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没感应到吗?啊!是伊挚和祝宗人!”

“什么!伊挚!祝宗人!难道连这两个人也到西南来了?”

“不,是在东方!遥远的东方。他们在干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嗯,……他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居然在干那样的蠢事!”

“蠢事?”

“补天!他们竟然企图补天!那是人类干的事情么!哈哈,疯子,太一宗的两个疯子……”

……

“刑鬼,你还没感应到吗?山鬼已经赶过去了。看来她和祝宗人之间的感应还很强啊。毕竟,祝宗人是她的旧上司。”

“可她已经发誓效忠宗主!怎能……”

“别激动,只是给旧主人送终而已,不算背叛我。”

“送终?难道……那两个人都……”

“伊挚好像还有口气……嗯,季丹似乎也发现了,祝宗人的小徒弟却还蒙在鼓里。我们走吧,灵儿已经找来了。这孩子很好,居然能够发现我的行踪。”

“您不见她一面?”

“不见了。有些话,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季丹大侠,你怎么了?”

“这两个疯子!”季丹雒明遥望东方,喃喃自语。突然发足,绝尘而去。

“季丹大侠,出了什么事了?”

季丹雒明的声音远远传来:“灵药已经到手,东方有大变故,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保重!”

“你怎么了?”

看见江离的脸色突然一片惨白,有莘不破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不知道。”江离痛苦地说:“只是突然难受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不,不像。”

有莘不破舒了一口气:“那可能是破九尾幻境的时候真气消耗太过严重了。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看来这次回到了鱼凫,我们这群人只怕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养过来。啊,雒灵回来了。”

在对付涂山氏的最后关头,最擅长把握机会的靖歆趁机逃走,把收了个把月的徒弟马蹄和他哥哥马尾都弃之不顾。有莘不破等人发觉以后,也没心情处理这两个小混混,就由桑谷隽招来两条小天蚕把两人制住,打发到陶函车队拘禁起来,过了不久这两个人的事情就被众首领搁在了脑后。

有莘不破的头发眉毛都已经渐渐长出来了,芈压也已经醒转。伯嘉鱼答应借给有莘不破七十二头巨大鱼凫,助陶函商队逆流而上。这些鱼凫每头都有山牛大小,入水如飞,力曳万斤。借得了这七十二头鱼凫以后,有莘不破开始部署陶函众人,趁着几个首领养伤的空隙锯木为舟,劈竹作筏。

不过,有莘不破继续西进的计划却受到了陶函四元老的强烈反对。

这天,伤痛刚好的有莘不破正有滋有味地品咋着昨晚和雒灵的激情,苍长老这不识时务的家伙带着昊长老、?长老、上长老又来烦他了。

“台侯!我们还要西进?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不知道。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国度,什么民族啊!”

“什么!你不知道?难道你没发现这一路来越走越荒凉吗?”

“不会啊,江山壮丽,风景如画。”

“我不是说这个!”苍长老气乎乎地说,“我是说越往西就越没有人烟!鱼凫国还好,毕竟是西南大国。但再往西,只怕那些个地方从来就没有人去过!”

“那又怎么样?”有莘不破继续装傻。

“我们是商队啊!”苍长老大声抗议道:“可是现在,我们有一个多月没做生意了。如果再往西……我简直不敢想象!”

有莘不破忙安慰他:“别急,别急。孺婴兄不是说过吗?‘名禽所在,必有珍宝’。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越可能发现重宝!我们现在溯江而上,在这大江的源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宝贝在等着我们呢。”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大江源头,到处都是金沙哦。”

“就算真有宝贝又怎么样!”苍长老一点不受有莘不破的诱惑,“别忘了我们是商队,经商贸易才是我们的本色行当!我们可不是探险的队伍,更不是开山挖矿的矿工!”

“你看我这样的人,像是一个会带着你们规规矩矩来回跑、算算计计做生意的人吗?”

苍长老等没有说话,脸上只写着两个字:“不像。”

“所以啊,”有莘不破说,“我的保证是让这个商队的大部分人平安无事地回家,盆满钵满地回国。此外我怎么胡闹你都不要管我!你去问问下面的人,看看他们对我这个保证满意不满意。”

“他们是没什么话说,可是,可是……”

“如果你们实在想坚持什么商队本色……”有莘不破终于祭起了对付苍长老的终极法宝:“等商队重新回到于公孺婴手里再说吧,反正这一天也不会太久。”

苍长老终于不说话了,一脸不是很满意的表情走了出去。

“唉,真烦。”有莘不破实在不想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费心机,有时候真希望这几个迂腐而执拗的老头是于公孺婴派来的,这样就算是钩心斗角,至少有个对等的对手。“不过在这个春光多得到处乱流的时候,只有傻瓜才会去想这些大煞风景的事情。我那些出类拔萃的朋友……嘿嘿,江离多半在晨睡;桑谷隽多半在想着那个英俊的女孩;芈压肯定呆在他的厨房里给自己做疗理汤;至于于公孺婴,嘿,多半在看着银环蛇发呆。哦,还有她……”

想到和雒灵配合得越来越默契的美妙境界,有莘不破心头大动,一阵猴躁。

马蹄马尾交到苍长老手上以后,苍长老把他们交给了阿三看管。后来阿三忙碌起来,又把他们交给老不死看管。老不死和马尾倒是相处得不错,一个老,一个肥,彼此都有一个懒惰的理由。

马蹄却活得忐忑不安。这些日子来他多多少少听见阿三对于公孺婴的夸耀,知道陶函有一头目视千里的龙爪秃鹰,而于公孺婴则能够和这头龙爪秃鹰通灵。

“嘿!首领能够看到龙爪秃鹰看到的所有东西哦!”

马蹄知道,有那终日盘旋在上空的龙爪秃鹰在,以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只怕逃不了多远。所以尽管阿三和老不死并没有把他们兄弟俩看得很牢,但马蹄也不敢贸贸然地逃跑。

“但假如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呢?”这当然会让他顺利逃脱的机会大大增加,但马蹄却不肯这样想,因为这样会刺伤他的自尊。在某个突然醒来的深夜,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作为有莘不破、江离或者于公孺婴的对手而被杀。“对等的对手……”

商队越来越忙碌了,因为各大首领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巨型的鱼凫也已经借到了,但舟筏却还没有造好。负责舟筏设计工程的是?长老。契后国在海外也有一截自己的附属地,航行业和造船技术也远非西、北各族可比。不过这次的舟筏在设计上追求简捷:一是保证能够托起一驾铜车和山牛、风马,二是保证舟筏底部不会湿漉以避免车轮生锈和牛马生病,三是排水破浪的功能较好。

“三哥!让我来帮忙吧。”马蹄很是时候地说,这时候阿三正累得直喘气。

“可是……”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其实我只是被误会了,我们兄弟俩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陶函的事情。在我们的冤屈澄清以前,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离开。”

“好吧。”听到阿三这句话以后,马蹄就开始卖力地干起活来,那份冲劲连陶函商队的人都觉得感动。

“看看人家那份劲儿!倒像他才是陶函商队的正主,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不能输给他!”

“对!”

马蹄没有发现,当自己的冲劲上来以后,身上居然也散发出能够激发士气的气质来。他一直就这么力量十足地干着,有一天阿三对他说:“不如你加入我们陶函吧。”

“我?可以吗?”

“当然!”阿三说,“别看我身份不是很高,但我在有莘台侯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你这样的人,一个顶俩,我想这事情至少有九分把握!”

这天晚上,马蹄兴奋地睡不着觉,整晚乐滋滋地听马尾在那里打呼噜。

第二天起来,他居然没有因为失眠而显得困顿。陶函的众人大半还在做梦,他已经盘算着如何准备这一天的工作了。这时远处一个人沿江走来,却是重伤初愈的芈压出来散布。

“少城主,早!”马蹄忙跑上前去哈腰,但芈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礼貌反应地点了一下头,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散步。

马蹄当场愣住了,在季连城外,自己也曾小心翼翼地伺候过他一回,可这位少城主完全不记得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知怎地,马蹄的心脏突然一紧。

“我在陶函商队,真的能够出人头地吗?”他眼前出现一个瘦削的老头,麻木地给山牛喂草料,这老头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又胖又脏的老头,两个老头相依为命地或者,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难道我就要这样一辈子地过下去?”他曾想过利用陶函商队作为跳板,跳出自己在季连城的那个命运的怪圈,可当他有机会进入陶函商会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陷入另外一个命运的怪圈罢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两个人怎么办?”舟筏已经准备妥当,伯嘉鱼的送别酒也已经吃过。临出发前,苍长老这样问有莘不破。

苍长老的身边是阿三,阿三身后是伛偻着身子的马蹄和马尾??马尾手上没有麦饼,只是呆呆站在那里吮吸着又脏又肥的手指。马蹄却扑通跪下了:“台侯!那靖歆干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啊!我们是被他骗来的!一路上他逼我们作牛作马,让我们受尽了苦头。可是我们两个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长老说:“看来只是两个小本商人,多半是给靖歆那家伙胁持了。”在苍长老面前,阿三也说了不少好话。

于公孺婴问道:“这两人这些天还老实么?”

“挺老实的,”苍长老说,“乖乖窝在那里,也没打算逃跑的样子。”

旁边阿三插口说:“后来我们忙起来,这小子还主动请求来帮忙抬过木头。其实这人在季连城的时候曾来应征过我们商队的杂役。”这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所以阿三恰是时候地插了这句话也不算越礼。

马蹄听见这话暗暗感激阿三。偷眼向江离看去,只见他眼皮也没抬一下,显然自己根本就没资格让他记在心上,但他却把江离拒绝他入陶函的那几句话刻骨铭心地记在脑中。

“是吗?”有莘不破懒洋洋道:“就安排他们上阀,做个杂役吧。”

阿三忙拍拍马蹄的背,低声说:“快谢谢台侯的恩赏!”

“谢谢台侯,谢谢台侯!”马蹄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能进陶函商队,这不是他向来的梦想吗?但为什么现在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满腔的积郁呢?

“你们出去罢。”苍长老说。

马蹄站起来,却没随着阿三出去,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有莘不破,问道:“你不杀我了,是不是?”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苍长老喝道:“还在这里嗦嗦干什么!谢过台侯的恩典,就快干活去!”

在这些举手之间就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人物面前,马蹄心中怕得要命,两边太阳穴跳得厉害,听到苍长老的断喝,不禁退了一步,背脊却碰到了不知进退的马尾。靠着背后那堆肥肉,他体内不知哪来的一股气从下往上冲,颤声又问了有莘不破一句:“你不计较我们的冒犯了,是不?”

有莘不破终于大度地点了点头:“没错。你们下去吧,好好干。”

苍长老喝道:“还不谢谢台侯勉励!”

马蹄突然想起透过季连火巫家的狗洞偷看到的一节礼仪,肃身直立,拱手长揖:“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兄弟俩臂膀相扶,自己还能活下去。就此告辞。”扯了一下马尾,也不敢停留,步履踉跄地走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不但是苍长老和阿三,连有莘不破也呆住了。

第二十四关尾声 [1825 2006041115:06:00.0]

舟筏已经妥当,铜车牛马也都上了舟筏,巨形鱼凫下水待发,可在最前锋的铜车“无忧”上,众首领都还不肯下令出发。

苍长老说:“台侯,再不走,就误了吉时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

“有莘哥哥,你还在等什么呢?”芈压骑着狻猊,兴致勃勃地在搬到舟筏上的铜车顶跳来跳去,从这驾车顶跳到那驾车顶,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

“桑谷隽,是吧。”说话的是江离。

“桑哥哥?他会来吗?”

“五五之数。”于公孺婴说。

“十二分把握!”有莘不破高声叫道:“他一定回来的!”

芈压嘟起嘴还想说什么,远处一个声音飘来:“真感动啊!感动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有莘不破一听几乎跳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看!我说他一定会来的不是吗?他怎么会舍得我们,对吧。”

“得了吧你,我只是来给你们送行。”桑谷隽骑着地狼,从岸边的土地上浮了出来,左边是左招财,右边是右进宝。

有莘不破冲他眨眨眼睛:“不是吧,你就算舍得我,难道还舍得那阵风?那阵风可是往西边刮去的呀。”

桑谷隽突然有点腼腆,但随即扬起了头:“就算要找风找雨,我自己也去得。”

江离突然道:“你若不想与我们为伍,为什么还要弄出一辆和我们商队铜车大小相类的车来?”

“车?”有莘不破说,“什么车?我怎么没看见。”

桑谷隽笑道:“因为你眼睛有毛病!”看了看江离,说:“人家都说于公兄眼睛毒,我看你也不比他差。”说话中桑谷隽等三人渐渐“升高”,他们脚下浮出一辆石头车来,果然和陶函的铜车一般大小。车底几头面目蠢钝的巨大地鼠托着,看样子这车竟能够穿山入石。

芈压见这辆石车竟然可以潜地如入水,大感兴趣,骑着狻猊跳了过来敲打玩弄。

有莘不破说:“我虽然没料到你会带这样一辆车来,不过还是为你准备了一艘大筏。”

“用不着。”桑谷隽一跃跳上了“无忧”上,左招财右进宝驱使石车“无障”,蓦地穿石而入,消失在江岸边的群山之中。把旁边的芈压吓了一跳。

桑谷隽说:“我们在水上走,我的‘无障’会在岸边紧紧跟着的,我就怕这舟筏走得太慢了。”

负责拉轮流拉“无忧”逆江而上的鱼凫,是伯嘉鱼所借七十二头鱼凫里最大的两头,是鱼凫国的两头通灵兽,听到桑谷隽这话一齐怒吼一声。桑谷隽是见过他们的,也不理会他们。有莘不破忙叫道:“出发!起航!”

“出发!起航!”苍长老令旗挥动,拉着无忧的鱼凫趁着怒气分水破浪,后面的鱼凫虽然略不及它的神力,但跟在无忧后面,阻力较小,也尽可跟得上。左边沿岸,火鸦托着芈压的厨房“一品居”凌空飞行;右边沿岸,桑谷隽的石车“无碍”时或出现在山石阴影间。鱼凫国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目送这传奇的商队溯江远去,有的祝福,有点赞叹,有的发楞,有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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