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为什么,”她说,“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我见过他家那个让人着迷的漂亮女儿。”
“你不必生气。维亚洛夫在这个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也很富有。奥尔加简直是个天使。”
“就算不是天使,至少也该是个基督徒吧。”
“维亚洛夫家是俄罗斯东正教徒,”格斯想,倒不如把丑话统统摆到桌面上,“他们去埃德尔大街的圣徒彼得和保罗大教堂。”杜瓦家族是圣公会教徒。
“但不是犹太人,感谢上帝。”母亲曾担心格斯要娶雷切尔?阿布拉莫夫,他一度十分喜欢这个女孩,但从来没真正爱上她,“我们该庆幸的是奥尔加的目标不是钱。”
“当然不是。我觉得维亚洛夫肯定比父亲更有钱。”
“这就不敢肯定了。”像乌苏拉这种女人本不该知道钱的事情。格斯怀疑她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别人的丈夫身家几何,只是装作一无所知罢了。
她并没像他担心的那样大发脾气。“那么说,你同意邀请她了?”他战战兢兢地问。
“当然。我会给维亚洛夫太太写封短信。”
格斯一阵欣喜,但另一种担心又袭上心头:“我得提醒一下,不要邀请你那些势利的朋友,省得让维亚洛夫太太自卑。”
“我没有势利的朋友。”
这话简直滑稽可笑,甚至不值得细想。“请菲舍尔夫人吧,她人很和蔼。还有格特鲁德姑姑。”
“好的。”
“谢谢你,母亲。”格斯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像在一场严峻考验中幸存了似的,“我知道奥尔加不是你梦想的那种做我新娘的女孩,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变得非常喜欢她的。”
“我亲爱的儿子,你都快二十六岁了。要是在五年前,我可能会想办法说服你不要跟一个来路可疑的商人女儿结婚。但最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有孙子了。就算你现在宣布你要娶个离婚的波兰女招待,恐怕我最先关心的也是她够不够年轻、能不能生孩子。”
“不要操之过急。奥尔加还没答应嫁给我。我甚至都没有问过她呢。”
“她能抗拒得了你吗?”她站起来,吻了吻他,“好了,再给我来一杯。”
“你简直救了我的命!”奥尔加对列夫说,“父亲要是看见,准会杀了我。”
列夫笑了:“我看见他走过来,不得不迅速行动。”
“我感激不尽。”奥尔加说着,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他吃了一惊。她不等他利用这个机会便撤回身子,但他立刻觉得自己跟她之间关系变得完全不同了。他紧张地朝车库四下看了看,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她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给她点着,学着格斯昨天的样子。这是一个亲密的姿态,让女人稍稍低下头来,任由男人盯着她的嘴唇。这感觉实在太浪漫了。
她靠在帕克特的椅背上,吐出一口烟雾。列夫上了车,坐在她旁边。她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样子。他给自己也点上一支烟。他们两个在半明半暗中坐了一会儿,烟雾里混合着机油、皮革和奥尔加身上的香水气息。
为了打破沉默,列夫说:“我希望你喜欢这次网球聚会。”
她叹了口气:“整个城里的男孩都害怕我父亲,”她说,“觉得如果吻了我,我父亲就会拿枪打他们。”
“他真会打他们?”
她笑了起来:“也许吧。”
“我不怕他。”这话跟真实情况差了那么一点儿。列夫不是真不害怕,只是他将恐惧置之度外,每每希望能凭耍弄嘴上功夫摆脱麻烦。
但她有些半信半疑:“真的?”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雇了我。”这话也跟实际情况差了一步,“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看来我真得问问。”
“格斯?杜瓦很喜欢你。”
“我父亲倒是愿意让我嫁给他。”
“为什么?”
“他有钱,他的家族是布法罗的老牌贵族,他父亲是参议员。”
“总是你爸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烟。“是的。”说完,又把那口烟吐了出来。
列夫说:“我喜欢看你抽烟时嘴唇的样子。”
她没有回答,而是探究般看了他一眼。
这种邀请对列夫来说已经足够,他吻了她。
她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呻吟。用一只手无力地推着他的前胸,但并非真的表示抗拒。他把烟头扔到车外面,伸手摸她的乳房。她抓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拨到一边,但随后用力把它按在她柔软的身体上。
列夫用舌头触碰她闭着的嘴唇。她闪开身子,露出一脸错愕的神情。他意识到她不知道这种接吻方式。她真的毫无经验可言。“没事的,”他说,“相信我。”
她扔掉手上的烟,把他拉近自己,闭上眼睛,张着嘴巴跟他接吻。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非常快。她的欲望急不可耐,不顾一切。列夫曾有过几个女人,他相信明智的办法是让她们掌控节奏。若是女人迟疑不定,那就不能操之过急,而对方若是心急难耐,那就不用犹豫了。当他伸手在她的内衣下面探寻到她柔软而隆起的私处时,她变得如此亢奋,以至于激动地抽泣起来。他想,如果她真的直到二十岁都没有被布法罗的任何一个胆小的男孩吻过,那她心里一定积聚了太多的委屈。她抬起臀部,急切地等他去拉开她的内裤。当他去吻她两腿中间那块地方,她惊讶而兴奋地叫了起来。她一定还是处女,但他欲火中烧,这种念头根本不能让他停下来。
她向后躺下,一只脚搁在座椅上,另一只脚搭在地上,她的裙子卷到了腰部,大腿张开等着他。她张着嘴喘着粗气,睁大眼睛看他解开裤子。他小心地进入她,知道女孩那里很容易弄疼,但她抓住他的臀部,急切地将他插进自己,就像她害怕最后一刻受到欺骗,无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一样。他感到她那童贞的薄膜抗拒了一下,随后破裂开来,就像一种突如其来又倏忽而去的阵痛,让她轻轻喘息了一声。她随着自己的节奏对着他上下移动,他再次让她主导,感觉她正回应那自然力量的召唤,无法拒绝。
对他来说,这比他从前的任何做爱经历更加令人战栗。有些女孩懂得该怎么做;有些一无所知,但急于享受性爱;还有些人小心地满足男人,然后再去寻找自己的快感。但是列夫从来没有碰到过奥尔加这种不加掩饰的渴求,这更激起了他的欲火,让他一发不可收拾。
他抽出身子,奥尔加大叫一声,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嘴上压下那声音。她像一匹小马那样跃动着,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一声憋着气的尖叫达到高潮,过了一会儿,他也一样抵达兴奋的顶点。
他从她上边下来,坐在地板上。他静静躺着,喘息着。一分钟里,他们谁都没说一句话。最后她坐了起来:“哦,天啊,我真不知道会是这样。”
“一般都不会这样。”他回答。
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人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她用稍微平静的声音说:“我做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
她从车里捡起内裤穿上,又静静坐了一会儿,让呼吸平稳下来,然后起身下了车。
列夫看着她,等着她说些什么,但奥尔加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走向车库的后门,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不过,第二天她又来了。
伊迪丝?高尔特在6月29日接受了威尔逊总统的求婚。7月,总统临时回到白宫。格斯对奥尔加说:“我要回华盛顿几天。”当时他们正在布法罗动物园里散步。
“几天?”
“就看总统的需要了。”
“真是惊心动魄啊!”
格斯点点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但确实意味着我身不由己。如果同德国的危机升级,那我就会很长时间都回不了布法罗了。”
“我们会想念你的。”
“可我会想念你。这些日子我们相处得这么好。”他们在特拉华州公园泛舟湖上,在水晶海滩游泳晒太阳;他们还驾船逆流而上,到达尼亚加拉湖区,穿过大湖去了加拿大。他们每隔一天就打一场网球,每次都跟着一帮年轻的朋友,其中至少有一位警觉的母亲陪伴。今天就有维亚洛夫太太跟着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和查克?迪克森说着话。格斯接着说:“不知道你能否意识到我会多么想念你。”
奥尔加笑了笑,但没有回答。
格斯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夏天。”
“也是我的!”她转动着手里红白相间的波点遮阳伞。
这让格斯很兴奋,尽管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陪伴让她如此高兴。他还是有点摸不透她。她总是显得很高兴见到他,喜欢跟他一连几小时说个不停。但他看不出感情,看不出她对他抱有超乎寻常朋友的那种热烈情感。当然,正经人家的女孩不该表现出这种迹象,至少在她订婚前不会。话虽这么说,但格斯还是不知所措。也许这是她吸引力的一部分。
他清楚地记得卡罗琳?威格莫尔曾清晰无误地向他传达自己的需求。他发现自己总是在想卡罗琳,她是他除此之外爱过的唯一一个女人。如果她能直言相告自己想要什么,奥尔加为什么不能?不过,卡罗琳是有夫之妇,奥尔加则是个处女,又是在严格的庇护下长大的。
格斯在熊山前停下,他们隔着铁栅栏观看那头小棕熊,它也看着他们。“不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一直这么快乐。”格斯说。
“为什么不呢?”她说。
这是种鼓励吗?他看着她。她没有回应他的注视,只是盯着那头熊。他观察着她那双蓝眼睛,她粉红脸颊的柔美曲线,她脖子上的娇嫩肌肤。“我真希望我是提香,”他说,“那样,我就可以把你画下来。”
她母亲和查克从旁边经过,慢悠悠朝前走着,格斯和奥尔加留在后面。以前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稍有独处的机会。
她终于回应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爱慕。这让他有了勇气。他想:既然当鳏夫不到一年的总统可以做这件事,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说:“我爱你,奥尔加。”
她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现在他又觉得自己摸不透她了。他说:“有没有机会……或许我可以指望哪天你也会爱我?”她盯着她的眼睛,屏住了呼吸。在这一刻,他的生命就攥在她的手心里。
好长一阵沉默。她是在考虑吗?在掂量他的轻重?也许是在犹豫?毕竟这是件改变命运的人生大事。
终于她微笑着说:“哦,是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吗?”
她开心地笑着:“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你爱我吗?”
她点点头。
“你得说出来。”
“是的,格斯,我爱你。”
他吻了她的手:“返回华盛顿前,我会跟你父亲谈一谈。”
她笑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
“这之后,我们就可以跟大家宣布了。”
“好的。”
“谢谢你,”他热切地说,“你让我非常幸福。”
格斯一早来到约瑟夫?维亚洛夫的办公室,正式要求准许他向他的女儿求婚。维亚洛夫表示很高兴。尽管格斯料到会有这种回答,听到后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格斯正好途经此地,他要去车站乘火车前往华盛顿,因此两人商定等他返回后马上举行婚礼。同时,格斯也很高兴让奥尔加的母亲和他母亲一道拟定婚庆计划。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交易大道上的中央车站,迎面碰上从里面走出来的罗莎?赫尔曼,她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背着一个小旅行袋。“你好,”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
“不,谢谢,一点儿不沉,”她说,“我就去一个晚上,去一家通讯社面试。”
他扬了扬眉毛:“是去应聘记者?”
“是的,而且我已经得到这份工作了。”
“恭喜!对不起,我的确有些吃惊,因为没想到他们会雇用女作家。”
“的确不同寻常,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纽约时报》1869年就招聘了第一位女记者。她的名字叫玛丽亚?摩根。”
“你会做什么工作?”
“我给他们驻华盛顿的记者当助理。真实情况是,总统的恋爱史让他们觉得缺一个女记者。男人很容易忽略浪漫故事。”
格斯怀疑她是否跟人提到自己跟威尔逊的一位最亲密的助手是好朋友。他猜她一定说了。记者从来不会扭捏害羞。毫无疑问,这一点帮她得到了这份工作。他说:“我正在往回赶,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但愿如此。”
“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他高兴地说,“我向奥尔加?维亚洛夫求婚,她接受了。我们就要结婚了。”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这个笨蛋。”
他一下子惊呆了,就好像脸上挨了一巴掌。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说完,她就转身走开了。
8月19日,德国人用鱼雷袭击了另一艘英国船只“阿拉伯号”,又有两名美国人罹难。
格斯为遇难者感到痛心,但他更惊骇于美国正在被无情地拖入一场欧洲的冲突。总统处在悬崖的边缘。格斯想在一个和平快乐的世界里缔结良缘,他担心未来会被战争制造的混乱摧毁。
奉威尔逊的指示,格斯向几位记者发出非正式通告:总统即将决定与德国断绝外交关系。与此同时,新任国务卿罗伯特?兰辛正尝试与德国大使约翰?冯?贝恩斯托夫伯爵达成某项协议。
这有可能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格斯心想。德国会认为威尔逊虚张声势,公然进行挑战。那样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他毫无行动,便会显得十分愚蠢。他对格斯说,断绝外交关系不一定会导致战争。格斯心存恐惧,感到局面已经失控。