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为什么?”

“有莘?和九尾狐的故事,你听过吧?”

“嗯。”江离想起了有莘不破,“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讲过。”

若木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有莘夫人的灵魂已经在九尾的逼迫下越来越弱了。如果把九尾逼入死境,它的元神有可能会全面觉醒,在那个强大的怨灵面前,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类灵魂根本不堪一击。”

“怨灵?”

若木似乎有些神伤:“这个怨灵和我们两个很有渊源,所以当初你才会感到一点亲切。这个事情以后再跟你说。当务之急是必须堵住它前往毒火雀池的道路。”

“我们不正是要它去毒火雀池吗?”

“它自己去和我们逼着它去是不一样的。”若木说,“如果我们能制住它,就有可能把九尾的灵魂从这个躯体内逼出来。但如果是它取得了主动,那么……”

江离接口说:“有莘夫人的灵魂就会被它逼出来!”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既要捉它去雀池,但在没捉到它之前又得警惕着不让它靠近,同时又怕刺激得它的元神完全觉醒??就是因为这些制约,搞得我们缚手缚脚。”若木说,“这次我们三个人分别占据三个方位,就是想捉住它。不过可惜,还是让它逃了。”

“怎么是三个人?”

若木笑道:“还有一位是重逢不久的老朋友。这个人你们在巫女峰下也见过的。”

江离猛地想到那个劈开巫女峰的神秘男子:“是他!”

若木道:“想起来了?也正是他发现九尾潜伏在陶函商队,不过他也只是在三宝岭那一次察觉到车队里面竟然有九尾的气息??虽然那气息只是一闪而过,但后来联想到有莘不破有意前往毒火雀池,便猜想到九尾可能是想借助你们掩人耳目地偷过我们的围堵。”

江离闻言不由一阵惭愧。若木辨颜察色,安慰说:“其实我们也没法确定它的准确位置。九尾把气息隐藏得非常好,就是刚才我和它面对面,也没法完全确定这头小银狐就是九尾的幻化。那一招三分是攻击,倒有七分是试探。”

“不管怎么样,我都被它骗过了。”江离说,“让我们帮你,好不好?我们功力虽浅,但替你们打打下手总可以的。”

若木笑道:“不必这么谦虚。虽然你的功力尚未大成,但早已足够独当一面。”

“师兄,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江离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劈开巫女峰的那个男人。”

“难道你们还猜不出来?”

“我们猜了,”江离说,“但不确定。”

“你们认为他是谁?”

“我们猜他就是和剑宗、箭神齐名的那位。”

若木笑了:“你们猜得没错,他就是季丹雒明!防守力天下第一的季丹雒明!”

有莘不破在无忧城的时候,自发护体的先天真气已经连靖歆都感到难以攻破。在巫女峰下经季丹雒明点破,悟到了真气运转的法门,将先天真气化作一层淡淡的气甲以后,就连雷旭的骨刺对他也无可奈何。可是让桑谷隽揍了一百零八拳以后,他的脸终于也肿成一个猪头。桑谷隽得意得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一笑,坐倒在地上,指着有莘不破的脸指指点点。

有莘不破怒道:“笑什么!暗算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桑谷隽冷笑道:“就是堂堂正正动手,你也斗不过我。”

有莘不破也冷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这话也不摸摸自己的猪头??不知道是给谁打成这样的哩!”

桑谷隽怒道:“若不是你使诈,有那么容易的事吗?”

“这叫斗智!”一向崇尚斗力的有莘不破不知羞耻地说。

“嘿嘿,斗智啊!这会儿再把你的智使一点出来瞧瞧。”桑谷隽正得意,突然见有莘不破整个人从泥潭里窜了出来,大喝道:“那我就跟你斗力!”

桑谷隽一凛,知道有莘不破终于割断了缠住他的天蚕丝。但觉劲风扑面而来,他可不想再和这个蛮力无穷的家伙近身搏斗,身子往下一沉,消失了。

“缩头乌龟!滚出来!”

“哼!”桑谷隽现身在十丈外一块岩石上,周围沙石飞走,隐隐成为一个环形。有莘不破也不敢怠慢,全身真气川流不息,右手气刀恍若有质。

眼见一场生死搏斗一触即发,远处的有莘?突然说:“你们两个闹够没有。”

桑谷隽道:“有莘伯伯,您别怪我无礼。等我教训完这小子,再和您说话,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有莘不破一愣,突然记起有莘?也是认识桑谷隽的。骂道:“凭你这个猪头也想来教训我!呆会被我揍疼了不用向我舅公求救。向我求饶两声,我便放过你了。”

桑谷隽大怒,脚下岩石爆裂成数十块尖锐的石棱,向有莘不破砸了过来。有莘不破凝神待敌,却见那些巨石到了半空突然掉了下来,似乎是因力道不足,半途而废。桑谷隽一惊,有莘不破却已经大笑起来:“桑小子,没力气了吧!”气刀发出,劲风余威所及,地面也被撕开一道深深的刀痕。有莘不破正得意,那些跌落下来巨石突然飞起向无形的气刀撞去,两股力量相撞,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巨石粉碎,气刀也消于无形。

两个年轻人同时一愣,猜想是有莘?出手干预,同时向他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有莘?背后一头巨大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掩来,状如牛,尾如马,两个头,八条腿。桑谷隽惊呼道:“勃皇!”有莘?蓦地回头,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其中一个头一口吞下。

有莘不破怒吼一声,纵身扑上,拔出鬼王刀,劈头就斩。人与刀还在十余长外,刀风已经劈到了勃皇的两头之间。勃皇左头一摆,用角挡住了这凌空一刀。右头口一张,喷出一片惨绿色的毒雾。毒雾过处,连石头也被腐蚀得七零八落。

有莘不破仗着气甲护身,仍然冲了过去。桑谷隽叫道:“小心!”手一引,有莘不破脚下十丈方圆的泥沙土石倒卷上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把有莘不破裹在里面,滚过了毒雾,把勃皇撞了一个跟斗。那石球虽然穿过毒雾,但表面也已被腐蚀得斑斑驳驳。石球爆开,有莘不破飞身而出,手中鬼王刀竟然变成一柄三四丈长的巨刀,刀锋白气缭绕,如云气,如电波。他大喝一声,一股气劲便如一卷旋风般向勃皇卷去,劲风过处,万物均被绞成粉碎。

勃皇见了这威势不由胆怯,便要避开,地面突然裂开,土石上裹,把勃皇牢牢扯住。

“勃皇、勃皇……”勃皇在有莘不破的“龙卷刀”中“勃皇勃皇”地哀嚎着。十弹指过后,这头高达十丈的巨兽终于被“龙卷刀劲”绞成粉碎。

两个年轻人踏着巨兽的残骸,发现了一颗铜球。球上刻着几个字:“下次再在我面前打架,小心你们的屁股!”

“师兄,跟我一起回车队吧。”江离期待地说,“我有几个很不错的朋友,他们一定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若木笑了笑,道:“不了。我先去和有莘他们碰面。反正有莘和季丹挺喜欢你们的,以后一定会再见面。”

若木正要离开,江离忙道:“师兄,等等。”

“怎么了?”

江离指了指那棵扶桑树。若木一笑,手一抬,扶桑树开始收缩、变小,终于退化作一枝桑枝。江离捡起桑枝,对若木说:“师兄,你还记得小扶桑园吗?”

若木笑道:“我说你怎么会有扶桑的枝叶。原来你去过桑家。”

“还记得桑谷秀吗?”

若木一怔,点头道:“她们姐妹还好吧。”

“不好。”江离道,“原来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说着,开始讲述那个令人伤怀的故事。

若木失神地听着。他第一次去桑家的时候,桑氏姐妹都还没出世。最后一次离开时,桑谷秀在他眼中还是个小女孩。虽然桑谷隽叫有莘?“伯伯”,桑谷秀姐妹叫若木“哥哥”,但其实这只是图个方便的胡乱称呼。有莘?是家族中的最小的儿子,虽然他和桑鏖望年龄相差不是很远,但有莘氏在他这一辈年纪较长的都和桑鏖望的父亲平辈论交。至于若木,尽管数十年来保持着少年时的容貌,但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足以和桑鏖望称兄道弟。对于桑谷秀姐妹,他从来都只是把她们当作妹妹,甚至女儿!他从不知道,这两个和自己相处时间加起来不不到十天的女孩子会对他产生这样深厚的感情。

“唉……”若木的身影消失在那声长长的叹息中。

望着师兄消失的方向,江离有些怅然,又有些留恋。师父曾说,这个师兄很值得自己尊敬,但又不断地叮嘱自己不要学他,“因为他被人间的事情拌住了。”

“人间的事情?就是和有莘?之间的情谊吧。”

看见桑谷隽想离开,有莘不破叫住他:“喂!你去哪?”

桑谷隽拍拍屁股,说:“回家去。暂时不和你算帐了,我不想被有莘伯伯打屁屁。”

有莘不破摸摸自己的屁股,也觉得长这么大被长辈打屁股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不过他让眼前这个好对手就这么走了,不免有些不甘心:“你回家干嘛?孟涂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闯闯!”

桑谷隽心里一动,道:“要闯我自己不会去闯啊!何必跟着你们!”

有莘不破道:“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桑谷隽道:“我有一帮好属下!不是一个人。”

“切!”有莘不破说,“那不算!朋友也好,敌人也好,要实力相当的人在一起才闹腾得起来。像江离,于公孺婴,这样有意思的伙伴我打包票: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拨来!”见桑谷隽不说话,又道:“我们先到毒火雀池去!到那里说不定会再遇上舅公他们。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们的忙。然后我们会去找血池,找血剑宗决斗!找到季丹雒明!找到有穷饶乌!找到血祖!晃悠一圈以后再到大夏王都去看看。我要瞧瞧这个暴君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有莘不破提到大夏王,桑谷隽心中一跳,一股仇恨直冲脑门。不过他背对着有莘不破,因此对方没有见到他的神情。

“怎么样?”

桑谷隽冷冷道:“没兴趣!”身子沉下,刹时不见踪影。

有莘不破见桑谷隽就此离开,不由扼腕叹息道:“可惜可惜。”

一见陶函车阵结阵成圆,跟在后面的杂牌商团就知道前面又遇上什么事情了。他们也赶紧戒备。

离开孟涂以后,道路越走越荒凉。季连城一路跟来的五大富商在孟涂就已经止步。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够保持孟涂到季连之间的商道畅通,他们就有源源不绝的财富。直到现在还跟着陶函商队的,人数不及到达孟涂以前的十分之一。其中商人少而武士多,此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比如靖歆之流,原本就是混迹在这群人里面。

离开孟涂以后,马蹄又渐渐找回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同时意识到当初定居孟涂这个想法的危险性。虽说季连附属于昆吾,川外的律法管不到川内。但随着两地交流的频密,自己的雇主没有回到季连这件事情一定会被揭穿。之后就有复仇、打压和谋夺财产等危险接踵而来。

“跟着陶函!”这是一个危险的选择,但危险越大,可能得到的回报就越大!

近来马蹄已经渐渐能够察觉到身体内气流的游走了,而且渐渐能够体悟到大自然的种种元气的存在。虽然离“内固本元,外控诸物”的实用性境界还很远,但对这个修习玄武修习得太迟的年轻人来说,这么快的进境已经很不简单了。应该说,马蹄在这方面实在是一个天才。可惜他没有一个很好的环境。

“小子,你在修炼朱天真气,是不是。”

马蹄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一个风采有如神仙的方士。

“你本是一块大好材料,可惜可惜。”

马蹄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有一个明师。”方士说着,手一扬,马蹄明显感觉到他的掌心凝聚着一团十分强大的真气!

“你真厉害!”马蹄由衷地赞道。

“想学么?”

马蹄大喜,知道对方有意收自己作徒弟,赶紧跪下,噔噔噔地连磕九个响头。

“不错,你总算知礼!”方士笑道:“你既拜我为师,不可不知为师的门派和法讳。为师法讳上靖下歆,乃小招摇山小招摇宗这一代的掌门人。”

“靖歆、小招摇山……”马蹄心中默念着。他并不知道这个门派有多大的来头,却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是一个寻常混混了。“师父!弟子一定认真修炼,不负我小招摇山的威名。”

“好,好。”靖歆点头道,“为师下山云游四方。为了你,为师便先在你车上暂住些日子,待你扎好了根基,我再带你返回小招摇山。”

桑谷秀独坐在小扶桑园的草地上,对着那株小扶桑发怔。她剩下的生命,是否也将空无地耗在这里?

突然,一头小银狐闯了进来,偎依在桑谷秀的膝头上。

“是你!”桑谷秀有些惊讶,这不是江离肩头上那头从不醒来的灵兽吗?

“怎么了?你的主人出了什么事了吗?”

银狐低低叫了两声,吐出一块干枯的桑树皮。桑谷秀捡起一看,突然脸色大变:“扶桑……他!是他!”桑谷秀把银狐抱了起来,颤声道:“他出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

第十四关风满楼 [6124 2006041115:05:49.0]

“有莘?出现了。”桑季的脸尽量保持平静,却不能不为自己口中所说的这个名字所动。

“哦。”桑鏖望神色淡然,但眉宇间仍掠过一闪即逝的跳动。

“血门的雷旭死在有莘?手上,云中君和东君的徒弟分别败在于公孺婴和江离的手下,靖歆和血门另一个弟子血晨败逃,不知所踪。”

“小隽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好像会过了有莘不破,胜负未知。大哥不必担心,在整个大西南,小隽的功力自保绰绰有余。”

“唉,我活了一甲子,到头来最担心的仍是这对儿女。咱们看看阿秀去,今晨她的心疼病又犯了。”

桑谷秀抱着银狐,吃力地爬起来,便要呼唤侍女,到父亲那里去求援。突然想到:“若木哥哥和江离他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否则江离的这头从不醒觉的灵狐不会一反常态,但父亲会相信吗?就凭这不会说话的银狐和这片桑皮。”

她扶住小桑树,思前想后,踌躇难决:“若木哥哥那么骄傲的人,却遣来银狐报讯,前方一定是危险异常,如果父亲不全力救援,只派出一些属下,根本于事无补。可我如何才能让父亲相信我,如何才能让他尽力去救援若木哥哥他们?”

她微微喘息着,心口一疼:“我为什么要这么羸弱!这么没用!枉自继承了蚕丛一族的血脉!如果我自己有强大的力量,不就能亲自去帮若木哥哥的忙了吗?……啊,亲自,对了,父亲不一定会全力去救若木哥哥,但一定会全力来救我!只要让父亲以为我身处险境,他一定会尽力寻来。只要我先行一步找到若木哥哥,和他同处危险,父亲一定会全力来援!事后父亲和叔父纵然责怪于我,但为了若木哥哥,这些又有什么所谓!”

一想起能和心上人共患难,桑谷秀心中又是一阵酸苦,又是一阵甜蜜。

她抚摸着银狐,手掌中粘下几根毛发,用扶桑的枯皮压在小扶桑树底下,搂着银狐,一步步向园外走去。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你这样子,走到几时?”

“谁!谁在说话?”

“我,在你怀里。”

桑谷秀低头看了看银狐,它并没有说话,但两只眼睛却在看着她,同时桑谷秀脑中也传来那个声音:“没错,就是我。你这个走法,去到毒火雀池,什么事都耽误了。”

桑谷秀是一国公主,蚕从国千年血脉,对灵狐通灵也不觉十分奇怪,心中担心的却是若木:“毒火雀池?他到那里去干什么!还有,他、他们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情况很混乱。我只在危乱中收到主人‘求援’的讯息。别问了,我们快去。”

“嗯。可我……”

“和我合体吧。你用天蚕丝吸收了我的灵力,应该可以让你的体力在短期内振作起来。”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