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没想到阿??会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话,问道:“怎么了?是姐夫生气了吗?其实我去买早点了,瞧!只是……”
“行了行了。”阿??打断他说:“你也不用拿这个来搪塞我。别说你姐夫,就是我也混蒙不过去。”
马蹄笑道:“那当然,我哪能蒙姐姐你啊。姐夫呢?起身了吧?”
“他早走了。”
马蹄听都雄虺走了,反而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心希望能从这个绝代魔头身上学到本事,但一见到他却忍不住忐忑不安。因说道:“姐夫醒来不见我,没生气吧。”
阿??道:“我比他早醒片刻,便下厨房去做早点。回来他已经起身,左右不见你,口里喃喃说:‘这小子跑得倒快。早知道昨晚就宰了,岂不干净。’”
马蹄大吃一惊:“宰、宰、宰谁?”
阿??冷笑道:“还有谁?自然是你。”
第十关水道 [3253 2006092200:36:18.0]
马蹄听阿?说都雄虺一醒来就想杀自己,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问阿?:“姐夫??不,师父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没在跟前伺候?”
“不是。”阿?道:“其实,我昨晚就看出他要杀你了。”
马蹄骇然道:“昨晚?昨晚我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正因为昨晚他很开心,所以才暂时没杀你。”阿?道:“你把他逗乐了,不过让他多容忍你一两天罢了。”
马蹄道:“他……他要杀我,是因为我们俩……”
“或许是,或许不是。”
马蹄道:“阿?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探探口风,替我美言几句,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行的。”阿?摇头道:“他这人心如铁石。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招了他的忌,但他既然立志要杀你,而且出了口,就没有挽回的可能。别说你,就是对我……唉,假如有一天他下定决心要杀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马蹄脑袋嗡嗡作响。他昨晚一厢情愿,企图因都雄虺而成为一个人物,甚至取得与有莘不破和江离分庭抗礼的身份地位。然而这个改变他命运的际遇来到的时候莫名其妙,溜走的时候迅疾非常。他突然发现那些雄心壮志遥远得像天际的缥缈白云!到头来,自己终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混混而已。
阿?见他发呆的样子以为他吓到了,温言道:“别担心。我看他的样子,最近只怕有要紧事忙。你赶紧逃出夏都,逃得远远的。你身份卑微,他未必会为了你而大动干戈,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把你的事忘了。”
“逃得远远的……”马蹄知道这一来意味着他从此将默默无闻,除了活下去,什么也不能去追求了,因为一旦他出人头地,就有可能被雄霸天下的血祖知闻、追杀!
“怎么了?”
“姐姐……”马蹄突然间哭了起来,这一次是真的流泪了:“我……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窝囊地过一辈子。”
阿?怔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叹息了一声道:“弟弟,没办法的。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了他。他要杀你,只怕天下间也没几个人能保得住你了。”
马蹄听了这句话,脑袋活络起来:“没几个人,那就是还有了?”
阿?叹息道:“我听说,这世界上还有两三个和他齐名的人,另外还有两三个人他奈何不了。若是这些人出面,多半就能护住你了。可是能和他齐名的人,哪一个不是功盖寰宇,名满天下的?我们未必有机缘能结识他们,就算见到了他们,以你的身份,他们也未必会为你出头。”
马蹄这一年来千里游历,见识早非昔比,隐隐猜到阿?所说那几个人,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四宗师”、“三武者”之类的绝顶人物。诚如阿?所说,这些高人自己又哪有本事去结识?“为什么!为什么!有莘不破和江离为什么就能有那样的家世!要是我也有那样的际遇,我一定不会比他们差的!”他不愿服输,咬紧了牙,擦干了眼泪道:“阿?姐姐,无论如何我要先活下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是这夏都是他的势力范围,现在查得又严,我该怎么逃出去啊?”
阿?道:“若只是要逃出去,我却有个办法。”
“啊,好姐姐,快帮帮我,现在就你能救我了。”
阿?道:“我曾听他说起,这夏都固若金汤,无论是天上地下都有重重禁制。不过这些禁制也需要经常维护的,负责维护这些禁制的便是九鼎宫镇都四门。”
马蹄道:“我听过,不过听说现在只剩下三门。”
阿?道:“不错。其实前一段时间里只有两门。镇都四门中的河伯是最近才回来的。”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想起了桑谷隽独力打败河伯的往事,马蹄也不敢打扰她,见阿?出了会神,才听她继续道:“河伯离开夏都为时甚久,因此夏都水道里的禁制颇有破绽。河伯回来之后多方维护,但究竟还是有些破绽一时间还没全部补上。”阿?是水族最年轻的执事,修为虽然还远不及河伯,但水行之术精湛,来到夏都之后也颇关注夏都的水脉。
马蹄聪明得紧,一点就透,喜道:“阿?姐姐你知道那破绽,是不是?”
阿?点头道:“嗯,是个小小的破绽,不过足够让一个人出城去了。跟我来。”竟带马蹄来到后院,道:“出路就是这口古井了。这个通道,连他也不知道。”阿?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都雄虺了:“这条水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是担心他喜怒无常,缓急间有个逃跑的可能。现在刚好给你先用。你会避水诀吗?”
马蹄摇了摇头。阿?叹道:“我是糊涂了,你又不是水族,怎么会避水诀?嗯,龟息法会不会?”见马蹄又摇了摇头,阿?重新把她带回房内对他说:“昨天你跟我欢快,持续的时间很长,体力很好,应该有练过什么功夫吧?”
马蹄这个时候也不好藏私了,把从季连火巫家里偷出来的那片龟甲拿了出来说:“这是我捡到的秘笈,我是照着上面自己练的,也不知道练得对不对。”
阿?接过看了一下道:“这是极为阳刚猛烈的法门,和我所修炼的截然相反。不过这片龟甲所记载的内容并不是很深,和我所知颇有相通之处。嗯,他今天不会来了,我们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说着便给马蹄讲解龟甲上所刻的练气法门。
马蹄心道:“看不出原来她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好昨天没用强,要不一定死得很难看!”
阿?见他分心,拿龟甲啪的一声敲了他一下:“没多少时间了,快收敛心神好好听着!”
马蹄忙应“是”。这片龟甲他的内容他曾钻狗洞在季连火巫那里偷听过一些,离开季连之后琢磨了整整一年了,又按自己的理解胡乱修炼,没想到大致上还让他撞对了,只不过有些地方似是而非。这时得阿?指点,登时融会贯通,到了傍晚,阿?询问他运气的情况后道:“行了,你现在可以用龟息法了。”跟着教他怎么闭气,如何龟眠。阿?见他一点就明,教得也颇为畅快。待马蹄把龟息法粗粗学成,阿?道:“你现在的这点修为,最多只能闭气半个时辰,不过也够了。”跟着又给他讲解地下水路,说明进入古井之后该如何游走,如何出去。
好容易说完,阿?道:“成了,趁现在天黑,你快出城吧。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下井了。”
马蹄道:“姐姐,我舍不得你。”这回他倒是真的不舍。
阿?怔了一怔,叹道:“我也有些舍不得你。不过弟弟啊,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是你一生一世的伴儿。我们欢好一场,也算缘分。别耽搁了,快去吧。万一他像昨晚一样,突然间心血来潮又来敲门,只怕你就跑不掉了。”
马蹄一听,想起都雄虺的强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拖拉下去,突然跪下给阿?磕了三个响头道:“姐姐,这次我是真认你作姐姐了!”跟着爬起来溜进后院,爬入井中。
阿?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姐姐……马蹄弟弟,我很高兴做你姐姐,可我并不希望永远只能做人的姐姐啊。至少有一个人……我希望他不只是把我当姐姐……”
马蹄并不知道阿?的细腻心思,以龟息法潜入井中。一潜入水底,没游出多久眼前便一片漆黑。这一点却是阿?倏忽了:她出身水族,在水中游荡就像常人在陆上走路,只要知晓了道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对。马蹄却没这本事了。
他潜入水道,没多久就迷了路,在水里乱闯,渐渐胸腹间越来越憋闷,知道自己的龟息功夫快到极限了,眼前前方有一点光亮,这时也顾不得是什么出口了,涌头就上,却又是一眼水井,心道:“我不会游回来了吧?”
突然井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本事,夏人围得这么严密,你居然还能潜进来。”
马蹄心道:“原来没走回头路。却不知道这口井位于哪里,是在城内,还是城外。等等!刚才这男人语音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却听井外另一个男人接话道:“哼,地下盘根错节,布满了树根。若不是知道江离出身太一宗,而这夏都又是太一宗大本营,我几乎要以为是他搞的鬼!”
江离?马蹄听到这个名字,隐隐想起了什么,只听第一个男人道:“那你觉得是不是江离的杰作呢?”
第二个男人道:“不是。这些树很老了。没有一百年,只怕也有几十年了。多半是太一宗前辈留下的阵势。正因为年岁久了,缺少维护,有些根系长歪了,有些根系腐烂了,我才寻到一个小小的缝隙进来。”
第一个男人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话,马蹄蓦然想起来:“是他!这口音,没错!于公孺婴!那个眼睛比雄鹰还犀利的男人!”
第十一关密访 [3652 2006092200:38:04.0]
马蹄听出于公孺婴的声音,心中大奇:“我怎么跑到陶函商队这里来了?”
只听井外那人对于公孺婴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个院子是夏人监视上的死角么?哼!”马蹄正想他在哼什么,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惊呼声还没喊出来,已经被一卷蚕丝封住了口,身子凌空,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拖出井去,跌在地面上。两个男人冷冷地盯着自己,一个正是于公孺婴,另一个却是巫女峰下和有莘不破单挑的那个“强盗”桑谷隽。
于公孺婴扫了马蹄一眼,道:“是你!怎么是你。”
桑谷隽道:“认识?”
于公孺婴道:“嗯。”手一挥,马蹄只觉脑袋剧痛,便晕了过去。于公孺婴继续道:“是个小混混,看来不是夏人安排的奸细。多半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
桑谷隽道:“这么说这口井可就有些古怪了。”
于公孺婴沉吟了一会,道:“先不说他,先说说你吧。你刚才说夏人布置在地下的‘地网’有破绽?”
“不错。”
“那破绽有多大?”
桑谷隽道:“刚好够我一个人过来。”
“再带一个人呢?”
桑谷隽微一沉吟,道:“你要我把不破送走?他本身不会地行之术,我带着他,只怕通不过那缝隙。除非硬闯!”
于公孺婴叹道:“空中又被登扶竟的天罗封住……罢了,这件事情我另想办法吧。你这次来,是来见不破,还是来找燕姑娘。”
桑谷隽神色一阵黯然,道:“不破我就不见了。燕姑娘……”话没说完,便摇了摇头。
于公孺婴道:“你走的时候她没去送你,你没因此怪她吧?”
“怎么会。”桑谷隽道:“其实,我直到现在也很矛盾。我很想在办事之前先见见她,又怕见到她以后会失去勇气。算了,还是不和她见面了。如果我这次有命活着走出夏都,再去找她。”
于公孺婴看着他,良久才道:“你打算进王宫报仇?”
“是。”
“可是你孤身一人……”
桑谷隽截口道:“一个人才好办事,左招财右进宝都被我赶走了,因为我知道就算他们来了也未必能帮上忙!倒是你,我那天混在人群里,看见你们入城的情景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怎么把陶函的弟兄们都带来了?这不是把他们往虎口里推么?”
“这事你别管。”于公孺婴道:“嗯,你要报仇的话,我或许能帮你制造一个时机。”
“时机?”
“对,时机。”于公孺婴道:“夏都高人如云,但有一个时刻,大部分人都会被另一个事件所吸引。那个时刻,也正是你仇人身边的防护最薄弱的时候。”
桑谷隽道:“什么事件?”
“这个你也不用问。总之不破斋戒已满的那天,就是夏都大乱之日。你好好准备着吧。”
桑谷隽惊道:“你是说……你们真想在夏都动手?”
“看现在的形势,是不得不动手了。”
桑谷隽脸色沉重,道“你有几成把握?对方可是有都雄虺压阵啊。”
于公孺婴道:“我说过,我们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反正我一开始也没把你计算在内。倒是你那边。就算给你冲到妹喜面前,你就能报仇么?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那女人修为如何,但她是雒灵的师姐,绝对不好对付。”
“我有办法的。”
于公孺婴沉吟半晌,道:“你的办法,是指有莘?大人留下的‘虎魄’?”
桑谷隽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于公孺婴道:“虎魄的威力我不了解,但有莘?大人和我们诀别的时候,雒灵也是在场的。因此……或许虎魄的秘密妹喜知道一些也说不定。”
“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些日子来我已经掌握了虎魄的奥秘,它确实是心宗门人的克星,只要我能接近那个女人,就一定能为大姐报仇!”
于公孺婴却道:“但你别忘了,这段时间里雒灵和妹喜都是见过独苏儿的。这个女人深谋远虑,若她知道了虎魄的事情,或许帮她徒弟琢磨出一个法子来。”
桑谷隽神色转为凝重,道:“这个倒不可不防。”
“你的事情,我帮不了多少。”于公孺婴道:“我只能遥遥祝祷,愿你成功。”说着掏出一个盒子来,道:“前途难卜,你我也不知是否有相见之日。这份礼物,给你留个纪念吧。”
桑谷隽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你送我礼物干嘛?”
于公孺婴微微一笑,道:“你我相处时日不长,但也算共过患难。我年纪较大,向来绷脸绷惯了,但你对燕姑娘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若你这次能平安出城,这份礼物,算是我提前送你的贺礼吧。”
桑谷隽奇道:“贺礼?什么贺礼?”
于公孺婴微笑道:“弟弟成亲,哥哥再穷也得送点贺礼的。”
桑谷隽醒悟过来,知道于公孺婴关心自己的姻缘,心中一热。但想起燕其羽对自己若即若离,心头又是一冷。再想这次深入龙潭虎穴,谁知道还能否平安出去!便把盒子递回来道:“等我成亲那天,你再来送我吧。”
于公孺婴不接,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
“可是眼前的局势……”
于公孺婴不等他说完,便道:“莫说丧气的话坏了兆头!”
桑谷隽想了一想,道:“那我就收下了。”
于公孺婴道:“你进来也有段时间了,不宜耽太久,不如进去见见不破和燕姑娘就走吧。”
“不了。我这就走。”
于公孺婴道:“不破若知道你过门不入,只怕会不高兴。再说现在雒灵又不在……”
桑谷隽却仍是摇头,不再说什么,身子慢慢沉入地下。于公孺婴知道难以挽留,叹息一声,道:“既如此,多多保重。”
桑谷隽走后,小院中再无第三个人,于公孺婴把昏迷了的马蹄提起,拖进房内,关上门,把他弄醒。马蹄捧着剧痛的头正要发脾气,蓦地见到于公孺婴那刀锋般凌厉的眼神,登时馁了,小声道:“于公首领,你好。”
于公孺婴脸寒如冰,丝毫没有和桑谷隽说话时的友善,问道:“你来这里作什么?怎么来的?”
他什么威胁的话也没说,但马蹄却打了个寒战,勉强调匀呼吸,道:“我是走错了路。真的,于公首领,商队对我有恩,我不会干对不起商队的事情的。”
于公孺婴冷冷道:“是恩是仇,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只问你,这井下水道通向哪里?”
马蹄心中一动,道:“我姐姐后院的一口古井。”
“古井?你姐姐的后院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