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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津卫也有不少练摔跤的,又叫撂跤,撂大跤的,要是从小就练的话,每天抖皮条,走跤架,下腰练逃腿,把下盘练得稳,练得日久天长,长大之后十有八九成了罗圈腿,而且练跤的一般都没有太高大的身量,重心太高,下盘必然不稳,以轴实的混瓜溜圆的小车轴汉子为最好,所以小八带来的这位,不是撂大跤的,懂行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练石锁、练杠子练出来的肌肉,这种练法出来的体型,虽然好看美观,但是肌肉发死,而且一般来说,身子都不灵活,尤其是脚下无根,没站过桩的人上身发达,腿肚子却没劲儿,就像国外练拳击的一样,包括泰森,上身要哪儿有哪儿,但你看那小腿,只要一个侧踢一准一个跟头。
但见此人脱光了膀子,一步三晃走了过来。贾老四赶紧大声问马涛:“怎么着兄弟!顶得过来吗?需要你老哥出手你尽管说,别硬撑着!”马涛向后面一抬手,示意不必了。大个子几步走到马涛跟前,低头打量着马涛,并不言语,只是用眼光充满敌意地与马涛对视。其实这货也是个不开眼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主儿,他根本没看出来小八是怎么飞出去的,还想以自己的身高体壮来个大力出奇迹,以一力降十会。只见他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马涛的脖领子,又用力将马涛往外推,然后抡起自己的另一只拳头,一个并不规范的摆拳砸向马涛耳轮。出拳又快又狠,带了一股劲风。马涛不敢怠慢,双手手指交叉,往下按住对方抓在他领子上的手,同时低头用下巴抵住自己的双手,一个矮身,躲过对方轮过来的摆拳,两腿弓步向下狠压。大个子的手腕让马涛紧紧压住了,不由自主地跟着马涛用力的方向向下弯曲后,嘴里大叫一声:“哎哟!”还没等他明白过来,马涛的下一个动作就出来了。只见马涛一抬头,脑袋顶子直接顶在了对方的下巴上,就像齐达内顶马特拉齐那样。大个子让马涛顶得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往后仰去,同时手腕子响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他的这只手,腕子向上打弯,再也回不来了。
大个子没想到马涛一招就把他的手腕子掰断了,怔怔地傻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由手腕传遍全身,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面色铁青,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叫疼,只是大口大口直吸凉气。小八一方连输两阵,连伤两人,如果按照那个年代的玩儿闹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小八一方低个头认栽,这场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双方各自撤人,接下来小八把老古董交出来,以后双方相安无事。那个年代的所谓玩儿闹,玩的是什么?是名声、是人气、是人缘、是一种征服感,跟钱不钱的没关系,弄出再大的伤来,胳膊折了折袄袖里,牙掉了往肚子里咽,耍的就是这把死签儿,玩的就是这种造型,一种口口相传的名声,一种出类拔萃的优越感!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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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态的发展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本以为双方已经分出了胜负,小八也该交出“祸头”——老古董了,却有那么几个在这门口游荡的小不点儿,再一次往这场火上浇了“助燃剂”,再一次把这场看似将要平息的争斗引向另一个高潮!怕就怕凑热闹的乱掺和,当时有几个在这一带天天打游飞的小不点儿,正好途经此处,见有热闹肯定不能不看,于是就开始在外围给小八观敌瞭阵,必定都是家门口子,即便不认识也落个脸儿熟,何况小八在这门口又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几个小不点儿如果想跟小八混,拿他当大哥,小八可能都不会正眼看他们。小几位一看今天这个情况,正好是在小八面前露脸的机会,其实他们根本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几位少侠聚在一起一商量,不敢正式抛头露面,于是在小八那一帮人的人群后捡了十几块砖头,几个人一叫号儿,躲在人群后面往里扔砖头。两边的人谁都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十几块砖头,突然间从天而降,纷纷落在了人堆儿里。你还别说,还就有砖头砸中了其中的一位!而这位也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不好惹的主儿——丁字沽二段的小宝儿——上这儿是给贾老四和马涛助阵来的。这一下可炸了窝了,犹如往一锅滚开的油中洒下几滴水。贾老四等人见小宝儿脑袋上滴滴答答地流下的鲜血,不觉怒火中烧。贾老四大骂一声:“操!这你妈还是道儿上的吗?暗里下手背后捅刀,玩赖是吗?哥儿几个甭渗着了,今儿个咱半夜下馆子——有嘛是嘛了!比画吧!”贾老四一声令下,带领手下兄弟一拥而上。小八那边的人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儿,还没搞清楚状况,贾老四等人已经杀到了。双方四五十口子人乱七八糟地打成了一锅粥。好在那时候都不讲究带家伙,打架用刀子会被人耻笑,玩的就是拳脚相加和撂跤擒拿,那才没出人命。三条石博物院前的小广场上,成了两伙不同地域玩儿闹之间大打出手的阵地。两伙人密密匝匝地打在了一起,总共几十号人,当中肯定有能打的,也有不能打的,有些招架不住的,可就开始往外跑了,至于能不能跑出去,那要看你的命了,命好赶上和你交手的那位看你跑了也就不再追你了,却也有拧种,跑了也追,锲而不舍地一路追了下去,真有从红桥追到河北的。还好,那时的玩儿闹至少还讲“道义”和“操守”,小八和那个被马涛掰折腕子的大个子都在地上坐着,双方打得虽然激烈,却没有人去动他们,当时要是有人打他们,他们也还不了手,只有挨打的份儿。在这场群殴之中,马涛的战斗实力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只见他行东就西,左右开弓,闪转腾挪,抬脚举手,拳脚所到之处无人敢接。贾老四可没马涛这两下子,在这个圈子里已算高龄的他,虽然还能独当一面,但已经气喘吁吁忙于招架了,慌乱之中被对方一记重拳打在了下巴上,他正在连呼哧带喘地张大了嘴喘粗气,让这一拳直接擂在了下巴上,贾老四被动地把嘴合上了,但上下牙之间的舌头没来得及缩回去,加之外力作用,舌头尖儿被自己的牙咬破了,口中全是鲜血。他的几个小弟兄见老大被人一拳擂得嘴角冒血,争相前来救驾。捣了贾老四一撇子那位算是惹了大祸,贾老四的几个兄弟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将那小子放倒在地,围住了一顿拳打脚踢。那位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双手抱住了头,身子缩成一个元宝壳,任凭拳脚往他身上招呼,转眼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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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咱还得说马涛和小八,小八被马涛那一肘顶在胃口上,不仅岔了气儿,还在地上狠狠蹲了一下,且缓不过劲儿来。可是他看见在场的人都已经滚作一团,挣扎着起身,想再次与马涛较量一番。虽然他已经领教了马涛的厉害,但他栽不起这个跟头。马涛在与别人交手之际,并没忘了用余光瞄着小八,只要有小八在,他就能找到真正的冤家老古董。所以小八刚一起身,马涛便一招“兔子蹬鹰”蹬飞了面前的对手,随即一个“旋子”双脚落地,疾步奔到小八面前,趁小八立足未稳,一个侧踢再次将小八踹倒在地。马涛伸手解下自己腰里的一根铜头板带,搂头盖脸地照着小八就是一顿抽打,直打得小八在地上翻来滚去,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马涛一条腿打弯膝盖顶住小八的后腰,一只手摁住小八的后脖梗子:“你要再动一下,我立马顶断你的大椎,叫你下半辈子坐轮椅上,不信你就试试!”
小八被马涛顶在地上,心里窝火带憋气,心说:我挨的这是无名打啊,原本想替家门口子踢踢脚、起起势,也落个好汉护三邻的名声,想不到最后让老古董耍了,我带过来的几十口子人谁认得他老古董啊,可全都是看我的面子上来帮这场事儿,结果哭了半天都不知道谁死了,这不冤吗?两拨人都打红了眼了,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万一再闹出人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想到此处,小八的心气儿一落千丈,这口气彻底泄了。马涛见小八已经老实了,才得空儿观察一下周围的态势局面,双方打乱了套,跑的跑、追的追,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在场的也只有贾老四、金强,以及另外两个马涛叫不上名字的哥们儿。小八一方除了那位“断腕义士”,还有两三个在地上抱头打滚的。马涛转过头问贾老四:“四哥你没什么事儿吧?”贾老四往地上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说道:“我没事儿,就是下巴颏子挨了一拳,垫破了舌头,没多大事儿。”马涛见贾老四并无大碍,又看看身下的小八,对贾老四说:“我得带小八走,找个地界儿好好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打我弟弟那个人的下落!”贾老四在外边混了多半辈子,那是老油条了,正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他一想这让马涛把小八带走不要紧,可这马涛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弄不好再惹出大乱子来,那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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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老四通过这两回的事情,已经见识了马涛下手的狠劲和硬度,所以他真不敢把小八交给马涛处置,更何况在场的除了马涛,都是红桥一带的人,把自己本区的人交给外区的人去处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于是贾老四就跟马涛玩了一把太极推手,他说:“这样吧兄弟,金强不是开车来的吗,咱给小八弄到金强车上去,咱俩一块儿在车上问他老古董跑哪儿去了,你看怎么样?”马涛要带走小八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掰开小八的牙,让他交出老古董,此时听贾老四这么一说,马涛也没有二话:“按四哥你的意思来吧。”
贾老四一回头,喊来金强告诉他赶紧开车去。金强来时怕有不测,已经把车停在了河北大街上,当下一个掉头,几把轮就将车停在马涛和贾老四跟前。几个人不顾小八的挣扎,你按脑袋我掐脖子,你推腰我踹屁股,把小八扔上了车。金强驾车一路飞奔,直奔丁字沽而去。小八被贾老四和马涛挟持着,一路快车来到了老丁字沽,也就是现在的凯莱赛那块儿,以前是近似于一片城中村的平房,一条不宽的马路小街,两边脸对脸盖着风格相近的一溜溜小院儿。在其中一个小院儿里,有两间贾老四他们平常聚集的屋子。几人到了以后,像拖死狗一般把小八拖拽进屋。
这个阵势足以让小八在心理上产生足够的恐惧,差不多已经夜深人静了,小八由于恐惧心理作怪,不由自主地大声嚷嚷着。贾老四怕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从金强的车里掏出一团污污糟糟的棉纱,使劲捅进了小八嘴里。往院里走几步就到了贾老四的房子门前,贾老四掏钥匙开锁打开房门,几个人进得屋来,把小八一脚踹到墙角。小八此时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狂傲嚣张,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作为红桥站脚一方的玩儿闹,当然对贾老四的名声威望有所耳闻,凭哪个方面他都不是贾老四的对手,说白了根本不是同等量级的,尤其现在到了人家的地面,小八更是惊恐万分,已经全然不顾以往的造型和形象了,就差跟贾老四磕头作揖了。此时的贾老四却不见了刚才的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反而面带微笑地与小八攀谈起来。马涛明白这不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这种情况下不好做主,也明白这是贾老四处理问题的方式,便坐在一边耐心地等候着结局。金强在一边则对小八连打带骂,不时上去踹上几脚,或是捣上几拳。马涛看着贾老四和金强对小八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打一托地威胁利诱,没别的意思,最后的问题还是要归到让小八交出老古董的话题上来。几番连哄带吓唬的盘问过来,小八却始终也没能撂出老古董的踪迹和去处。
不是小八如何仗义讲究,也不是牙口太紧掰不开,实则是他小八根本也不知道现今老古董藏身何处,他小八何尝不想找到老古董要个说法,小八替老古董出头,定下这场事儿,非但没能在家门口扬名立万,还把贾老四给招惹了,手底下的一班弟兄都跟着挨了打,逃的逃,散的散,万一再有兄弟被贾老四这边的人给弄残、弄废了,以后怎么跟人家见面?结果从头到尾老古董压根儿没露面,小八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简直是六月雪大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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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长话短说吧,眼看这一宿已经过去了,几个人还是没有从小八嘴里掏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在这期间,贾老四带过去的一帮自己弟兄陆续回来,贾老四一个一个地逐一询问,没发现有太大的损伤,心里才有了几分底气,毕竟还好,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都是一些皮外伤。眼见着这小八成了手里的一块鸡肋,放了吧,不甘心、不认头,好不容易把他弄回来,但是搭进去一宿,没得到任何结果,不知怎么跟马涛交代,他贾老四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放吧,留着这么个玩意儿在手里,跟一块烫手山芋似的有什么用?最后贾老四决定放了小八,用他来找老古董,怎么说他和老古董也住一个门口,在那一带,他线索也多,人脉也广,只是有点冒风险。贾老四小声地跟马涛商量着:“兄弟,看这意思他还是真不知道这老古董的去向,要不我也不相信他小八会下那么大的本儿替老古董扛事儿,以我的经验看,他也憋着老古董的火哪,我想咱们也没必要天天往他们门口堵那个老古董去,不如把这小子放了,让他去找老古董去,然后哥哥保准把那货交到你的手里,你给你老哥几天时间,你看怎么样?”这还让马涛说什么?贾老四的话撂在那儿了,讲理讲面的马涛也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只得等贾老四这边的消息了。马涛不驳贾老四的面子:“行了四哥,您今天的这个意思我马涛已经感恩戴德了,以后的事儿任凭您处置吧,我只有一个请求,最后把老古董交给我!”一场事儿看上去挺热闹挺有场面,但最后的关键目的还是没有达到,贾老四当初在马涛面前大包大揽出头管这场事儿,却没能给马涛一个满意的交代,不免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才答应了马涛的这个要求。不出贾老四所料,这场事儿过去的第四天,老古董就落在了小八手里。
且说小八被贾老四放了,回去之后,这一顿窝心闷酒喝得是离了歪斜、人事不省,整整醉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有人头账在心里压着,小八心里一阵阵的不踏实,贾老四虽然没给他时间限制,但他知道过三不过五,贾老四必然会再次找上门来。小八从心里怵了这位四爷,不敢再招惹他了,得赶紧想办法找到老古董。小八擦了一把脸上的惺惺醉意,便起身来到街上,开始漫无目的地转悠,见到熟人便打听老古董的下落,却始终不得所踪。对面跑过来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突然给了小八灵感,哎!对呀,我往老古董的宝贝儿子学校堵他去呀!他老古董不管跑哪儿去他的儿子总得上学吧!小八立马被自己这一阵的机灵激动得浑身发颤,他两眼放光,三步并做两步,大步流星地赶往老古董儿子上学的学校。可是等了半天,既没见着老古董,也没见着老古董的宝贝儿子,小八心里嘀咕着:今儿个来晚了,明天我还得来啊!
再说这老古董到底藏哪儿去了?原来在小八要决定给他老古董踢脚和贾老四定事儿的当天,小八一跟老古董说起这个意思,老古董当场是表现得跃跃欲试满嘴的狂言,杀七个宰八个不可一世。小八当时对他很是放心,以为他还真是一员可用的猛将。怎知老古董嘴上说得仗义,回到家可是越想越怕,老古董顾家珍惜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家,更是离不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媳妇儿,他不像小八他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小八一个人吃饱了连狗都喂了,他老古董可是拖家带口,老婆、孩子全指望他来养活。他惶惶不可终日地盘算着,事儿要是闹大了怎么办?有帽花来了把他逮走怎么办?要是因为这事儿进去了怎么办?吓得老古董吃不香、睡不着,他媳妇儿就看出了点儿苗头,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儿,就问他到底怎么了?老古董正想找个人说说这事儿呢,他原本不想让他媳妇儿知道这事儿,但架不住他媳妇儿步步紧逼地盘问,加之老古董此时已经接近崩溃了,自己拿不定主意,急于找人倾诉,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端给他媳妇儿了。
老古董的媳妇儿能给他出什么高明主意?无非劝他找个地方躲一躲,对于别人这纯属妇人之见,但对于老古董来说这也是个权宜之计,哪怕以后再给小八装孙子、当牛马,他也得先把马涛这连尖儿、带刺儿的锋芒避开,拿定了主意,在老古董媳妇儿那张碎嘴子的唠唠叨叨之下,两口子急急忙忙打点着行囊,从此抛家舍业,携眷别娘,手领着儿郎,奔向了老古董的单位——河北区西下洼的一个货场。
小八头一天没在学校找到老古董,转过天来,小八掐着学校放学的点儿,一溜儿小跑地赶到了学校门口,他不敢让别人看见他,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旮旯,猫起身子眯缝起眼睛,紧紧盯着每一个放学的孩子。那个年代的小孩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得宠,一般家里都是双职工,没时间管孩子,不跟现在似的,成天还得接送,没那段子!学校一放学等于放了羊,一大堆孩子一块儿往校外涌,你打我闹的,热闹极了。小八不敢怠慢,俩眼不错眼珠地盯着学校大门,老古董的宝贝儿子好认,那时候很少有谁家能把自己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几近营养过剩。没多一会儿,小八就看见一个比一般孩子高出一头、胖出一圈的身影从校门口出来了——正是老古董的大胖儿子!小八并没有立即上前截住这孩子,他往周围仔细看看,并没有发现老古董来接孩子,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只好默默地跟在胖小子的后面,看看胖小子究竟要到哪儿去。小八跟着胖小子一路走到河边,又过摆渡穿过三岔河口,马上就到大悲院了。小八心里暗想:老古董这是搬哪儿住去了?但他心里也明白,以老古董对孩子的宠爱,那么护犊子,能让宝贝儿子自己回家,住处一定不会太远。果不其然,没再走多远,远远地看着老古董的儿子拐进了一个大院儿,大门旁边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运输货场”。小八心里踏实了:噢,闹了半天,老古董一家三口躲这儿来了,你们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可你妈把我拱到风口浪尖儿上去了!小八这么一想,恨得牙根儿都发痒,抬腿迈步要进去,找老古董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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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货场大门关着,旁边一个侧门倒是大敞四开。小八探头探脑地刚一走进侧门,大门里边一间门卫室的小窗户一下子拉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黑乎乎的大脑袋,问他:“你干吗的?”小八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被这人问了个哑口无言,迟疑了一下,装作打听路,问道:“麻烦您了,大悲院怎么走?”门卫室里的值班人说:“你就顺着这条道一直往里走,到头了一拐弯儿,到那儿再一打听就知道啦!”小八赔个笑脸说:“好嘞!谢谢您啦,谢谢您啦!”他一转头出了大门,可没敢直接问门卫老古董是不是就在这里面住,怕回头门卫跟老古董一说,倒把老古董惊走了,再从这儿跑了可就不好办了!小八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直接惊动老古董,原路返回三条石大街,一路上他脑子里不停地转悠,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心说:老古董啊老古董,许你不仁,也别怪我小八不义,我把你献给光荣、伟大、正确的贾老四得了!一来把我自己洗干净了,二来也让你老古董为你自己临阵脱逃埋单!你这样的朋友,交不交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想好了自己的主意,小八立即推出他的自行车,一路疾行,奔着丁字沽就下去了。来到丁字沽,没费什么事儿就找到了正帮人盖房子的贾老四。今天这房子要上大梁,对于盖房子来说,这可是头等大事儿,所以贾老四今天走不了,只好先派两个小弟兄去城里找马涛,跟马涛定规了,转天一块儿去货场掏老古董,由小八带路,明天一早在金刚桥的桥北金刚花园门口集合。定下这个事儿之后,小八回了家,贾老四接着忙活他手底下的土木工程,两个小兄弟结伴去城里找马涛去,都已经安排好了,各忙各的,只等明天找到老古董来个一见分晓!
转天晌午,如约而至的几个人在金刚花园门前聚齐,一同奔向货场。来到了运输货场大门口,贾老四顿时就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办,昨天小八是跟着老古董刚放学的胖儿子,一路找到这个地方,时间接近后晌,货场里已经不再往外发货走车了。他们今天来的时候不对,正是晌午货场往外发货的时候,货场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卸货的、装货的出出进进,想要从里面往外掏人难度太大了,货场里这么多人,万一惊动起来,只怕不好对付。贾老四心里边没底了,转头问小八道:“昨天你是下午来的?那会儿也有这么多人?”小八说:“我后晌来的,那会儿除了有个门卫看大门,里面根本就没见有人活动,我还特意往里面观望了观望,真没什么人!”贾老四跟马涛等人说:“货场里的人太多了,我看不行咱们傍晚再过来,那样比较稳妥!”一直没说话的马涛一听贾老四这话可不干了,眼见着把他亲弟弟呛得肺出血的仇人老古董在眼前,哪有扭头回去的道理!马涛自恃一身的功夫底子,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他说:“四哥,你们几位先回去,这事儿我自己办了,你们就甭管了!”说完这话,马涛一把推开贾老四,一溜儿小跑进了货场的大门。贾老四一看事到如今了,哪有让马涛一个人出头的道理,他一把没拦住马涛,也只能跟着往货场里跑。
哥儿几个刚从货场大门口跑进去,马上蹿出一个看大门的员工。马涛他们是一边找人一边跑,而这位看大门的两眼紧盯住了头一个跑进来的马涛,紧跑几步就连喊带吆喝地追上来了:“说你了哎,说你了哎,你是干吗的?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往里跑?进去找谁去?”几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马涛身后,他一看马涛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就伸手去抓马涛的肩膀。众人只好停下了脚步,马涛一回头:“我找人!”看大门的说:“你找人也得先跟我打个招呼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儿?这是货站,要是个生人就往里进,丢了货怎么办?你给兜着?”贾老四急忙答话道:“哎哟师傅,我们想找个家门口的,听说在这儿上班,叫老古董,您了知道这人吗?”看大门的说:“哦!老古董啊,在里面了,他可能在六号库装货呢,好嘛!这小伙子够愣的,进门就往里跑,你们别进去那么多人啊,你们进去一个人,有什么事儿把他喊出来说不就完了嘛!”听完这话,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起都把眼光停在了小八的身上,在场的人里也就他小八认识老古董,你让别人进去都没用,谁也没见过他老古董长什么样。小八自然明白大伙的意思,他不想进去,但事已至此,也只得他去出头了。贾老四见小八有几分怵头,上前拍了拍小八的肩膀:“兄弟,没事儿,去你的,我们哥儿几个就在这儿等你,见了他稳住了,好好跟他说。”然后贾老四趴在小八耳朵边上小声地跟他说:“你见机行事,只要你把他老古董引出来,别的事儿你就甭管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一听贾老四这话,小八一歪脖子,俩眼一立:“那不行四哥,我这还因为他挨了你和他马涛一顿冤打,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这我跟他有完吗?你甭管了,我进去找他去!”贾老四的一个激将法,立时让小八来了脾气,他跟看大门的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地往货场里面走。一直到了门卫说的六号库,小八睁大眼睛仔细观瞧,六号库里有很多搬运工,出来进去的人扛着麻袋包,正往外面的卡车上装车,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老古董从库里扛着包出来。小八一个箭步蹿上了货台,一把就把老古董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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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被小八抓住肩膀,顿时吃了一惊,肩膀一侧,麻袋包掉在了地上,回过头来看到小八那张怒不可遏的脸,他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忙在脸上挤出笑容。可就在这笑容刚刚在他脸上要灿烂怒放的时候,小八这暴脾气一个没压住,抡圆了就给了老古董一个响彻云霄的满脸花,骂道:“我靠!你这办的是你妈人事儿吗?知道我替你扛了多大的祸吗!”小八这一巴掌掴在老古董的脸上,再加上这一嘴炉灰渣子的叫骂声,立即吸引了周围干活儿的那些人的目光,众人各自撂下手里的麻袋包,往他们俩周围聚拢过来。在这地界干活的都是什么人?那就是原先老百姓口中所说的“扛大个儿的”!那是一群有着传统脚行把头底蕴的人们,父一辈、子一辈继承父业的大有人在,也就是说他们的父辈,大多是老六号门货场的脚行,言传身教地在他们身上已经传习了太多旧时习气,还是脚行那一套为人处世的规矩,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了自己工友弟兄一个大耳刮子,立马就有爱管闲事儿的人头出来挡横儿,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小八的脖梗子,扛大包的苦力多有劲儿啊,跟拎起一只小鸡儿似的,将小八给拎在一旁。等小八好不容易在原地站定了,已经有那么二十多口子人给他包围了。小八一看这阵势,多少已经有那么点儿尿了,不说别的,就这一圈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紧紧盯着他,各位爷,这些人可是扛大包的,身强力壮膀大腰圆,那真是一个个胖的胖、瘦的瘦,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一个个腮帮子鼓着,胳膊根儿比顶门杠还结实,眼瞪如铃铛,拳头似铁夯。小八心里含糊,但嘴上不能露怯,冲着这帮人一瞪眼,口出狂言道:“去去去!都你妈闪一边儿去,你们知道什么?别在这儿乱掺和,臭扛大个儿的,怎么着?是不是没有跨下那二两蛋子坠着,就都要飞了是吗?”小八也是倒霉催的,他口无遮拦,千不该万不该说出了“臭扛大个儿的”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在他们的那个范围内是犯忌的话,货场的人最恨有人喊他们“臭扛大个的”,以前有人这么喊他们都不干,更别说现在已经是当家做主的翻身工人了。小八一句话出口,当场就把这些人给彻底激怒了!
小八没想到后果严重,但是货场这些人可不管你是谁,犯忌的话一出口,招来的必是一顿拳脚相加。众人往上一冲,打臭贼似的一通伺候,打得小八在地上乱滚。贾老四和马涛他们在大门口等,听见货场里边一阵大乱,就知道小八把事儿办砸锅了,旋即几人就开始往这边跑过来。到了跟前,贾老四扒拉开围在小八周围气愤填膺的人们,向大伙询问是怎么回事儿?一见有人过来了,围打小八的人群里的其中一个问贾老四:“你是谁?你是干吗的?”贾老四急忙跟大伙解释着:“这是我一个小兄弟,不懂事儿,说话不到位,惹着大伙不乐意了,有什么事儿大伙看我了,看我了!”那人说:“看你了,你是哪个庙里的,还你妈看你了,看你的脸还是看你的屁股?看你还不得把大伙愁死,你这气死糊匠难死画匠的样儿,泥人张捏你也得半年,看你这把脸儿还不如河边看王八盖子去了,看王八盖子我还能知道老天下不下雨呢!”这话说得太噎人了,冲人肺管子啊,贾老四又不是个善主儿,能吃你这套吗?一句话噎得贾老四火撞脑门子,双手攥拳、青筋暴露、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怎么着?看这意思老几位不给面子是吗?你们以为在你们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们就能拿我们哥儿几个当鸟儿屁了是吗?你们也别说大话压寒气儿,今天我就是奔着他老古董来的,今天我必须把他带走,你们哥儿几个要是有什么想法跟我交代吧!”贾老四又回头问小八:“哪个是他老古董?”小八抬手指向躲在人群后面的老古董说:“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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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别人反应过来,马涛已经几步蹿到老古董跟前,并且一把就把老古董的袄领子揪住了,开始往人群外拽他。老古董跟要上法场似的,鬼哭狼嚎地哀求,指望他的同事能救他。货场的工人一看马涛已经动手了,不约而同地上来打贾老四他们。货场人多且一个个身强体壮异常彪悍,不消片刻,来的这几位均已被货场工人围在当中,惨遭痛殴。好汉难敌四手,饿虎害怕群狼,贾老四几人除了马涛之外,都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马涛身边也有几个人对他挥拳相向,但对于马涛来说,挨上这几下不算什么,他现在就是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古董。老古董哪里是马涛的对手,马涛三下五除二就把老古董打趴下了。就在这时,马涛看见有人打便宜人不过瘾了,开始动上用家伙了,有拿铁锨的、有拿撬棍的、有拿扁担的,贾老四和小八等人已经被打得只能在地上抱头护脑,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马涛见状红了眼,撂下老古董去给贾老四他们解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马涛看到了在一个麻袋包下压着一根“穿子”。我现在要说这“穿子”,可能大伙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物件儿,我一细说各位就明白了。所谓“穿子”,是一般粮库或以前粮店里常备的一种检验粮包里粮食的工具,具体形态就是一根带尖儿的小手指头粗细的管儿,或铁或钢。管儿身上有一个豁口,把它捅进粮包里,粮包里的粮食一粒粒顺着穿子上的豁口被带出来,不用开包也能检验包里的粮食好坏成色,或是看看有没有发霉,经过长时间的使用,这穿子的尖头被磨得又尖儿又亮,捅大麻袋包都不在话下,就别说捅人肉了!
马涛看到了在一个麻袋包下压着一把穿子,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之下他再也顾不及什么江湖道义玩儿闹规矩了,再不下狠手,势必要吃大亏,何况对方以多打少在先,而且对方已经用上了扁担、铁锨之类,也就怨不得他动用利器了,想到这儿,马涛垫步拧腰且战且退,很快退到了那个压着粮穿子的麻袋包旁边。此时围在马涛周围和他动手的有四个人,马涛打架的经验多丰富,当然明白不能让这四个人围住了他打,声东击西甩开那四个人,但是重点照顾的还有那个老古董。只见他拽上老古董,几步到了麻袋包旁,先把老古董一跤撂在麻袋包上,一看后面跟着的那四个人又围上来了,他瞅准机会给了最先到他跟前的人一个蝎子摆尾,上身下压,双手按住老古董的一只脚,借着上身往下的力道,猛地撩起腿,一脚向后蹬去,好一招形意拳里的蝎子摆尾,又准又狠地一脚蹬在了那位心口窝上。那位工友只顾往前跑,没想到马涛会有那么一脚,直接蹬在了心口,原本他往前跑的冲力,再加之马涛向后一蹬的去力,二力合一这劲儿小得了吗?直接就把那人蹬得飞了出去,而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也被他撞了一个趔趄。就在这瞬息之间,马涛已经顺利地从麻袋包底下抽出了粮穿子,看了看压在身下的老古董,抬起胳膊一个盘肘,砸在老古董的后脖子上。老古董正趴在麻袋包上拼命挣扎,后脖子挨了这一肘,他的头当即就耷拉下去了。马涛手起穿子落,一穿子将老古董撑在麻袋上的手背给捅穿了。惨叫声中,老古董的手就被钉在了麻袋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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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涛并没有在货场上大打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重,不想对别人造成伤害,他双手一攥拳,骨头节上都是一个个的茧子,那是他平时打沙袋打出来的,打到人身上,谁也受不了。他来此的唯一目的是找老古董为他弟弟马忠报仇,和这些人动手也是迫不得已,只要自己不吃亏,顶多也就应付几下。但是他已经看出来情况不对了,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今天要是不拿出真玩意儿来,他和贾老四等人别想走出货场,等他将老古董钉在麻袋包上,立即抓起旁边的一个红三角牌工业纯碱的大麻袋包,嘴里“嗨”的一声,将麻袋包抬起来,压在老古董的身上。那可是一百八十斤的大麻袋包,老古董纵然有再大的力气也翻不过身了。马涛一只脚踩在老古董那只钉在麻袋包的手上,“扑哧”一声,又把穿子从老古董的手背上拔了出来。老古董龇牙咧嘴,鼻涕眼泪全下来了。马涛知道老古董在那个一百八十斤的大麻袋底下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于是他直起腰,几个箭步朝围攻贾老四的那群人冲了过去。那些人正对贾老四打得兴起,对身后马涛的到来浑然不知。马涛人到拳头到,双手上下翻飞连拳带掌、连捣带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举手投足间撂倒了几个,冲到围攻贾老四的那些人当中。马涛一看这位贾玉弟贾四哥,可怜这位在红桥一带曾经号令三军风云一时的人物,此时已经让这帮人打得半死不活了,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货场工友一个个五大三粗一身的蛮力,一大群人打他贾老四一个,他如何招架得住?马涛这一眼看上去已经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人家贾老四一把年纪,为他马涛出头才挨了这顿打,要说人家贾老四早已过了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岁数,当得好好的江湖大哥,为了他马涛到了这岁数了还得东挡西杀地出头平事儿挨了这一顿狠揍,马涛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心里的滚滚怒火都拱在了拳头上。
怒不可遏的马涛已经全然不顾什么手下留情怕伤及别人了,使出浑身解数跟这些人斗在一处。货场的工友虽然说一个个身大力不亏,但也只是空有蛮力,真要打起架来碰上会打人的,什么一力降十会这一说可是根本行不通的,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马涛出手如风,接连打倒几个。货场的工友也都打红了眼,纷纷抄起了家伙,仗着人多,都上来跟马涛拼命。马涛担心贾老四赤手空拳有个闪失,将那把粮穿子递到贾老四的手里,刚一转身,侧面一把铁锨就招呼了过来。马涛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本能地一歪头,铁锨打在了他的侧脸上,打得他在原地直打晃,当场满脸是血。马涛抹去脸上的血,扭头看准了拿铁锨打他的那位。没等对方再次抡起铁锨,马涛一上步,双手抓住了铁锨把儿。那个人肯定不会撒手,使劲往后夺这铁锨。马涛抬起一只脚,蹬在对方的小肚子上。这一脚使足了力气,那位一连退出十几步,脚下刹不住车,抱着肚子滚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与此同时,贾老四已经手握粮穿子站起身来,对周围的人一通连刺带捅,货场的这些人原本不服这些过来找事儿打架的,但见贾老四真敢拿着穿子往人身上肉里“扑哧,扑哧”地乱捅,也都乱了方寸,纷纷向后闪躲。有几个胆大的自恃手里的扁担或铁锨头沉杆儿长,贾老四不能近身,仍在外围与贾老四对峙。另一边的马涛又撂倒了几个人,同贾老四会合在了一处,二人背靠背地站在这几十个工友当中。马涛拉好架势以利再战,贾老四手里的粮穿子顺着尖儿往下滴血,货场工友虽然人多势众,却也不敢再往前凑合了,双方就那么僵持着,空气几乎凝固了。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大门口“轰隆隆”开进一辆送完货物回来的大解放汽车,汽车的马达轰鸣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在各人侧目观看之时,马涛和贾老四对了一下眼神,贾老四心领神会,二人紧抢两步,伸胳膊夹住为首工友的脖子,抢下对方手中的铁锨。贾老四用粮穿子死死地抵在那人的脖子上,马涛一个黑虎掏心顶在对方心口窝,这一拳下手有点太狠了,把那个人打得面色惨白两眼上翻,被贾老四死死勒着的脖子上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一口黏黏的血液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个动静仿佛在捯气儿一般。贾老四用粮穿子顶在那个倒霉蛋儿的脖子上,对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货场工友说:“都别再动了,谁再动就是要了他的命了!我们上这儿来,只是为了找他老古董,没想着跟你们大伙过不去,冤有头债有主,谁的事儿谁扛着,有他妈你们什么事儿?你们跟着起什么哄,捣什么乱?我跟你们明说了,我们哥儿几个今天就算把这条命撂在这儿,也得带这个老古董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还有尿儿再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