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栋苦笑一下:“现在不光是一个李爱国的案子了,怕是真被你说中了,凶手又动手了。”
“哦,是吗?”看来,林啸的失踪,已经被警方注意到了,但林啸没死,也没发生过搏斗,更没留下血迹,高栋是如何判断是同个人干的?
高栋低声道:“国土局里有个科员,叫林啸,一个星期前失踪了,从小区家里失踪的,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
“失踪了?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现在只知道失踪了,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
“这案子和先前你查的案子有关?”
“我猜是同个人做的。”
“有什么依据?”
“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而且凶手刻意避开了所有的监控,这手法和李爱国的案子如出一辙。如果这次失踪发生在其他城市,或者不是发生在这个时间点,或许我没理由怀疑是同个人干的。但现在,白象县这么个小县城里,几天里出现这两桩高明的案子,我没有理由不去怀疑是一个人干的。”
徐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没有尸体,是去哪了?”
高栋道:“这个科员现在的死活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测,凶手把这么个人弄出小区了。根据小区的监控,那个叫林啸的家伙当晚已经回到家了,凶手之后进了他家的门,随后也许杀了他,也许击昏了他,再把房间里的指纹、足印全部清理个干净,再把林啸运走。”
“怎么运走的?”
“坐电梯。电梯里有监控,监控显示,凶手在半夜,先在地下停车库,按了电梯门,他戴了双胶皮手套,把一只垃圾箱推进电梯。当然,凶手没有露脸。此后,他通过楼梯,走到三楼,就是林啸所住的楼层,再按电梯,把垃圾桶拖出来。把林啸装入垃圾桶后,用同样的手法,把垃圾桶运回了地下停车库。之后应该把人装进某辆车的后备箱里,开出小区。我之所以判断开出了小区,因为小区里没有茂密树林这样的遮掩物,大致能藏的地方我们都搜过了,没有发现抛尸。而凶手是小区内住户的可能性太小,这小区从没出过这种事。”
徐策微微眯眼,过半晌,道:“这案子有点难办。”
高栋请教道:“你认为该从哪方面着手呢?”
徐策半思索半道:“小区大吗?”
“文峰公寓。”
徐策道:“县城的大型小区。那么监控没有用。电梯里凶手没露脸,虽然证明凶手肯定事先进过电梯,查看过探头的位置,但凶手如果不是傻到极点,事先踩点就不会踩同一座电梯,他可以进其他小高层的电梯踩点。所以电梯里的监控是没用的。小区里的监控嘛,你们没法确定是哪辆车,如果凶手把这名科员装上车后,没有立即开车出小区,而是拖到了上下班的高峰期,那么小区里的监控也空无用处。”
高栋很佩服徐策的思维敏捷度,如果换成张一昂,他一定会说,凶手知道电梯里探头的位置,肯定踩过点,调前几天的电梯监控查可疑人员。只要是细心的凶手,踩点肯定不会上同一部电梯,查电梯监控毫无用处。徐策果然是研究过犯罪心理学的人,这一点上,他相信他的那帮手下,没一个比得上徐策这位业余人员。
高栋苦笑道:“监控没用,又没留下线索,那真是束手无策了。”
徐策看了眼高栋,道:“这个科员和之前被害的李爱国副局长,有什么关系?”
高栋道:“没有任何关系,彼此都不认识。”
徐策摇摇头:“如果真像你说的,是同一个凶手犯的案,两者一定有关。”
高栋问:“如果凶手的犯罪动机,单纯是报复社会呢?那两人就有可能并无关系了。”
“你有见过报复社会的,杀两个毫不相干的官员?”
高栋微微皱眉,摇头道:“我还没遇过报复社会的案子。不过你们美国的枪击案——”
徐策笑笑:“那是一些心理有病的疯子,端着机枪扫射,发泄心中的病态不满。而你的案子,是谋杀,有准备的谋杀。”
高栋似是心中豁然开朗,连连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这种精心布置的谋杀,不会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如果只是要报复社会而杀几个公职人员,就算他第一个目标放在公安局副局长身上来立威,后面的目标大可以找一些家住郊区偏远地带的下手,没必要这么做。而且这次没有当场杀人,而是让人失踪了,死活都不知道。”
徐策不知道自己这番透露“信息”,会对未来的发展产生怎么样的结果,可能有利,也可能会危害到他自身。
所以他还是补充了一句:“现在你也仅是凭感觉,凭犯罪手法推断概率,来猜测林啸的失踪与李爱国的案子有关。建议你不要形成固定思维,影响判断。”
高栋点头:“我晓得。对了,今天找你来,本来是想跟你说说这捞人的事,最近案子烦,我就忍不住向你这位应用数学毕业的心理学大博士讨论起案子的问题了。你跟我提过的捞你表弟的事,我一直都放心上。只是你也知道,最近出了这么大案子,还不太适宜找县局里的其他领导谈私人的话题。”
徐策道:“我知道。”
高栋笑了笑:“你放心,大概下周吧,我安排个饭局,请你和张相平一起来聊一聊。”
徐策诚恳道:“这很麻烦你。”
高栋挥挥手:“老同学嘛,相互帮忙是应该的,老同学这点小忙都不帮,岂不是要被其他老同学骂死。呵呵。”
徐策也笑了笑:“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高栋道:“不必,初次见面不太适合送东西,况且张相平这级别,真要送,一般东西也送不出手。咱们俩老熟人,我也就跟你说实话,真要送东西,怕是破费不少了,有我出面,你也能省则省了。以后捞人时,其他人事方面需要怎么打点,到时再说,你放心吧,我会看着的。”
高栋说的是实话,县局副局长这级别,一般东西也都看不上了。李爱国不是看上自己手里的几万块钱礼物,而是出于“官场规则”,和自己客套几句,结果把命搭了。
当然了,就算没有高栋这位老同学出面,徐策多花点血本,找中间人搭桥,一样能联系上张相平,到时还是会做了他。如今有这位身居要职的老同学,倒帮他省了不少本钱。
高栋的这张脸,至少抵得上十斤茅台了。官场上互帮互助,只需要费些口舌而已。若是普通老百姓遇到难事,不晓得得花多少的金钱、时间、精力,牵线搭桥,才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了。
看来再等几天就有结果了,接下来该找招商局的人拉点关系,联系上王修邦了。
只不过他从和高栋的几次对话中,发现高栋确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少的细节都被他一步步摸清了。虽然最关键的点,高栋尚没看出来。但这样发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
对此,他丝毫没有办法。
他不会在分析上误导高栋的判断,更不会说谎话来隐瞒自己的意图。因为高栋很聪明,徐策若是言语上出现任何不符合他自己特征的情况,说不定会被高栋觉察到。所以宁可告诉他实情,也不能说谎。
就像高栋问自己对案情的看法时,只有一针见血地指出案情中的关键点,才能和自己的“智商”相符合。
如果为了不让高栋发觉其中的关键点,而故意装成想不明白凶手怎么作案,或者试图误导高栋,可能就适得其反了。
而高栋经过徐策今天的一番话,思路拓展了不少,随着侦察的深入,他会发现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高栋手里拿着张一昂刚交来的报告,是通过监控调查李爱国事发前被谁跟踪的统计报告。
李爱国事发前一个月内,县城中几个分辨率较高的监控都派专人查过了,凡是李爱国车子经过监控后,五分钟内进入监控的所有车,包括电瓶车和摩托车,都做记录,最后统计哪个车出现的频率最高。
如果是个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的人,这番统计的意义不大。因为你每天差不多时刻开车在路上,总有些人的上下班时间和你差不多,那么这些人和你在差不多时间经过同一个监控的概率很高,也就不能说是他们在跟踪你了。
好在李爱国是公务员里的领导,没有考勤的限制,他每天往来单位的时间差别很大,有时中午才去上班,有时干脆没去上班,有时又一大早去上班了,下班也是如此,不定时,这样时间错开了,如果还有人总是和他在同个时间点经过同个监控探头,那就可疑了。
高栋看了一遍统计报告,眉头微微皱起,最可疑的居然是一辆墨绿色的电动车?
这辆电动车在11月23日到11月26日,也就是案发前两周,这四天时间里,每天都跟在李爱国车子的后面。
这辆车没有牌照,而且始终混杂在非机动车道上,所以才一直没有被之前查监控的警察怀疑。
直到高栋指示,把所有的车,包括电动车全部统计下来,才落入警察的视野。
由于县城这种小地方,路不像城市里那么长,电动车跟踪一辆汽车是完全可行的。
高栋暗自点头,看来,凶手就是这辆车了。
他拿起电话,打给张一昂,道:“你过来一趟,把那辆电动车的所有镜头准备好,给我看。”
一个小时候,张一昂来到高栋办公室,按他吩咐,把这辆电动车的所有镜头一一播给高栋看。
有些监控分辨率高,看得清晰,有些监控分辨率低,看得模糊。
高栋全部看完后,抿抿嘴唇,摸了摸鼻子,点起一支烟:“看来这人就是凶手了。”
张一昂道:“老大,可是这人一直没抬起头,而且看监控显示,他戴着帽子,戴了口罩,还戴着手套,衣着普通。就算他抬过头,也没法看出脸部特征,没法查啊。”
高栋嗯了声,如果现在是夏天,那这凶手戴口罩会引起路人注意。可现在是冬天,他戴着帽子,戴着口罩,都是很正常的装扮,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该怎么查呢?
手也套进了电动车车把手的那种大手套里,可以说,身体的皮肤任何部位,都没有暴露。虽然他们总算找到了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影像资料,但貌似也没什么用处。
高栋沉吟半晌,问:“12月6号,案发当晚,这辆电瓶车却没有跟踪在李爱国车子后?”
张一昂点头:“恩,案发当晚电瓶车没出现过,这点已经反复确认过了。”
高栋道:“你回去再查一查,林啸车子在案发前是不是也被这辆电瓶车跟踪了。”
张一昂离开后,高栋再度陷入了思索。
这辆电瓶车只在李爱国案发前的两个星期,连续跟踪了李爱国四天,此后再也没出现过。
看来这四天的时间,凶手是为了摸清楚李爱国的家庭住址和日常行动轨迹,在摸清楚情况后,凶手就不再进行跟踪了。
可是在最后一天,案发当晚的监控显示,李爱国的车子并没有被可疑车辆跟踪的迹象。
凶手仅在案发前跟踪了四天,此后再没跟踪过,包括案发当晚也没有跟踪过,凶手又是怎么知道李爱国那天晚上会在酒店玩牌到深夜,才开车回家的?
高栋对这个问题,还是没想出合理的解释。
他拿起电话,又打给了张一昂:“你这边关于林啸的监控继续查,顺便把这辆电动车的视频,交给市局里的图像专家,看看有没有办法把电动车的图像弄得清晰些。”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林啸的失踪与李爱国案子有关。如果林啸在失踪前也被这辆电瓶车跟踪过,那么,就有必要并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