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虽然只见到周华健的一次善行,但可以看出那是一种素质、一种习惯,为善者能做到这样应该算得上是大善。而像邵逸夫那样一辈子的善举,则是一种德行、一种天良,为善者做到这层次应该算得上至善。

但是这两人都不是修佛之人,由此可见为善者并不一定要出家修佛,修佛者不一定要撇开世间一切。时时都是修行课,处处都是修行场。佛度世间人,这佛不止是佛经、佛理和佛家禅意,而应该是藏于每个人心中的佛性和慈悲。

丁珮又一次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干爹家偷钱、偷肉的事情,有些快乐是别人宽容和理解给予的,所以要懂得感恩、报恩。而现在自己修佛之举也一样得到很多人给予的宽容和理解,那么为何不将自己修佛获取的悟道、能力施惠于众生作为回报呢?

从这时候起,丁珮的思想出现了一次回归,行动也出现了一次回归。她不再独自躲在佛堂中自修佛法,而是在修佛的同时开始涉入各种公益的社会活动和慈善活动。她要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和李小龙的影响力为社会、为世人做一些实际的事情,她要以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为后人留下更多物质的和精神的东西。这其实是又一种修佛的状态,是又一种弘法的途径,而这种状态和途径可能是最最适合她的,因为圣严法师曾经对她说过:“……然后修行研佛同时还需受十二因缘之苦,行慈悲事,为众生求。所以你是个在家菩萨。”

这次回归之后,丁珮就仿佛成为了佛家与俗世众生之间沟通的桥梁。她所做的一切不止是要让众生更加信奉佛祖,同时还让佛家僧人以各种方式施惠于众生,这些方式包括社区服务、祈福求吉、慈善会捐赠等等。而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她也更加理解了佛法与众生的关系,知道了如何用一颗佛心去引导世人、影响世人。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到这个时候丁珮开始重新理解了这句话:“从没有法度的茫然到遵循佛法的指引,将无限的佛法思想融入有限的生命。”这是一种以佛法引导世人、规范世人、舍身入法的大境界。如果单从这句话来看,李小龙当初在美国学习的不像是哲学,而更像是佛学。

佛度世间人

2008年过春节时,丁珮在女儿的陪同下去了台湾。正月初一这一天星云大师是不见外人的。但是听说丁珮来了,他立刻让弟子开正门给引领进去。

见到丁珮后,星云大师又让弟子赶紧去煮汤圆:“过年嘛,你来给我拜年,我怎么都要陪你吃两个汤圆的。”而其实这时候的星云大师已经患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但他却不顾弟子劝阻,仍是坚持陪丁珮吃了两个汤圆。

“你们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在香港的‘开国元老’丁珮,她是个在家的菩萨,她还是个护法的金刚。”

那一天星云大师不止一次对他的弟子们说到这话。而丁珮也注意到了,星云大师始终是说的“开国元老”,而并非开山、开宗,由此可见自己修法的根本还是要在家、在凡世间。另外星云大师还说了一句她是护法的金刚,对于这一点丁珮有些茫然,不知是从何说起的。直到几年后她在大屿山与别人进行了一场辩法之后,她才再次信服了星云大师的预见。

宝莲禅寺最初名为大茅蓬。1906年,大悦、顿修及悦明三位法师由江苏省来到大屿山搭大茅蓬建立道场。多年之后这大茅蓬逐渐发展为集佛教文化、园林景观、雕塑艺术于一体的佛教圣地宝莲寺。

在宝莲禅寺释迦牟尼佛舍利旁边有丁珮常年供奉的两朵水晶花、一串沉香念珠和一盆蝴蝶兰,而她可以随时前往大屿山到释迦牟尼舍利前念诵经文。由此可见丁珮在寺中的特殊地位。

2011年年底的一天,丁珮再次前往大屿山参佛念经。经过上下大屿山的缆车道口时,发现有一间休息室里聚满了人,而且里面有人在慷慨激昂地说着话,所说内容似乎是和佛学、修行有关。

丁珮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发现休息室里面坐着的大部分是僧人,只有两个样子很有学问的男子是俗家人。这两个人坐的位置相对独立,俨然是与众僧人对抗的一种状态,而正在慷慨而言的就是两人中的一个。

丁珮轻声问靠近门口的一个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这些僧人是大陆过来的一个僧侣参访团,而那两个男人中年纪大点的是来自河南某大学专门研究宗教派别的吴教授,他发表的好多文章都是对各宗教教派进行综合性的对比,评判教义思想的优劣,很具权威性。年轻的一个姓田,来自广东,是一位游记作家。他的游记作品很有针对性,都是沿历史上高僧求法历程所经过的地方写的,所以对佛家的僧情凡事知道得很多。他们在这里休息喝茶时就一些佛学现象和见解进行交流和讨论,但是却因为分歧太大导致言语冲突,而且越来越激烈。

“你们刚才所说佛家是以善心善性度世人,诵经为人祈福消灾,那么能否为我念诵一段经文,只要让我此时感觉出一丝丝的异样就可以。

“以念力为人消业障。我想请教下,一个女性如果患有身体私密位置的疾病,你们是否也将心念专注于她的疾病点,为她消除病症。

“还有,我已经研究过十几位知名僧侣求法的辗转过程,其实可以看出来,他们最初出家学法的目的都并非为佛法感召,而是为了自己的避世和求生存。他们最终获取到的成就地位也并非是对众生和佛家有什么杰出贡献,而是因为有很多的经历而被一些人渲染成为一个代表、一种标志,从而获取到高层次的地位。”

那个姓田的游记作家连续发出三问。丁珮熟悉这种方法,这就像陈启礼当初揍别人耳光一样,让对手在始终抬不起头的状态下彻底失去对抗的信心。而且这个游记作家还很卑劣,他在提问中故意触及佛家忌讳的内容。比如说第二问里关于女人身体私密位置的问题,这种问题回答不合适,不回答也不合适。还有关于高僧们最初求法的目的,一旦回答就正中他的圈套,承认则可以被他发挥为那些高僧是在诓骗世人,否认又会被他直指出家人违背佛家教义在打诳语。

所以休息室里的一众僧人面对三个问题或无言以对,或有言不能应对,场面对他们来说极为尴尬,也极其委曲。作为出家向佛苦心修行的人来说,他们确实应该忍着,而且此时忍着或许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但是有人在直接诋毁自己全身心投入的信仰和心灵归宿,就算他们是个真佛也不免会冒出些三昧火来。问题是眼前的情形即便冒火也于事无补。

就在这时候,听清了连续三个问题的丁珮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那两人所坐位置的近前。她的双眼在两人脸上扫视了个来回,目光如仙湖般缥缈,没人能从其中看出她内心在想什么。

“这位是吴教授吧?你就算坐在这儿不作声也都可以看出是有大学问的人,那种儒雅、自信、笃定的气质,只有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的大家才会有。完全不像这位田作家,言语下作,故弄玄虚,话里下套,就像个人人躲而远之的地痞无赖,又像个道德败坏的无良讼师。”

丁珮这话一说,那吴教授禁不住满脸笑意,一副遇到了知音般的神情。而田作家则脸色铁青,指着丁珮怒声喝问:“你、你是谁呀?怎么可以随便骂人的?”

“等等,先别激动。现在我就给你道歉,收回刚才的话。我知道,田作家被骂之后的感觉很不舒服。不过吴教授听我夸赞了两句心里却很美。刚才田作家说了,念诵一段经文让你感觉不一样。现在你应该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了吧?被夸赞的心中惬意,被咒骂的心中恼怒。”丁珮微笑着说道。

“你有没有搞清楚?我刚才说的是念诵经文。你这可不是经文,而是骂人!是羞辱!”

“怎么说呢,其实骂人即是诵经,诵经即是骂人。一声断喝、一声怒骂,可让人顿时醒悟。你的父母、老师可能是骂你最多的人,但他们是要羞辱你吗?不是,他们肯定是出于为了你好的目的。我骂你也是一样,是让你不要太露锋芒、亵渎佛祖。所以骂人在有些时候有些场合就是俗家的经文,便如同是佛家的狮子吼一般。但佛家不到万不得已时不用狮子吼,而是用善心善行让人们心中快乐、愉悦,让有病有灾的人知道还有人在关心他。这其实和心理治疗的道理很接近,所以也有人说修习佛法就是在修心。”

田作家不说话了,他可能是一时间无法将丁珮话里的意思完全理解。自己被骂了,怎么还变成了是为自己好。而念诵佛经三言两语之下怎么与心理治疗扯上了关系。

“还有你提到女性身体的私密部位,我想说你亵渎了,而且不止亵渎了佛祖还亵渎了母亲。你就是从某个女人的私密部位中来的,然后是另一个私密的部位哺育了你,这个对于在家人、出家人都是一样。在我觉得,女人那些隐秘的部位其实是神圣的地方,是孕育和哺育生命的地方。但你随口以这种部位患有疾病来说事情,这难道不是亵渎吗?再有我们佛家以念力助人,是心与心的交流,促其心力然后痊愈全身。而你将佛法之力想成了龌龊之事,这又是一个亵渎。所以我用狮子吼般的怒骂点醒你,还是有必要的。”

田作家这次很快就理解了,但也正因为理解了所以呆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很应该被骂。

“还有你说许多高僧求法之初的目的并非为佛感召,只是自己想隐世或求生存。这点说得没错,但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只是现象,其实隐世或求生存的俗相也是一种磨难、一种修行。世人都有佛性,修行不分在家、出家,修行之法也不分俗相、僧相,重要的还是心。世上很多人不出家,但他常常行慈悲事,长久下来,人们便会认为他就是佛。有些出家僧人始终为生计、生存这些俗事奔波,但是当他坚持住了,闯过来了,他也就悟道了,看透了,这时候人们也一样会认为他是佛。因此很多时候情理就是佛法,言行即为因果。知道毛竹吗?四年的时间只长了3厘米,但是第五年的时候它却一天长30厘米,短短六周长15米。这是因为前四年中它将根茎在土石里延伸了数百米,历尽了磨难、磨炼,最后才能直穿青云。其实根本不用渲染,也不需要高高拔起成为标志,那土下数百米的根茎就已经是传奇。我说的你明白吗?”

“你是丁珮!你是丁珮吧?”田作家突然意识到什么,“肯定是的,除了你没人能说出在家修行高过出家修习的逆修道理来。”

而那吴教授一听田作家说面前的是丁珮,也赶紧站了起来。

“不对不对,我从来没有说在家修行高过出家修习的逆修道理,不知道你是哪里听到的传言。我其实是在寻求这两种修习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应该是互补、互助、衔接延续的关系。修行是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的一种循环,这样才能圆满。循佛法而修,直至四大皆空,这只是对自己心性的一种锻炼,皆空之后才能专注地挖掘、激发内在的大慈悲、大能量。然后将大慈悲、大能量回归,尽自己的所能让众生无苦,多福,长寿,这才可以引导众生同样进入修行的循环。由一个圆满延生无数个圆满。”丁珮此时所说已经是远远超越“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的境界了。

“你觉得佛法和功夫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吴教授突然问了一句。

丁珮略微思索了下:“佛法是信仰、是思想、是追求的目标,而功夫是追寻佛法、弘扬佛法的一种方法、途径。比如说少林,这世上通过禅宗知道少林功夫的人很少,但通过少林功夫接触禅宗的人却是无数。你明白吗?”

“你说过修行不分在家、出家,又说功夫是追寻佛法的途径,那么你觉得李小龙的功夫哲学是佛法吗?李小龙他是不是佛?”吴教授的又一个问题可以说是直戳丁珮要害。

“他不是佛,但他是菩萨驾御的天龙。佛家说,以龙象之力,拯众生入极乐。他在的时候,不断地用功夫去战斗,用获取的胜利为世人树立一种精神和信念,然后还用电影给世人带来愉悦。现在虽然他不在了,但这世上还有他留下的后续力量。我会利用这个力量,我还希望更多的人利用这个力量,让他能够有助于世人、有助于弘法。你明白吗?这就是修行,不管是在家修行还是出家修行,都要利用一切可能将心中的佛性发挥到极致。”

有人在鼓掌,随即整个休息室里的人都跟着鼓起掌来,包括吴教授和田作家。

丁珮从最初接触佛法,带着对李小龙的情感修行,出现异相;然后因为放不下,便在师傅指点下修众生缘;后来试图放下十二因缘,开始研读《大般若经》;再后来看透一世转瞬,放下世间一切独处修心。但不久之后世间的慈悲、善良又将其引导回来,将在家修、出家修的思想和理念完全贯通。而现在,她要再次寻找、利用身边的一切力量,为世人消业障、觅福缘。看来真就如同圣严法师所说,她这一辈子必然是在修行研佛的同时还需受十二因缘之苦,行慈悲事,为众生求。

丁珮独特的修行思想和佛学理论很快被更多的世人所接受,在现在快节奏、高压力的生存模式下,在家修行、随时修行应该是个更加合适的求法方式。

御龙而舞

2013年7月,香港举行了李小龙逝世四十年的纪念活动。但是由于一些依旧不能理解丁珮的人加以阻拦,而丁珮也为了顾全大局,所以没有前去参加。而这一年的纪念活动却是意想不到的冷清、萧条。

过后丁珮去纪念活动的现场看了一下,心中非常凄冷也非常担忧。凄冷是因为人们已经开始淡忘李小龙,担忧是因为有人在错误地操作李小龙的影响力。如果这样下去,那么李小龙的形象在人们心中会很快消失,他留在世上的后续力量会完全被荒废。

这个时候丁珮心中暗暗决定,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做些事情。这不是给世人的一个说明,而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2014年年初,丁珮向政府递交创办BETTY·BRUCE慈善公司的申请。BETTY·BRUCE是丁珮和李小龙英文名的组合,如果要翻译成中文的话可以读作“龙与珮”。在香港创建这样一个同性质的慈善公司,需要通过很多严格且繁琐的手续审批。但是出于对丁珮声望和口碑的信任,也是出于对李小龙的尊重,政府简化流程,特批了她的申请。

2014年2月,《鲁豫有约》的最新访谈“老友记”第一集便采访了丁珮。丁珮在访谈中讲述了自己,讲述了李小龙,讲述了自己和李小龙发生的故事。这个节目后来在优酷、土豆等视频网站头条推出,点击火爆。

2014年5月丁珮来到上海。此行她有三个目的:让人们更多地了解BETTY·BRUCE慈善公司,让人们更多地了解李小龙和他所代表的武学精神,让人们更多地了解自己和自己的佛学思想。

在兴国宾馆1110套房里,丁珮给媒体的人背诵了全篇的《普贤菩萨行愿品》。曾经被医生诊断失去记忆的她,一口气就将这七千多字的佛经背了出来,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而且她背诵经文的语调别具一格,绝无仅有,就犹如在朗诵,在说台词,有起伏,有缓急,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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