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左一右抓住她手臂的人虽然是被带动着往前急步快走,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丁珮故意身体前倾并加速造成的。只以为是下行坡道导致他们脚步有些收不住了,而丁珮只是在做很正常的挣扎而已。

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丁珮横成一排,而这时前面恰好有个路灯杆,中间的丁珮被杆子挡住过不去。而三人此时的脚步越来越快有些收不住了,想要停下脚步重新调整成前后竖排已经来不及。只能是其中一人暂时放开丁珮的手臂,等过了灯杆后再重新抓住。

丁珮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左边的人刚刚放开她的手臂,她这左手臂便立刻垂下旋动了个圈。这样可以让挂在臂弯上肩包的金属链包带稍微绕得紧一些。然后猛然上提,用力挥舞,将单肩包甩砸向抓住她右手臂那人的脸部。

右边的人不知道黑乎乎砸向自己脸部的是什么,于是下意识松手躲开。挣脱了控制的丁珮顺势往前快速迈步,同时将肩包反手砸向左边那个刚好绕过灯杆的人。左边的人被砸中的是胸口,但肩包的打击力对胸口根本不能造成伤害,反倒是被那人一把捞住了单肩包。

丁珮用力回拉单肩包的包带,包是夺回来了,但是一侧包带的挂钩却被拉断了。而且丁珮顺势急步朝前的状态被这么一拉一带之后,身体斜着冲向了一侧墙壁。而等她扶住墙壁站稳脚步并回转过身时,那三个男人已经呈一个三角状将她围堵在墙边。

“想逃,把她砸晕了抬着走,免得又是挣扎又是喊叫的,麻烦。”刚才差点被肩包砸了脸的男人说道。

没人附和这男人的话,但是那个魁梧的男人真的拿出了一根橡皮硬棍,晃动着朝丁珮一步步地逼近。

丁珮仙湖般的眼睛中有冷光一闪,她抬脚踩住拖在地上的肩包,双手抓住金属链的包带猛然一个用力,将另一只挂钩也拉断了。然后她将金属链包带折成双道,右手紧紧握住中间肩背处有软皮的位置。含背弓腿,深吸口气再嘬嘴缓缓呼出。

就在那个魁梧男人将棍子举起的过程中,丁珮突然发出一声“咿呀”的喝喊声。尖利的喊声将那三个男人一下惊吓住了,因为声音很像李小龙。而接下来金属链包带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快速抽打,则让三个人连惊吓的机会都没有了。

丁珮舞动着金属链包带,她仿佛看到自己回到了军官俱乐部的游泳池边上,她仿佛看到李小龙在片场上挥舞双截棍。而渐渐地,她看到的这两个影像汇聚到了一起,汇聚到现在真实的丁珮身上,让她既有舞蹈般漂亮的攻击动作,又有制敌于瞬间的坚定和狂狠。

三个男人最开始还试图从狂风暴雨般的链影中突入,再次控制住丁珮。但紧接着他们发现自己连逃走的可能都没了,完全被挥舞的链影覆盖。很快,三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其中有两个在痛苦地辗转呻吟,还有一个则像死了似的一声不发。

当狂风暴雨结束之后,留下的只有满地的落叶和檐下犹在滴挂的水滴。此刻满地的落叶是那三个男人,还有他们身上落下的衣服碎片。而犹自顺着丁珮手中的金属链滴挂下来的血珠,就如同檐下滴挂的水滴。

这是丁珮最为凶狠的一次攻击别人,因为她要保命。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凶狠地攻击别人,因为那一次四溅的鲜血、绽开的皮肉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忍。也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她开始觉得这种击倒别人甚至夺取别人生命的方式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这世界上应该有宽容、慈悲的方法可以用来更好地解决问题。

这个遇袭事件丁珮并没有报警,她觉得这样做可以给要对付自己的人一点回旋余地,逼得太紧只会让对方采用更加极端的方式来对付自己。所以除了丁珮的家人和一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她遇袭这件事情。

为了避免再遇到麻烦和惊险,之后丁珮一直都在离家很近的爱迪酒吧喝酒。而且她也开始注意控制饮酒量,开一瓶酒喝到一半就不再继续,将余下的酒存放在酒吧里果断回家。所以有段时间爱迪酒吧里丁珮的存酒品种多达二十几个。

也正是因为存的酒太多,所以丁珮每次到酒吧里点酒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种存酒在,要服务生看过后才知道。而不久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不管点什么酒竟然都是有存酒的,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还专门问了下服务生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因为只有这样开过的存酒才可以做手脚。因为只有在存酒中做了手脚,才能采用另一种方式来达到别人用其他方式达不到的目的。

丁珮的饮酒量再次变得无法控制,而且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最高量。可即便这样她依旧无法感到满足,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直到有一次别人给了她一支含有大麻的烟,她才重新找到了愉悦感和舒适感。

于是丁珮一下子陷入了又一种磨难,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而最终的目的是要让她在寻找愉悦和舒适的过程中逐渐丧失意志,然后被别人掌控或摧毁。

酒精和大麻将丁珮推入了阿鼻地狱,她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一副状态。本来是个最爱美的女人如今却完全不顾形象,每天不是被酒精醉倒就是被大麻熏昏。这种状况持续了近一年,最后就连丁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了。她的意识和思维都开始变得混乱,记忆力也快速下降,好多次遇到非常熟悉的朋友都认不出来了。而这段时间中她虽然也接到一些片约,角色也很是重要,但是从片中的表现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表演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灵气。风头完全被其他角色压住了,天生就有的一种气势、气场已经不复存在。

1975年年初,唐太和大姐觉得丁珮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强拉了她去了医院。在多个医科诊断之后,她的诊断资料被转到了精神科。

“你酗酒?”医生边翻阅检查资料边问。

丁珮麻木地点点头,她那双仙湖般的眼睛已经呆滞恍惚,就像被一片浓厚的云层笼罩。

“你还吸食大麻?”丁珮依旧麻木地点点头。

“什么?你还吸大麻?什么时候开始的?”唐太和大姐都极为意外,他们虽然知道丁珮在李小龙去世之后一直精神萎靡、以酒浇愁,但从来都不知道她还在吸食大麻。

丁珮迷茫地看着妈妈和大姐,眉头艰难地皱着,嘴唇痛苦地抖着。她这是在试图回答唐太和大姐的问题,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开始吸食上大麻的。

“综合各科诊断的结果,丁小姐的问题是出在精神方面,通俗的说法叫刻意性自损。这是一种故意自我毁坏和逃避真实状态的精神疾病。”

“很严重吗?”唐太不无担心地问。

“很严重,像她的这种精神疾病一般是由于遭受突然打击和负载了巨大心理压力造成的。再加上之后的酗酒和吸食大麻,已经对大脑局部造成实际损伤。从她现在的样子来判断,应该已经丢失了部分记忆。而如果再不戒毒戒酒并加以治疗的话,丁小姐将会永远失去记忆能力。

丁珮听懂了医生的话,但是她没有戒毒戒酒,也没有住院进行治疗。因为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所希望的,忘却也许是排解心中苦痛的最好方法。

虽然医生强烈建议住院治疗,唐太和大姐也再三地劝说,但是丁珮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最终只同意开一些镇定的药物带回家,自己尽量按时服用。

真的没人能劝说丁珮,更没人能阻止丁珮,她依旧我行我素出入酒吧酗酒吸大麻。而当她患有精神病的消息传出之后,一些朋友一下子就疏远了她。这也难怪,谁都不会愿意和一个酗酒吸毒的精神病玩在一起。特别是一些具有影响的明星、大亨,他们都需要保持自己良好的公众形象。所以那时候最愿意接近丁珮的只有酒吧里的酒保和那些偷偷卖大麻给她的人。

而有一个晚上很是奇怪,丁珮坐在酒吧里已经喝光整瓶的洋酒了,却还没有一个兜售大麻的过来和她套近乎。而那些身上本来多少总会藏一两支大麻的酒保、侍应今天也都说没有。于是丁珮开始变得烦躁起来,陷在大沙发里辗转反侧,样子非常难受。

当丁珮开始狂喝第二瓶酒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她的旁边。这人不打招呼也不说话,而是先掏出个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支大麻烟整齐地排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丁珮根本没有看坐到旁边的到底是什么人,眼睛只是盯着那些大麻烟。她也一句话都没说,等烟盒里的大麻烟全部都排在几面上后,她大概估了下数量,然后伸手从挎包里摸索着往外掏钱包。

钱包还没从挎包里掏出,就被坐旁边的男子用一个手势阻止了。

“这些货是非卖品,你只要给我签个名,那么这些就都是你的了。”说完这话,那男人将一张纸连同钢笔放在了丁珮的面前。

丁珮开始以为遇到要签名的粉丝了,于是想都没想就把笔和纸接了过来。可拿到手之后她却发现那纸上已经写满了文字。丁珮强睁着已经有些蒙眬的醉眼,草草扫看了下纸上的文字,看出那张纸是一个类似声明的文件,内容和李小龙死亡事件有关。丁珮虽然看得很含糊,但是她却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句话:“我给李小龙吃的是一种提升性欲的春药,而且剂量很大。”“

这是一个谎言,他们要我签字证实这个谎言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丁珮心中暗想。虽然她有可能已经损坏了大脑,丧失了些记忆,但她还没有真的变傻,应有的判断力和警觉性依旧保留着。

“签个名字就行,签了这些大麻就都是你的了。如果不签,那么从此以后你就算有再多的钱,我都可以保证你在香港再也买不到一支大麻。”那男子很悠闲的样子,就连威胁的话都说得轻轻淡淡,应该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丁珮握住了钢笔后段,另一只手慢慢将笔盖旋下。

坐在旁边的男子很释然地将身体往后靠上沙发背。他知道丁珮会签的,事情的结果会和他策划的一样。

“咿呀!”丁珮的这声喝喊低沉而嘶哑,没了以往的清亮高亢。但是像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发出如此愤怒、抗争的喝喊,则让人感到更加强烈的意外和震惊。

随着这声喝喊,她握住钢笔的手如闪电般地一个反甩,直奔男子刚刚靠上沙发背的面门而去。速度还是那么快,甚至在酒精和愤怒的双重刺激下,比以往的动作还要快。那男子根本无法躲闪开,只能下意识地闭眼、张嘴,等待着疼痛的来临,准备着痛苦的惊呼。握着钢笔的手紧贴着那男子的面颊而过,将钢笔深深戳进了沙发的靠背里。

“如果再有下一次,这钢笔会从你眼睛插进去。”丁珮的威胁也说得轻轻淡淡的,但给别人的感觉却更加真实。

钢笔兀自钉在沙发背上,而那男子的脑袋则靠紧在沙发背上,动都不敢动。他紧闭着的双眼在紧张跳动几下后赶紧睁开,惊恐地朝丁珮大睁着。而一直半张开的嘴巴始终都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只是在快速地喘息着。

“顺便提醒一下,我有医院确诊的精神疾病,就算无缘无故地伤了你杀了你也只是需要住院治疗,不会去坐牢。”丁珮继续轻轻淡淡地说。

“对、对。我……”那男子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事实。

而当丁珮镇定地说完这些话后,她的样子一下变得狂暴起来。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扬手远远地泼洒掉。刚才她的喝喊声已经惊动了周围的一些客人,而现在她将酒洒到了更多客人的身上,在酒吧里引起了一阵小骚乱。

泼洒掉酒后,丁珮单手提裙,抬起一只脚来,将厚厚的高跟鞋底落在沙发矮几上。重重地踏住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大麻烟,并且用力碾踏了两下。然后用带有血色的眼睛环视下周围,朝着那些用很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客人们狠狠地喊道:“戒了!都戒了!你们想要把我毁了吗?那我就偏要好好地活着!”

丁珮是在酒吧里被点醒的,那张满是谎言的声明让她突然意识到些什么。但当时她其实并没有能马上想通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种工具,或者是达到别人某种目的的一个途径。这件事情与李小龙的死有关,然后又是采用这种威逼利诱的方式要自己说谎,那么其中肯定是有对李小龙或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存在。

而之后丁珮用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来想事情。这三天三夜幸亏是有医院带回来的镇定药物,这才让她可以在没有吸食大麻和大量饮酒的状态下对一些事情和现象进行思考。然后在唐太和大姐的不断提醒帮助下,她终于是回忆起一些东西,整理出一些思路。

从一年前遇袭,到后来不知不觉中就吸食大麻上瘾,再到有人让她签署一个满是谎言的声明,这些事情越来越清楚地表明是有人在为了某些目的刻意操纵,而绝不会是个别李小龙的狂热崇拜者所为。

说到目的,那无非是出于利益或声誉。李小龙虽然死了,但是他的武学思想还在,传承他武学思想的协会、派别有很多,世界各地崇尚、崇拜他武学思想的人则更多。所以李小龙留下的无形资产仍是一个巨大金矿,就“李小龙”这三个字的概念可以有无数延续、附属、拓展的一系列产品。而为了更好地挖掘这个巨大的金矿,有很多人需要李小龙的死是英雄的、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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