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月道:“从这把心剑上想办法。只要你能激发出足够强的力量,就能把我们都送走。我们一走,这半真半假的鬼门就会关闭。鬼门一闭,那不纯不粹的心门绝对困不住你。”
有莘不破道:“炼前辈和孺婴老大打架,我连插手都做不到,哪里还能够送你们走!”
奈月道:“你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大行,不过我感到了这个时空已经存在第三股强大的力量。”
有莘不破道:“第三股?炼前辈是一个,孺婴老大是一个……我不算,前辈你算不算?”
奈月道:“我也不算。”
这时太阳风的袭击已经过去,但无数星球残骸却飞袭而来,有莘不破取出鬼王刀砍砸挡拨,慢慢后退。好容易稳定下来,便见一道刺得人眼睛疼痛的光芒把整个晦明不定的空间耀成一片白色,等到眼睛渐渐习惯那强光,才隐隐看清是于公孺婴出手反击,炼半挡半避,于公孺婴的箭被斩断,半截断箭从炼的无明甲中擦出,误中一颗星辰,引发了一连串的星辰爆裂!
就在这场爆炸中,有莘不破隐隐看见一道血光闪现在宇宙尘埃之间!
奈月道:“你也看见了,是吧?”
有莘不破愣了一愣,道:“剑!是第四座坟墓里出来的那柄剑!”
奈月道:“没错,就是它。小伙子,去抓住它吧,借助这把血剑的力量,再加上心剑的灵异,你应该可以把我们送走。”
有莘不破道:“它飞得这么快!怎么抓住它?哎!不好,又消失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奈月却不再说话。
有莘不破心中有了一个目标,也不再彷徨,朝着那道血光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中间经过炼和于公孺婴交锋的冲突点,那真是个九死一生的险境!好几次只差了那么一点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时候炼已经无法掌控战局,于公孺婴也没法停手,但有莘不破还是努力地在躲避中前进。在这个不知多大的空间里,他不知寻找了多久,是几天,几月,还是几年?终于,血光从他身边划过,他不敢伸手去抓,拔出鬼王刀企图拦住,血光过处,坚不可摧的鬼王刀竟然断成两截!
有莘不破大怒,眼见那道血光在前方一个盘旋,从左下方打横经过,随手丢开鬼王刀,抽出心剑脱手射去!眼见心剑就要和血剑撞个正着!有莘不破大感后悔。这心剑是雒灵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灵儿不在时,他往往抚剑相思。这时冲动之下发剑射去,只怕心剑也会像鬼王刀一样被血光粉碎,不由得着急万分。
谁知道两道光芒相撞,却没发出什么摩擦,血光转了个方向,心剑竟然黏附着跟了过去。有莘不破大喜,但两剑渐飞渐远,竟然飞到炼与于公孺婴中间,恰巧遇上两人同时对攻,巨大的冲击把他们中间的一切都化作粉碎!什么心剑,什么血光,全都化为乌有!
有莘不破心中一痛,心中十分害怕和雒灵的联系也会随着心剑的消失而从此断绝!他叫了一声“前辈……”想要求教,才发现奈月此刻已经在在个空间的另一个角落。要回到她身边,又得再冒生命危险穿过炼与于公孺婴之间的战场!
有莘不破已经开始感到疲累,而那两个男人的冲突却比方才更加激烈!看着两人之间那流星雨般的灿烂光华,有莘不破知道自己只怕没法回去了。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如果她真有办法,早就跟我说了吧……”他想帮于公孺婴,却不知应否出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就像就是整个世界!
“我该怎么办?”脑袋一阵空白之后,他又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来的经历,他问了自己第三个问题:“我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别人在推动:祖父授命他主持玄战,师父指点他上昆仑??可这些都是自己的目的么?
“我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干这些事情?”
为了家国?为了朋友?还是为了妻子?如果是,那现在做的事情和这些有关系吗?如果不是,那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出神,在有莘不破自己,他却是在沉思。
一颗流星在有莘不破失神中向他冲来,却被一股莫明其妙的力量撕开。眼前的无量星辰,在有莘不破眼中有如无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知为何能让真正的自己拥有这样的安宁!
他仿佛听见炼在笑,是大笑,笑什么,好像说:“好家伙……哈哈……”
他仿佛听见奈月也在笑,是微笑,微笑中好像对他说:“我在你剑上留了点东西,记得带给……”
最后,他仿佛看见于公孺婴也在笑,他笑得很简单??简单的笑容,简单的话:“不破,干得好!”
然后,于公孺婴就消失了。有莘不破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他醒了过来,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是破碎的星辰,以及一座半颓的坟墓。
奈月,炼,还有于公孺婴都不见了。
“孺婴老大!”有莘不破嘶声竭力地吼着,却没有听见一声应答??哪怕是他自己的回音!
“奈月前辈……炼前辈……”
有莘不破仿佛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唯一能让他有真实感的,只有手中的那柄剑,那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剑,那柄陌生而又熟悉的剑!
有莘不破抬起头,重新注视那座半颓的坟墓,墓碑已经被斩裂,碑上的迷雾正在散开。
有莘不破握紧了剑,慢慢靠近,当迷雾散尽,他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
第二十一关最后的梦 [3321 2008052619:37:37.0]
季连城就在眼前了。
“哇!好大、好热闹……走快点!葫芦!走快点!”
不,这里不是,这里是季连,不是那个地方。可是,这里的一切好像……
“你听见没有啊!走快点!葫芦!”
“等等!等等……”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这里是季连,又不是那里。是有人在施展乱人心神的功夫吗?不,不是,独苏儿已经死了。周围也没有心宗的人。
“葫芦,我们没吃的了。”
“嗯。”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饿死吗?你看那边,好可怜,那些人。”
“这城里,应该有很多吃的才对。”
“别想了……那些,不是我们能碰的。”
该死!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
“你的眼神……好奇怪诶。”
嗯?这不是记忆中的声音,那是现实中的了?
空荡荡的季连城,连鸡狗也没剩下几只,竟然还有一个人在。
“我应该怎么叫你?师父?姐夫?咦,你干什么?为什么不理我?喂!师……师父??”
这个地方变得陌生了。当年来到这座城池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城,原来也会长大、会变老的。可是它的生命,是不是也能吞噬呢?
“葫芦……看我拿到了什么!”
“你不是说不偷东西的吗?”
“那你吃不吃?”
“……”
“喂!过份!别吃这么多!你至少给我留点!”
粮仓,匠棚,市集,宫殿……好像到了哪里都一样,到了什么时候都一样。记得那个人说过??不,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影子。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在那把磨得光亮的刀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徒弟走错道路了。宗统这种东西,一走错路就很可怕。因为要挽回,不是靠年来计算,而是靠代来计算。一个人的认识定型之后,一生都很难改变了。要改变,就只有毁灭他,然后靠他的传人来改变和推进了。不过他的传人的改变,也未必永远都是前进性的。比如我的徒弟,他就错得厉害!而我徒弟的传人,显然也不可能完全逃脱他的笼罩和影响。那也许要等到再传弟子甚至第四代、第五代,这个宗统才有回归正统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在歧路上会走得更远。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就留给你吧。我希望的那些事情,或许你也不能完成吧。那就只能再等待下一代了。别的宗派,也许二三十年就是一代了,而我们这一派,一代与一代之间的间隔是很难预计的。所以,本宗的路途,还遥远得很哪……”
那面镜子里的东西只显现了一次,不过那已经够了。那些东西,只要能稍稍领略,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远处望去是一座山,这里是南门了。再过去,就是华夏力量所未能到达的地方了吧。许多追求玄真的人则常常跑到那些蛮荒的地方去,因为那种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的,只是些妖怪、精灵、魔鬼、神仙。他们有可能会侵犯你,也有可能会告诉你许多故事,许多秘密。比如古老的森林中,会存在一些上前年的树木。如果能听懂它们的语言的话,你得到的,将是纵横千古的眼界和人所不知的秘闻。
“小东西,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呢?真是奇怪。你是‘人’吧?许多年前??你问我多久?已经不记得了??两个和你差不多的小东西来到我身边。一个躲在我身后,一个四处乱找。一个故意露出点破绽,就让另一个找到了。找到之后,他们就抱在一起,互相啃咬着对方,像发情的野兽那样子……后来他们就坐在我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们看不起我长远的生命,认为生生灭灭是宇宙间的必然。这一点我当时也是赞同的,心想那一定是两个很旷达的‘人’吧,真是少见啊。我记得,你们‘人’总是要追求比我们更长的生命,记得有个‘人’曾在这个山上寻找能让他活得更长的果实,结果把自己毒死了。只有这两个人,他们的看法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不过很奇怪,这样的两个人后来竟然会变得那么偏激。纠纠缠缠,离离合合,最后竟然死在我身边。他们已经具备一举手就把我毁灭的力量,可到最后,他们的生命还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
自以为看破生死存亡的,那大概是洞天派的人吧,也许就是他们的祖师。其实他们真的看破了吗?只怕未必吧。如果连生死也看破了,那还有什么让他们活得那么痛苦又死得那么激烈?独苏儿好像说过,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嘿嘿,如果有,那就是偏执!无谓的偏执!
东边的门,对准了一条大路。从这里可以通向已经颓废的无忧城。
伊挚现在,应该正迅速地调动军马前往甸服吧。虽然只是一点蛛丝马迹,但他瞒不过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不过,现在谁还有功夫去管大夏的事情呢?一个王朝的生命,可以是几百年、一千年,但终究是要灭亡的。而一个能够生生不息的人,却可以千万年而不朽!活得越长,见识就越高!力量与智慧都会与日俱增。万年之后,那将是如何的一个境界啊!希冀由传人来突破自己,还不如干脆由自己来突破自己!
毕竟,只有实现真正的不灭,才是通往大道至高点的康庄路途。时间是向前的,而不是真正可逆,不是循环的,也不可能超然地跳出去!太一宗的人都入魔了!他们不懂得,人只有随着它的前进而前进,随着它的流淌而层累,才能由少而多,由迷惘到清晰,只有登上最高峰后再俯视群山,那时候的悟才是真正的悟!呆在这个时空里想象着超越这个时空的境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葫芦……”
这个声音,以后只能在回忆中听见了。那个叫葫芦的家伙其实已经死了。就算阿?再怎么地叫喊,也并不能让那个人的声音重现。
“葫……芦……”
这就是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西门??虽然不是这季连城的西门。不过在当时,那里也是一座空城了。同样是为了逃避不可战胜的敌人,逃得一干二净。
从这条道路再往西,就是云梦了,那个海一样大的水泽!好像藐姑射就是在哪里诞生的。他被分裂出来的时候,那个叫葫芦的家伙大概还没出世吧。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来的,就像洞天派那个小伙子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哪里来的一样。
为什么四宗的人一定要纠缠在一起呢?大家本来并没什么关系,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同门同道。结果千百年来却总是你来创造我、我来毁灭你的局面。独苏儿当初用“神裂”造出了川穹原神,正如当初那个老头子用影复再造藐姑射的身体。他们在干那件事的时候,动机都是自然而奇怪,而产生的后果却都大大超出他们自身的想象。
“师父……你真的不杀我么?那我走了……”
走?眼前这个年轻人转过身去的时候,那种感觉真让人感慨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他走得了吗?这座城池,已经完全弥漫在血潮的笼罩之下。那是以十万将士和三十万奴隶的性命造出来的血潮,一路来又吞并了上百万的生命。在这片血潮面前,只怕连伊挚也束手无策了吧。所以他才会躲着不敢出来!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哼!你还是决定动手了,是吗?师父!”
咦,这个年轻人居然融入血潮之中而不受伤害,难道他已经悟出了生灭无碍的道理了?不过也不奇怪,卢城里十万昆吾大军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该都被他吃了吧。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已成长得相当不错了。那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不会受到这血潮影响的人。
“师父……你这些东西……哈哈,好舒服啊!”
这小子,出入于血潮之中便如游鱼出入于浪涛之间,果然,如果要对付他,这片纵横天下的血潮也许半点用处也没有。
“哈哈,师父,你简直就是给我带来了一顿大餐嘛!”
他在吞食血潮。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也难怪,他这个年纪,大概还以为力量越强大就越好吧。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精纯,什么叫做深远。当初为了走捷径吃了那么多人,后来为了勘破最后那层境界,却又不得不花比吃人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功夫去把那些东西吐出来。捷径?那根本就是歧路。这小子明显也犯了这样的错误,他现在只懂得抢夺,只懂得吸纳,也许要十年,也许要二十年,他才会懂得付出与抛弃的道理吧。
不过,他没那个时间了。
“哈哈……咦,师父,你、你……”
天地间突然静穆起来,那个男人负手侧立,他的眼神既像是秋雨后的月夜,又像是一头刚刚梦醒的雄狮。
整座季连城没有一点声音,方圆千里的生命都吓得不敢动弹。
他要出手了。
第二十二关吞云梦藏芥子 [3386 2008052619:36:53.0]
都雄虺进城以后,马蹄就跟在他后面,随着他一起东西游走。他不知道血祖在干什么,对方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做梦。于是他慢慢地有些宽心,直到在血潮中被都雄虺一掌打下来。
马蹄从地上爬起来,很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又恢复了王都时候的模样:霸道与凶横藏于微笑之中。但马蹄又把他和刚才那个都雄虺比较,心道:“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这个绝代宗师的真实面目呢?”
“师父。”马蹄叫道。
“什么师父!我呸!”都雄虺冷笑道:“不过对你这臭小子,我还真的看走眼了!说!你的功夫都哪里学来的?”
马蹄也不隐瞒,道:“是你教我的啊。”
都雄虺奇道:“我?”
马蹄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拜师那天你给过我一颗果实?”
都雄虺道:“那又如何?”
马蹄道:“我吃了之后,拉出了一大堆腐烂的血肉、肠子什么的。后来我听人说,我已经有了什么血之胃。”
都雄虺讶然道:“嗜血之胃!那颗破烂果实居然能帮你制造一个嗜血之胃!”脑际一转,便明白过来:“是了!血晨那小子去了天山,多半是那见鬼的老头子给他的!”
马蹄道:“开始我吃点血肉只是长力气,后来我吃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本事竟然自然而然地就懂了。再后来,我连头颅被砍下也死不了,没有肠胃也能吃人。”
都雄虺道:“那是嗜血之胃由实转虚后的状况。这么说来,小子,你也算有资格作我徒弟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其实马蹄在王都的时候跟他说过,但他那时根本没记得。
马蹄道:“我叫马蹄。”
都雄虺道:“马蹄,名字还不错。”手往自己胸口一按,马蹄便觉心跳急速加快,一弹指间跳了不下百下,体内的血流如风浪狂涌,几乎就要冲破血管爆裂而出!
都雄虺笑道:“你的承受力倒是不错。”又往自己的肚子一拍,马蹄只觉得肚子一阵抖动,肠胃竟然自己胶结起来,越勒越紧,最后竟崩了个粉碎!
都雄虺再往肺部、后腰连连拍三拍,马蹄的肺叶立即爆裂,肾脏化作一堆血水,和早已粉碎的肠胃一起喷了出来。
都雄虺重新往胸口一拍,马蹄哇的一声,心脏脱口跳出,七窍中鲜血狂射,四肢萎靡,瘫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