人烟土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对小厮点了点头。小厮恭敬道:“黑背六爷,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黑背老六喝了一口酒,从身上掏出一块大洋来,小厮立即摇头:“不敢不敢。”
黑背老六抓过小厮的手,把大洋塞了进去,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拿去,六爷我只欠人命,不欠人钱。”
小厮只好接过大洋,黑背老六转身,又饱饱地吸了口大烟,看到了街角远处几个白眼狼一样的人,他们正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黑背老六随眼看去,那些人立马全部闪回了墙后。
黑背老六摸了摸刀,闭上了眼睛。晌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即使衣服破烂都使他不再觉得冷了。他再一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眩晕的感觉走遍全身,他觉得这一刻无比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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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 肆 ——九五做媒
原来,吴邪爷爷的姻缘,有着这样有趣的起始。
解九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第三次做这个动作,对面的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在这个茶楼里,这个男人已经这样看了她快一个时辰了。如果不是她母亲执意要让他们两个见面,她真的不想在一个地方待那么长的时间,还要给这么一个奇怪的男人看着。
姑娘想着奇怪,也不由得打量了这个男人很久。虽说气氛很尴尬,这个男人很古怪,但是说起来,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气质,她早就借口不舒服走了,母亲总不会让她晕在这里出糗吧。
是一种什么气质呢?她真说不上来,看到这个男人,她总觉得看不透。
世界上看不透的人有很多种,有沉默寡言的,有表里不一的,有些人表面上哈哈笑笑,其实心机特别重;有些人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但你就是感觉他不正常,可是这个男人呢?
这是一个相当相当聪明的女孩,她知道,如果一个人能够被人感觉到,内心隐藏了什么东西,这个人并不算是真正的城府深。更深的城府是,你知道他有一些计划,你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东西,但你算出来的全都是错的,对方连你的猜测都已经设了局,他真正的想法你连边都没摸到,这才算是真正的权谋家。
但是,这个九爷呢——不知道这么年轻的人,为什么被人称之为九爷——他的气质,你没法作任何的判断,你看到的他,永远只是感觉他本身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可你却无法肯定。真的,当你不是强制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等闲人的时候,你总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露出一丝马脚吧。
姑娘心想,还没有男人能让她这么难以看透。从她以往遇到的男人看来,男人接触她,总会有什么目的,只要她一摸到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男人往往就没戏了。
这个还真是棘手。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算不算败了?姑娘心里说。
“你到底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姑娘决定以进为退,看看自己主动进攻,会是个什么结果。
解九爷看着她得娃娃脸,心中叹气,这个丫头长得娇小玲珑,古灵精怪,还长着一张特别娇媚的娃娃脸,难怪这么招男人喜欢,桃花不断,偏偏又特别聪明,谁也看不上,弄得她老娘焦头烂额,自己若不是她得表亲,他也不想蹚这种浑水给她介绍什么对象。
“你倒是说话啊。”姑娘有点不耐烦了,心想该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人是个二愣子?
“不好好看看货色,怎么好往外推销啊。”解九爷摇摇头,品了一口茶,看了看怀表,起身就下楼去了,边走还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