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吼雷攀云 第三十四章 天火冲
天火一柱三十丈,通意神鹫荡青光。
何必尽飞灰,刀转心意回。
丑小惧徊步,争筹暗自乐。
前看五更明,无地可自容。
——菩萨蛮
鲁一弃之所以扔出东西,因为他的异能感觉可以找到屏障中的间隙通道。但他忘记了,这不是打枪,这是扔东西。他的手法、臂力、腕力都无法与他的感觉配套,扔出东西的速度、力度、准确度也无法与射出的子弹相提并论。
东西被拍落了,并且被拍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暗黑的“阴世更道”,漆黑石头山体路面,这种情形下只有鲁一弃的感觉能依靠那东西散发的腾跃宝气找到它,可偏偏的是鲁一弃找得到却没能力拿到。
“平地倒瀑”的火柱稍稍降了降,这是药料将要燃完的前兆,只要这“平地倒瀑”一熄灭,什么都完了。难道老天这次真不给他们一点机会了?!
机会不是老天给的,机会是需要人自己把握的。
幸好!幸好的是在这些人中,除了鲁一弃能够感觉到扔出的东西在哪里外,还有个人可以看到东西掉在了什么地方,是独眼。幸好的是独眼除了雨金刚、梨形铲外,他还善于使用一件能够从远处抓拿东西的家伙什,是“迁神飞爪”。
迁神飞爪飞出后,神鹫们立刻扑向这条绳索。迁神飞爪抓拿住那件东西时,抓叼住绳索的神鹫已经让他无法随心意施展飞爪,能做的仅仅只是将飞爪头子猛地一抖。但这一抖已经足够,这一抖让那东西第二次朝炎化雷飞去。
挡路的神鹫大都去啄抓飞爪的绳索了,所以那东西二次扔出时没有遇到什么阻挡。炎化雷舒猿臂张五指准确地拿捏住那件东西。他没有看那到底是什么宝贝,他也没有用手指感觉一下那东西是什么质地,来不及了,多一点点其他的动作都有可能来不及的。
东西直接被放在那捆“倒挂火瀑”的喷焰口上,一时间,原先的火柱破碎了,变成大片四散的火星就地泼洒着。有东西阻住喷焰口,出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但这情况只维持了一瞬间,紧接着,从那东西上呼啦啦扯出几片幽蓝火苗。再紧接着,几片火苗拢成一处往上猛然跳窜。
“倒挂火瀑”的火柱一跳之间重新出现了,但此时的火柱已经与刚才的火柱有了本质的区别。首先这火柱的颜色变了,不管是火星还是火柱外围,都变成幽蓝幽蓝的,在黑暗的“阴世更道”中十分诡异森然,而柱心却是蓝白地,耀眼之极。其次这火柱要粗大得多,高度是刚才火柱的四五倍,下方根部就达到水缸粗细,上端更是铺展开来,如同烧天的巨炬。
随着这蓝色火柱的顿时出现,鲁一弃他们都掩眼伏地,特别是独眼,柱心的耀眼之光让他的夜眼无法承受。
而更无法承受的却是空中乌云盖顶的神鹫群,它们就像被利刃捣碎的薄冰一下碎散开来。不管是地面上的还是空中的神鹫都惊飞四散。靠近火柱的神鹫翅羽立时成飞灰,光秃焦臭的身躯纷纷落下,这情形很像扑在火堆上的飞蛾。“阴世更道”上霎时弥漫起浓重焦臭味,一阵阵惨啼比鬼叫都刺耳触心。神鹫猛悍,不惧烟花焰火,却无法承受如此天火之烈、天火之光。
蓝色火柱仿佛凝固了一般,直直挺立着,不移不动。它不再因为“平地倒瀑”药料燃尽而熄灭,因为现在已经不是烟花药料在燃烧,而是那件东西在燃烧,那件天下奇珍“天火陨石”在燃烧。
任火旺送给鲁一弃的“天火陨石”是件至宝(详见第三章),它不但能自燃、助燃,而且还有一件绝妙特性,就是在得到火引之后,不管原来火引为何种状态何种大小,它都能以其原形为燃,同时其烈其形俱数倍于原火源。
“阴世更道”中地形复杂,转折多变,山石阻挡,无法看到前后方很短距离内的东西。但如此高亮的火柱在暗黑的“阴世更道”中窜空,却不容别人看不到。
神鹫的主人看到了火柱,不但看到火柱,他还能通过神鹫感受到火柱的灼烈。于是他瓮声叹息,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恶鬼“利剐生”,其实就算真是“利剐生”,恐怕也无法应对如此巨炬。砧刀挥动,刀意代表心意,让神鹫迅速撤回。
但天葬师自己也无法明白的一件事却是此时心中为何会如此坦然,就像冥冥之中早就知晓会遇到这样的败局。虽然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曾有此种落败经历,但从见到那个年轻高手之后,他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在情理之中。
扬青幡带着朱家高手们也见到了那火柱,他们距离火柱腾起之处已经不远,却都惊骇地止步不前。那是地狱鬼火冲天?还是三味天火落地?但空中带着焦臭随风飘落的鸟羽让他们知道,这是破解了“通意神鹫”的火柱。对于如此道行的高手,自己这些人是否具备偷袭骚扰的资格?他们的信心也与那鸟羽一道,彻底枯灰了。
已经进入到归界山地界的刘只手虽然没有见到火柱,却看到了火柱冲天的光华,那光华照亮了半片归界山。他不知道这光华出自何物,他也不清楚这光华意味着什么,但他感觉这情况肯定与鲁家的年轻门长有关,于是断然说道:“在那边!赶过去!”
只有一个人见到那火柱后很兴奋,很得意。这人在“阴世更道”将近尾端处,也就是接近五更明的地方。这段也是“阴世更道”最黑暗的地方,这和辰光移转一样,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中最为黑暗之时。那人见到火柱后,阴沉沉地笑了,她知道这火柱一出,天葬师的“通意神鹫”就被破了。来的这些高手必然闯过了天葬师这一关,自己终于等到一个压过天葬师的机会。这么多年以来,遇事要么天葬师出手,要么自己出手,每次都是一击而成,根本无法分出两个人的高下。而这次,自己只要将逃过天葬师击杀的高手给灭了,也就显示出自己高出那剁肉喂鸟的黑鬼老杀才一筹。
当利老头他们三个赶到时,鲁一弃正站在石道边,望着聂小指被丢下的方位怔怔发呆。他的面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既看不出逃过一劫后的愉悦,也看不出失去兄弟帮手的伤感。而在他心中,却翻腾不止,许多的事情拧丝成索。
没人去打搅鲁一弃,他们知道聂小指陪着护着鲁一弃从黄海岸边走来,几个月形影不离,这瞬间就阴阳两隔,是个人都不免难受。
还有个发呆的人就是胖妮儿,她刚才是独自为营,与通意神鹫纠缠搏斗,身上也被抓伤许多地方,雪白雪白的俏脸上也多出好几道鲜亮的血痕。她发呆发得很茫然,眼光游离,像是艰难地思索着什么。
独眼用梨形铲将“天火陨石”挑离了“平地倒瀑”的焰口,那烟花顿时恢复为原样,又稍稍又喷洒了些火星便灭了。“天火陨石”上火后,烟花药料便不再燃烧,完全是“天火陨石”在燃烧。现在“天火陨石”拿离后,剩余的烟花药料只燃喷了这么一点点。由此可以看出,刚才他们真的是到了最后关头,再晚一点就根本没戏了,想来一个个都很是后怕。
虽然刚才的情形惊心动魄,但大家都没有慌乱地急着走。凭着天葬师“阴魔砧刀”的江湖身份,这一阵既然败下,他应该不会死缠烂打地再尾杀而来。而且他们这场阵仗下来,也确实需要好好歇息一下,就算体力够得上不用休息,心也是需要平静一下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中,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再好的心理素质都难以承受。
当几个人都将伤口处理好,丢失散落的随身物件整理好,发怔的鲁一弃突然突然莫名其妙说一句:“太晚了,没法子办了。”话中所带之意很是无奈难决,说完此话,随即扭头就朝前走去,不做丝毫的迟疑。就连说话一直都简短的独眼都没想到鲁一弃什么时候变得比自己更果断少语。
发呆的胖妮儿也回过神来,她应该是听到鲁一弃说的话了。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银牙咬了咬嘴唇,吸耸了一下鼻子,同样决断地跟在鲁一弃身后朝前路而去。
以后的路大家走得相对轻松了许多,因为胖妮儿说过,这归界山只有天葬师一个人,既然已经躲过了天葬师的截杀,后面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再说了,就算有危险,又有什么人能比天葬师还厉害?但他们却都疏忽了一点,胖妮儿所说也是听来之言。到归界山来的,如果是平常百姓送尸天葬,他们只能见到天葬师。要是江湖硬点子和坎子行家,又有谁能闯过天葬师这一关?既然过不去,后面就算有再多的厉害人物,又如何能够知晓?!
朱瑱命已然绕过了归界山。他到达归界山西面大道时,刘只手带人刚刚从这里过去,带人直闯入归界山阴黑山色之中。两相里差一点就碰了头。
按惯常道理来说,就算真碰了头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相互间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各自利害关系,和平常的江湖相逢没什么区别。可今天却非比寻常时候,生性多疑的朱瑱命不会轻易将不是他统辖的江湖高手放入归界山。在他认为,鲁一弃已经是只关进笼子的家雀子,不能让什么人再把这笼子门给打开了。
这一路过来,朱瑱命已经改骑马为乘车了。躲在封闭度很好的车厢内,朱瑱命不但可以静心修养一下,而且还能将前后的各种情况线索再次好好梳理一番。
最近这些日子他真的很受伤,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前所未有的重创。是不是朱家真的气数到底了?有段时间,他细细地将自家祖上留下的各种纪要文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前辈高人的无数次度算,都没有提到朱家的气数是到现在这个时候尽了。可事实却无法不去面对,北平院中院被突,姑苏囚龙园林尽毁,北方“金”宝得镇凶穴之时,自己站在一边眼睁睁瞧着却没奈何。还有东南悟真谷被破,“水”宝镇落凶穴,自己至今连是那路高手所为都不清楚。紧接着又被鲁一弃反落扣骗了自家祖宝“屠龙匕”,鲁墨两家合力,使欲盖弥彰之计,暗渡陈仓,替代“火”宝镇了西北凶穴。如果只是损失了些巢穴、高手,那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天宝只剩下三处了,自己要是不能得到其中一处的宝物,朱家就永世无复皇的可能了,朱家世代先辈的宏志就在自己手中泯灭了。
不过他也仔细分析了眼下的情形,虽然连连失利,大势却仍在掌控。特别是当识宝灵童辨出鲁一弃身上挟带了与天宝有密切关系的器物后,他心中的希望再次灼盛起来。原先以为关键点是鲁一弃这个人,现在知道了还有物。人与物相比,人当然难以控制,特别还是个具备特殊灵性的绝世高手。更值得庆幸的是鲁一弃这群人还偏偏走上了归界山“阴世更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朱瑱命几乎都能确定自己只需赶到天梯山下金顶喇嘛寺中静候,养精蓄锐。等手下人从阴间那两位老人家那里把鲁一弃身上携带的好东西拿来,自己亲自带人,按图索骥,把正西“天”宝启出。“阴世更道”上隐居的两位高人,道行都近百年之功,不管是坎扣之术还是格杀之技,都在自己之上。那归界山中常年就这两位老人家住着,能这样长久相邻而居,正是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高手,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们相互间才有取趣的话题和事情。这两人要是联手,世上断然无人能逃出他们手掌心。
朱瑱命很是自信,不!应该是相信,相信那阴世间的两位老人家不会让他失望。但千算万算,他还有两点没算到。一是他相信的那两位老人家绝不可能联手;二是他没想到会有人从“阴世更道”的另一段闯入,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鲁一弃他们接迎而出。
鲁一弃仍在黑暗中行走,又走了很长时间,虽然还没有走出“阴世更道”的范围,却也没再遇到什么危险。
路是越走越暗,但鲁一弃也没再像走前面那段路时失魂落魄,也许是已经脱出了天葬师死亡气息的笼罩区域,也许是天葬师落败后,已经掩刀散气,不再对他们施以无形压力。当然,聂小指临死时洒落得鲁一弃满头满脸的鲜血也起到一定作用。临死的热血喷溅,天生就是个克制阴世之气的淋血符。
“快到头了,越是暗就越近五更,就要见到五更明了。”胖妮儿有些兴奋地说,就像就飘在海子上的人终于见到陆地。
鲁一弃没有作声。
瞎子嘟囔了一声,却没人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五只黑影悄没声息地从一边的山谷中掠过,就像五只夜游的魂魄,只一闪,便从一座黑色山石后没入到另一片山石后。是那五只长白花喙影,它们是在偷偷跟踪这鲁一弃他们,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是他们一闪而过时,鲁一弃猛然回头,朝这他无法看清的黑遂盯了一眼。
越是接近五更明,道路就越是险峻,周围情形也越发黑暗。道路两旁山势也变得十分险恶,有延续的光滑立石出现,石面刀劈的相仿,从中间路径走过,就像是从石缝中挤过来一样。
“此处地形怪异,是最适宜从两边暗伏攻击的地方。”卞莫及开始有些当心了。
“就是嘛,这要是突然用什么物件把我们前后一堵,再倒灌些油料下来,我们不都变成烤肥羊了吗。”杨小刀平常听书听多了,这地形让他想到《隋唐演义》中的火烧葫芦谷和《三国》中的火烧博望坡。
“你们这担心是多余的。刚才从折转道路过来,你们没打远处注意这些立石的背面吗?这里的立石削壁,正对路面的是这样无着无逃,而这些石头背面也是如此情形,试想,我们没法子从这正面翻越逃出,对家又怎么有能力从反面登上设伏?”胖妮儿说的是实情,她到底是想做鲁家媳妇的人,对风水地形的察看判断要高出其他人一筹。
“的确如此,但既然是这样的狭窄槽道,两头却是不能不担心,对家要是从前后猛然夹击攻杀,立石削壁相夹之下,我们也是无处可避让的。”好久没说话的鲁一弃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这倒没错,所以大家应该分堆儿走,尽量将相互间距离拉开,免得被一锅烩。另外动作也要快点,加速通过这里的地段。”胖妮儿对鲁一弃的意见非常赞同。
这段路径是利老头在前面领路,笑脸鬼头刀紧握手中,凌然散发着寒气。虽然利老头的脸始终笑微微的,但谁都知道,只要有什么阻挡拦截的,他都能挥刀劈斩开来,百无禁忌。
没事,始终没事。没有攻击,没有拦截,就连一点刃气、杀气都没有感觉到。再通过前面一段立石相夹的道路就出了“阴世更道”了,远远的都能从道口看到一丝夕阳余晖的光芒。没错,“阴世更道”出五更明,却正好是外面傍晚夕落之时。终于走出来了,大家心中都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欢愉,谁都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呆一会儿。
“那是什么?是人吗?”就在此时,利老头突然间停住脚步,很狐疑地问道。
后面人陆续堆了上来,都朝利老头指去的方向看去。其实不用指,让利老头感觉不对劲的物件就在狭窄道路的之间,距离五更明的道口很近。
从整体的外形来看,那应该是个人形,但让人怀疑的是那人形的姿势。那人是弯着腰,而且直直的,弯成个标准的九十度。从利老头发现到它,就一直是这样的姿势,连一丝丝的微移和颤动都没有。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用这样的姿势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站立着。而且只要是个活物,其呼吸的起伏总会有些微动,那样的微动是逃不过像养鬼婢、独眼这样高手的眼睛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判断那是一块异形的石头。
鲁一弃虽然有些疑问,但他却也同意了大家的判断。因为虽然他也聚气凝神,虽然他也从那物件上感觉到团团围裹不断起伏的气相。虽然那气相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从那气相的特点来看,绝不是活物所能发出的,倒是和琉璃厂曾经见到的一些古玩儿很相似,是哪种古玩儿呢?鲁一弃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东西没有杀气、死气,也没有刃气和其他晦涩之气,应该不是怎么危险的东西。
既然都觉得没有危险,他们就没理由不往前赶,谁都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多耽搁一点时间。
又走了有十几步,独眼突然说道:“不对,那大概是人,穿着衣服呢。”
这话让大家又一次一起停住脚步,心中悸然地仔细打量那拦在路中间的东西。
“不是呀,要是人的话,除了衣服以外,怎么都是黑乎乎的,要么是用此地黑石雕成的人?”胖妮儿虽然黑暗中眼力不如独眼,但她也曾常年呆在千尸坟中,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非同一般。
“也说不定是衣服搁在黑石上晒呢。”杨小刀大大咧咧地说道。
“在这样的地方晒衣服?你傻了吧。”年切糕听出不对劲来。
“啊,对了,傻子才会在这地儿晒衣服呢,说不定这里真就有个傻子呦。”杨小刀虽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死不认账,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有个黑色身影飘忽而至。
鲁一弃胸口骤然一闷,整个身形像被定住一样。其他人也几乎同时感觉到无形的压力,这样强大的压力,只有“阴世更道”中的死亡气息才具备。
“你们再要往前走两步,那你们就是傻子,而且是死翘翘的傻子。”瓮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天葬师追到了。
这下完了,前面的情形还是凶险未卜,后面那绝世的杀才又一次逼来。看来先前的想法错了,都以为天葬师那样的身份,杀招未成就绝不会再杀了,却未曾想过,他要想不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失败,就必须杀掉他们断了口舌。
第五卷 吼雷攀云 第三十五章 又恶阻
“你们不用紧张,我不是为再杀而来,我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天葬师在距离很远的地方站着,他这是要用如此的距离来表明自己所说话的真实性。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杨小刀小声地对鲁一弃说。
“为什么?”胖妮儿抢着小声问道。
“因为没有刀气,我们的刀都没有感应到他犀利的刀气。也就是说他连刀都没带。”杨小刀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见解。
“没刀就不杀人?像他那样的绝世高手,已经刀人合一了。刀即是人,人即是刀。怎么着都能把你切吧碎了。”胖妮儿并不承认杨小刀的说法,这也难怪,一个挟带如此强劲死亡气息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轮着谁都放心不下。
“你们站那里都嘀咕半天了,肯定是已经看出,此处为‘无地自容’的坎面儿。”天葬师又瓮声说道。
“你个不要脸的老杀才,眼瞧着要输一把,就跑这儿来搅局是吧。”突然一个枯糙如同夜枭的声音突然响起,言语间很明显是在骂天葬师。
鲁一弃这些人面面相觑,刚才这声音是哪里发出的,竟然没一个能听出。
“不用我搅局,就你放那些带毒的荆棘刺儿真是没技儿可言,这些后辈小江湖们还不是随便挑挑。”天葬师回道。
“还说不是搅局,你不如直接明着告诉他们我放的是什么坎扣好了?你个老赖皮。”枯糙的声音因为很气愤,所以更加不堪入耳。
“不就是‘无地自容’吗,最初为四川唐门所创,是以踏脚崩弹刺、围身八旋镖和落雨三角锤为扣。此坎一般设于左右无路之处,三扣由下中上三面为杀,中者无逃。坎名的意思也就是说,设下此坎之后,连设坎者自己都无法在坎中容身。”鲁一弃熟读各种藏本秘籍,刚才天葬师一说“无地自容”坎面,他就在脑海中搜索得清楚。
“嘎嘎嘎,难怪能从你这老杀才手中逃脱,果然有些见识。”笑声很是刺耳,让人听得抓心挠肺的,就像在用粗瓷片在刮自己的脑神经。
“是那东西在说话,它动了!它动了!”独眼其实也没真正听出声音从哪里发出,更没法确定是不是前面挡在道路中间的直角人形在讲话。但他确实是看到那东西动了,这个九十度人形的头部稍稍扭动了一下。所以他觉得刚才说话的应该是那东西。
其实不用独眼说,鲁一弃也已经感觉出那东西不对劲了。因为感觉中,那东西挟带的原本只有死物、古玩儿才有的气相渐渐活泛起来。
“是呀!是有些见识。不过再大见识也看不到你的底儿。虽说你也出身唐门,可后来未走正道,偷艺偷物还偷人。他个嫩鸟儿怎么都啄不动你的老脸皮。”天葬师虽说腹语而言,瓮声瓮气,说的话却很有意思,一听就是个久斗口的。或许他退隐这归界山中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与人斗口了。
“嘎嘎嘎,说得也对。你个老杀才,想气着我,乱我心气。没门,我乐着呢,我这趟赢定了。就算你把我的那些扣子都抖落清了又怎么样,他能破吗?嘎嘎嘎。”
鲁一弃听到天葬师说那人是唐门出身后,立时被提醒了。刚才感觉到前面那直角人形所挟带的气相非活物气相,而且和曾经在琉璃厂见到的一种古玩儿很相似。现在他知道了,这是毒气气相。曾经见过的古玩儿他也对上号了,那些是宫中流出的用来盛装丹顶红、砒霜等毒料的瓶罐。
“我到此地后,没有感觉到杀气,现在知道了,原来前辈是唐门出身。唐门以毒料、暗器见长,以此类武器杀人,是不能让对手预先知晓的,所以敛气藏形是必修的功法,未见前辈杀意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我也没有感觉到刃气,也就是说此地‘无地自容’坎面中的扣子绝不是原来的扣子。正如天葬师前辈所言,带毒的荆棘刺儿,我想就是用来替代踏脚崩弹刺的。至于围身八旋镖和落雨三角锤,我想最可利用的是这里的石头。”
“剁肉的老杀才,这嫩鸟儿是哪儿来的?肚里有点货嘛。”说着这话,那个弯腰成直角的人形真正地动了,她转身朝鲁一弃这边走过来几步。果然是个人,只是一直这么大角度弯着腰很是怪异。
鲁一弃没敢动,既然天葬师都告知再往前两步就有危险,自己再要动的话岂不真成了傻子。不过他却是凝神聚气,细细感受那个直角人形的每个动作。结果让他很失望,结果也让他很骇异。就算是现在,那人形气相已经流转腾跃起来,他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杀意和煞气,这直角人形的唐门敛气藏形之功已经练到极致了。
“不要再走了,你前面就是‘无地自容’,虽然是你自己摆设,但设下了你就同样过不来,别再伤到自己。”鲁一弃虽然没动,却开口说话了。虽然说的是关心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平淡得就像呼吸一样。
“嘎嘎嘎,着啊!娃儿提醒了我。连我自己都过不去,你们又怎么过得来?我干嘛费事,坐着等就行了。”虽然那直角人形口中说坐着等,却没有真的坐下来。也不知道就她那弯着腰的身形这辈子有没有坐下来过。
“是她!肯定是她!”养鬼婢突然悄声说一句。
“是谁?丫头你认识她?”炎化雷听到养鬼婢说的话了。
“七十年前,四川唐门出了件大事,导致唐门毁散,江湖中不再成派。”
“你是说‘背飞星’之事。”
“对,江湖上最为恐怖歹毒的奇门暗器,为唐门‘背飞星’。此器本被禁压在唐门淼毒洞中,不准使用。却被一个唐门的女外徒(外姓之徒)勾引到唐门门长,偷出淼毒洞钥匙,打开十八玲珑分支锁,将‘背飞星’偷出。唐门发觉后,派几大长老尽领高手追捕。一场大战,唐门高手损失殆尽,而那女徒也在弯腰发射‘背飞星’时被一长老用雪芒锥打断一根脊脉。幸亏得朱家前辈高人相救,这才保住性命,不过却变得残疾,终身不能直腰,而且自此之后,也未在江湖上再出现过。”
“她为何要偷盗‘背飞星’?”杨小刀好奇地问道。
“因为家仇,‘阴魔砧刀’杀死了她两个亲兄弟,她要报仇。”
“那报了吗?”杨小刀着急地问。
“你说呢?”年切糕从旁边反问了杨小刀一句。
杨小刀回头看了天葬师一眼,他清楚自己这次说话又没过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