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哈了一声,揍了姬庆节一拳:“好你个小子,哈哈,看来人模人样的,居然去那种地方。哈哈,让你老爸知道,看不打断你的腿!”
姬庆节红着脸道:“我……我说过有原因的。”
桑谷隽笑道:“原来搞了那么多的铺垫,就是为了这句话啊。嗯,话说回来,你老爸知道这个巫舞团的存在么?”两个男人一旦连这种话题也聊起来,通常私底下都会变得亲热无比。桑谷隽这时和姬庆节说话,言语间也亲密了三分。
姬庆节道:“自然知道。”
“那他老人家就这样容许这个团伍的存在?不怕它教坏你们邰人的……哈哈,教坏你们邰人的良家少年?”
姬庆节红了一会脸,咳嗽两声,勉强正色道:“家父说,这种事情不能任它泛滥,但也不能堵死。何况这个巫舞团也还不算过分。里面的巫女也不是肆无忌惮地……做那个事情。”
“那是偷偷摸摸的了?”
“不是。其实……”姬庆节小声道:“其实女人帮男人解决,有时候不需要进行得很彻底的。”
“我懂了。”桑谷隽道:“就是……就是用一些手段,是不是?”
姬庆节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桑谷隽奇道:“你叹气干什么?”
“我……唉,这些巫女在普通人家眼里名声不好,但其实,其实她们也有她们的苦衷,特别是有些女孩子,心地并不坏。”
桑谷隽眨着眼看他:“你干嘛这么为他们辩护?难道……那里有你喜欢的……女孩子?”
姬庆节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天!”桑谷隽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居然能迷倒我们的稷后王子!”
姬庆节叹道:“其实,她也不算很漂亮,甚至很一般啦。不过有她在身边,我总能很快地放松下来。而且,我相信她其实是那种……那种虽然处淤泥,而不染尘垢的人。”
桑谷隽道:“我……我不想打击你,可你认为有可能吗?在那种地方。”
“至少,”姬庆节道:“她的心是干净的。”
桑谷隽喝了一口酒,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姬庆节伸手接过他的酒瓶,喝了一口,传回给他。两个男人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地闷喝。
桑谷隽突然道:“我突然想去……放松一下。”
姬庆节道:“哦。”
“要不要一起去?”
姬庆节摇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怎么可以进去?就算我不顾及我的身份,也要顾及我的责任。”
“那万一我遇上她,你……会不会介意?”
姬庆节出了一会神,道:“如果你遇见她,帮我问问她的意思。”
“意思?”
“嗯。”姬庆节道:“如果她也有一样的心意,那我……我就算冒着被父亲打死的危险,也敢跟父亲提这件事。但我不知道她的意思。”
“你干嘛不直接去问她?”
姬庆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了起来,轻声道:“她叫莲蓬。”转身离去。
桑谷隽目送他的背影,喃喃道:“莲蓬,莲蓬,你可知道我们这些王公子弟,其实比你更没自由……”一仰脖子,把酒喝光了,借着酒气大摇大摆地向那两面旗子走了过去。走了几步,想了想,一矮身子,还是走向侧门,低着头窜了进去。
姚槐正在接见他今天最重要的客人,突然有人敲门。
“什么事?阿平?”
门开了半边,他儿子姚平侧身进来。姚槐的客人马上面向里壁,似乎连姚槐的儿子也不愿意见。
“爸爸,有个羊祜,居然点名要见莲蓬。”
“去!我不是说了吗,除了那个人再来,否则莲蓬谁也不见。”
“可奶妈说那个人开来有些来头,要不要你出去看看?”
“来头?”姚槐摇头道:“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情,你让奶妈去稳住人,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姚平出去后,姚槐的客人才转过身来,问道:“一个巫妓,干嘛守得这么严?是你手底下的红牌么?”
“红牌?”姚槐笑道:“什么红牌!粗女人一个。”
“那干嘛这么看重?难道你想让她做你媳妇。”
“胡说!”姚槐笑道:“这女人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把一个要人给迷住了。那要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底下的人没看破他的身份,随便拨了莲蓬去服侍。那人离开的时候被我无意中窥见他的真面目,吓得我半死!我还以为我这里的事发了,他来踩盘子呢!后来那要人竟然又来第二次,我不敢见他,让奶妈派了我手底下最聪明漂亮的舞妓去服侍他,谁知道他看不上,仍然点了莲蓬。我当时就留意了,一开始还以为莲蓬把我卖了,不过暗中察看端倪,却又不像。后来那人又来了两次,两次都要莲蓬服侍,我这才知道,嘿,那小子竟然是迷上了莲蓬!从那以后我就把这小妞收藏好,除了那人再来,否则谁也不让碰。”
那客人道:“究竟是什么要人让你这样看重?”
姚槐笑道:“这事不忙,咱们说正事要紧。”正要说回“正事”,突然脚下微震,惊道:“地震么?”但只震了两震却没下文。正放下心来,门口又响起敲门声。姚槐脸色一沉:“又干嘛?”
门外姚平道:“奶妈说了,这人来历奇怪,最好爸爸你去相一相。”
姚槐回头望了他的客人一眼,见他的客人也点了点头,才道:“稳住他,我就来。”
姚平才走,姚槐道:“那您先坐坐?”
“不,我也想去看看。有办法让我偷偷瞄上一眼么?”
“这个……”
“我怕是陶函的人。那你可不认得。”
姚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吧。”
桑谷隽有些不自然地坐在这座小帐篷中。
他并没有露富,但迎接他的老女人一看到他那领天蚕丝袍马上摆上一张笑脸,把他请到最上等的帐篷中款待。桑谷隽不懂得这风月场所的情调,坐下就问:“是不是有个叫莲蓬的?”
那老女人一听这个名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知道有异,一边笑着应付,使唤了个上等巫妓帮住桑谷隽,自己借了个理由出来,让姚平去知会姚槐。得了姚槐的回应后,才回帐给桑谷隽陪笑:“莲蓬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
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巫妓忙献殷勤。桑谷隽被弄得手足无措,他不是不沾女色的君子,却也不是好坏全收的杂货桶!被摆弄地烦了,鼻孔中哼了两声,哼一声,大地便震一下。那老女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心中吓了一大跳,暗示两个巫妓收敛收敛,随即又让姚平去请他父亲。
没片刻姚槐抱着肚子笑吟吟走进来赔罪。桑谷隽也不好发作,只是又点名要见莲蓬。
姚槐道:“是,是!”他看不出桑谷隽的深浅,托了个模棱两个的话:“莲蓬可是我们团里顶级的巫女,我们团里谁也指不动她,我这就去请她,还请公子海涵稍候。”
退了出去,闪进一个小隔间,隔间中似乎有人耳语,姚槐再度出来,脸上似乎有些变色,低声吩咐姚平:“赶快去叫莲蓬进去服侍!”随即又进了帐篷,脸上恭敬的神色比方才又多了十二分:“公子稍候,莲蓬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知道了。”桑谷隽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她来之前我想静一静。”
姚槐哪敢违拗,哈腰退了出去。
桑谷隽哪会把这小小的巫舞团放在眼里?虽然姚槐等人做了些小动作,他也懒得去猜测。躺在地毡上喝酒等候。
“顶级的巫妓么?不知美到什么程度。虽然姬庆节说很平凡,但他既然看得上眼,总差不到哪里去吧。当然,跟燕姑娘是没办法比的。”
正在出神,帐门被一双打手掀起,还没见到人,先看到一双大脚。桑谷隽皱了皱眉头,随即见到一个女人??身上打扮得虽然华丽,但那装束却似乎是临时套在她身上的,她本身并无足以陪衬这身衣服的娇俏,皮肤也有些粗糙,但五官倒还端正。
“大概是莲蓬的丫鬟吧。”桑谷隽想,有些不悦地问道:“莲蓬呢?怎么还不来?”
那女人一怔,道:“莲蓬?我就是莲蓬啊。”
第十关涩涩良家子 [3853 2006041115:07:36.0]
桑谷隽见到莲蓬的样子实在大吃一惊:就这女人,居然把姬庆节给迷住了!
说实在的,这女人也说不上丑陋,可是也实在太普通了些。姬庆节的身份何等尊贵!他本身又何等优秀!一个巫妓居然能让他不顾世俗的歧视爱上她,桑谷隽心想必有过人之处,谁知一见之下,却让桑谷隽大为失望:这副容貌,就算她是天下共主的女儿,桑谷隽也为姬庆节感到委屈。
“你不是要找我么?怎么却是这副模样?莫非找错了人?”
“你真的是莲蓬?你们团里有没有另外一个叫莲蓬的?”
那女人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住没有发作:“没有。这团里只有我一个莲蓬,莲蓬又不是什么好名字,这么多人抢着要么?”
桑谷隽呃了两声,不知说什么好。莲蓬走近前来,除下袍子,随即又脱了外衣。
“别,别!”桑谷隽跳了起来。如果是别的,逢场作戏一场倒无所谓。但这个女人要真是姬庆节的心上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你这人可真奇怪。”莲蓬说:“我穿着外衣,怎么作法?”
“作法?”
莲蓬从帐篷中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香炉,焚了香,室内登时一阵清馨。
莲蓬道:“你要我先帮你放松精神,还是放松肉体?”
桑谷隽从没经历过这些,讷讷道:“放松精神怎么样?放松肉体怎么样?”
莲蓬道:“放松精神的话,我会念安眠咒,让你好好睡上一觉。放松肉体的话,我会给你念狂欢咒,让你发泄一下。”
桑谷隽心道:“狂欢咒多半和那个事情有关。”便道:“安眠咒吧。”
“好。”莲蓬在香炉前坐下:“来,你坐在我对面,用你觉得最轻松的姿势坐着就行。”
桑谷隽心道:“不知会不会真的睡着。要是睡着了岂非任人鱼肉?嗯,还是防范一点好。”暗运神通,在帐篷内壁布下一层透明的天蚕丝,不但形成了一个守护网,而且把内外的声音也都隔绝了。
姚富贵听从父亲的指令,把莲蓬送进了帐篷,心中却不服气,找到姚槐问道:“你不是说除了那个小子以外,不让莲蓬接任何客人了吗?”
“混帐东西!”姚槐低声骂道:“‘小子’两个字是你叫的?以后不管人前人后,不准对那个年轻人无礼。”
姚富贵不敢顶嘴。姚槐又道:“现在帐篷里那个年轻人,来头比那人更大!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要是能多攀上一个贵人,总是不错的。”
姚富贵不由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贵人?”
姚富贵挥了挥手:“出去吧,这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
他儿子恹恹出去以后,一直面向里壁的那个神秘客人道:“你不是效忠阿修罗侯的么?怎么现在又去攀那个蚕从王子?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姓桑的正帮助邰人和阿修罗侯作对?”
姚槐笑道:“效忠?呵呵,阿修罗侯大王我自然是要效忠的,可这并不妨碍我效忠蚕从王子啊。你也不想想,蚕从是什么地位!天下八大方伯之一。光是这个身份,就和阿修罗侯大人不相上下??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和岌岌可危的姬家不同,桑家可是几百年来一直兴旺至今啊。听说中原就要大乱了,可中原无论怎么乱,也没蚕从的事情!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棵一定不会倒下的大树,那么就是蚕从!这样的大神,你就是让我每天供在床头拜我也愿意啊。”
那客人冷笑了一声道:“无耻!”
“无耻?哈哈。”姚槐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有资格说这句话么?我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龟公,向谁投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又没族谱,虽然出生在邰人的部落里,冠了华夏的姓氏,可谁知道我身上有没有蛮夷的血!说不定我祖父就是个犬戎呢。嘿,倒是你,身为邰国十大部族之一的族长,血统纯正的轩辕血裔,却在这危急关头背叛本族,到底谁更无耻呢?申屠畔族长?”
暗黑中的男人喘息着说不出话来:“不!不是,我不是!”
姚槐冷笑道:“不是?我最多是个奸商,是个小人,你申屠畔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不!”申屠畔不敢高声,却在极力抗拒着:“我不是的!至少,我不像你那样,我不是为了自己……”
“好了好了。”姚槐突然发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而且都是些不见得对自己有利的话,当下回口道:“我知道族长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坐在一条船上了。还是让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干好阿修罗侯大王交代下来的事情吧。”
莲蓬念起了咒语,桑谷隽不禁有些失望。莲蓬的确是在催动安眠的巫术没错,她的咒语正试图让桑谷隽的大脑放松下来,这巫术和雒灵的心法倒也略有相通之处,但高下却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就算是雒灵也未必能在正面对敌的情况下撼动桑谷隽的心神,莲蓬这点咒语哪里会有什么作用?
桑谷隽又是一阵失望,他原来以为莲蓬是有什么独特的绝技能令姬庆节沉溺,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巫术也只有这种程度。
“你,还没感到要睡吗?”
桑谷隽苦笑着摇了摇头。莲蓬嘘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气馁:“唉,还是不行。”
“还是,你以前也失败过?”
“嗯。”莲蓬道:“对第一个客人就失败了。”
桑谷隽眼睛一亮:第一个客人,莫非是就是姬庆节?小心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客人?”
“是一个富家公子吧。”莲蓬说:“那天团里生意极好,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旧衫进来。当时没有别的人手,奶妈就临时让我装扮一下去应付他。”
桑谷隽道:“既然是富家公子,干嘛你们那个什么奶妈不好好招呼?”
“当时他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啊。”莲蓬道:“我也是后来才猜出来的。”
“猜出来?”
“是啊,”莲蓬说道:“我原来在团里也就洗洗补补,做饭打杂。但接待过那个男人之后,团主对我的眼色就有些不一样了。后来那个男人又来了一次之后,团主就对我好起来了。现在我住的穿的用的吃的,都是全团最好的。活也不用干,除了那个男人,也不用接待别的客人。我猜团主的心思,大概那男人其实是个偷偷跑来我们这里富家子弟吧。要不然团主不会这样费尽心思想巴结他。”
桑谷隽心道:“这女人出身卑贱,但心里倒很明白。”对莲蓬便多了两分好感。
“其实,”莲蓬道:“你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