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请你以非专家的身份表示意见呢?”
夏丝迪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想你应该继续相信你已经相信的事,警监先生。”
侯勒姆从法医学研究所走到隔壁的解剖部,路程颇近,他在车库里等候,不久哈利便从翠凡湖驾车抵达。侯勒姆身旁是一名戴着耳环、身穿绿色连身衣的技师,也就是上次哈利来这里时,正好推走一具大体的那位技师。
“马地亚·路海森今天不在。”侯勒姆对哈利说。
“也许你能带我们到处看看。”哈利对那名技师说。
“我们不能随便带人到处……”绿衣技师说,但被哈利打断。
“你叫什么名字?”
“凯伊·罗贝拉。”
“好,罗贝拉,”哈利说着,拿出警察证,“我给你许可。”
罗贝拉耸耸肩,打开门锁:“要是能在里面找到人算你们走运,这里五点以后就人去楼空了。”
“我怎么有印象你们经常加班?”
罗贝拉摇摇头:“加班跟这些玩意儿待在地下室里?别闹了,老兄,我们这里的人比较喜欢白天工作。”他面带微笑,但显然不觉得这件事有趣,“你们想看什么?”
“最近送来的大体。”哈利说。
技师罗贝拉打开门锁,带他们穿过两道门,进入一间铺满瓷砖的房间。房内有八个保存槽,两侧各有四个,中间是一条小走道,每个保存槽都盖着金属盖。
“大体就在里面,”罗贝拉说,“每个槽里有四具大体,里面全都是酒精。”
“真整洁。”侯勒姆低声说。
“一共三十二具大体,”哈利说,“全部都在这里了吗?”
“我们大概一共有四十具大体,但这些是最近的,他们通常会在这里躺上一年才会被用到。”
“他们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有的是殡仪馆送来的,有的是我们自己领回来的。”
“大体是从车库送进来的?”
“对。”
“然后呢?”
“然后?呃,我们会保存大体,在大腿顶端切开一条缝,注入固定剂,这样大体就可以保存良好。然后我们会制作金属标签,依照文件打印编号。”
“什么文件?”
“跟大体一起送来的文件,都归档放在办公室里。我们会在脚趾、手指和耳朵上分别绑一个标签,把每个大体的各个部位都登记下来,就算是被切开了也是一样,这样以后就可以集中送去火化。”
“你们会定期核对文件上的大体吗?”
“核对?”罗贝拉搔了搔头,“只有要运送大体的时候才会核对。大部分的大体都是遗赠给奥斯陆的,所以如果特罗姆瑟市、特隆赫姆市和卑尔根市的大学缺少大体,我们就会送过去。”
“所以说,可能有某些不应该躺在这里的大体却躺在这里,对不对?”
“哦,不是这样的,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遗嘱里注明说身后大体要捐给我们。”
“我就是在想这件事。”哈利说,在一个保存槽旁蹲了下来。
“什么?”
“听好了,罗贝拉,现在我要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我要你先仔细思考一遍,然后才回答,可以吗?”
技师罗贝拉立刻点了点头。
哈利站了起来:“有没有可能,某个可以任意进入这些房间的人,利用夜晚的时间把大体从车库送进来,在标签上打上假编号,绑在大体上,再放进这些保存槽,这样做不被发现的概率是不是很高?”
罗贝拉迟疑一会儿,又搔了搔头,用手指抚摸耳朵上那排小耳环。
哈利稍微改换站姿,侯勒姆半张着嘴,老半天都合不拢。
“这样说来,”罗贝拉说,“倒是没什么阻碍。”
“没什么阻碍?”
罗贝拉摇摇头,笑了笑:“对,完全没有。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要检查这些大体。”
罗贝拉看着人高马大的哈利:“现在?就在这里?”
“你可以从左后方那个槽开始。”
“我得打个电话,取得授权才行。”
“如果你想拖延警方的命案调查工作,那就请便。”
“命案?”罗贝拉眯起一只眼睛。
“听说过雪人吗?”
罗贝拉眨了两下眼睛,随即转身,走到一个电动滑轮旁。电动滑轮装设在天花板上,一串铁链从上方垂挂下来。罗贝拉将铁链拉到左后方的保存槽上方,铁链发出刺耳的喀啦喀啦声。他将铁链上的两个钩子勾住金属盖,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钮。电动滑轮发出嗡嗡声,开始卷动铁链。金属盖缓缓升起,哈利和侯勒姆的目光紧盯着金属盖,跟着它缓缓上升。金属盖下方设有两片固定的水平金属板,一上一下,中间由一块垂直金属板分隔开来。中央金属隔板的两边各躺着一具赤裸的白色大体,看起来宛如苍白的洋娃娃,大腿上的长方形黑色切口更强化了这种感觉。大体升至臀部的高度时,罗贝拉按下停止钮,接着是一阵静默,三人都听见酒精滴落的叹息声在白色瓷砖间回荡。
“怎么样?”罗贝拉说。
“不是,”哈利说,“下一个。”
罗贝拉重复相同动作,隔壁保存槽又升起四具大体。
哈利摇摇头。
第三具保存槽里的大体升起时,哈利微微一惊。罗贝拉以为哈利是出于恐惧才有这个反应,满意地露出微笑。
“为什么会这样?”哈利问,指着缺少头部的女性大体。
“可能是其他大学拿回来还的,”罗贝拉说,“我们的大体多半是完整的。”
哈利蹲了下来,触碰尸体,只觉得触手冰凉,而且由于固定剂的缘故,尸体摸起来坚实得很不自然。哈利用手指抚摸切痕,感觉十分平滑,肌肉则毫无血色。
“我们先用解剖刀切开,再用细锯子锯。”罗贝拉解释说。
“嗯。”哈利俯身在尸体上方,抓住尸体右臂,将尸体侧翻过来,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